海域之畔,風攜著鹹濕的氣息肆意穿梭,吹起絲絲縷縷的霧氣。
萊恩伸出修長而白皙的手,輕輕托著柯頓的手臂,一同向著那片海岸前行。這片海岸,正是萊恩教導柯頓在海域活動的地方。幸運的是,此刻這片海岸沒有那些偶爾穿梭遊蕩的人魚身影。
柯頓跟隨著萊恩在一處坐下。他抬手輕輕撫摸著那仍隱隱作痛的皮膚,原本就斑駁不堪的脖頸此刻顯得越發脆弱,仿若風中殘燭,惹人憐惜。
柯頓將自己墨綠色的魚尾,一半沒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他不禁渾身打著寒顫。他這才恍然,怪不得除了昨日情緒失常之時,萊恩總是周身散發著陣陣寒意。
“柯頓,在我救你的時候,向你提出的條件其實……”萊恩的聲音輕柔,帶著幾分猶豫,在海風的吹拂下有些單薄。
其實,她最初的想法,不過是想要利用他罷了。
“我知道的,你要求我對你忠誠不二。”柯頓搶先開口,聲音沉穩而堅定。
“事實上,我們之間存在著某種奇妙的聯係。我們互為命星者,我需要你的助力,方能擺脫某種命運枷鎖。隻是具體該如何借助你的力量,我還在探索之中。”萊恩眉頭輕皺,苦惱地抬手撫了撫那如瀑布般的長發。
“那……包括昨晚的事嗎?”柯頓微微抬眸,目光中帶著一絲探尋。
“啊……呃,你若是這樣理解,倒也說得過去。”萊恩的回答有些支支吾吾。
萊恩能夠窺探到匹諾曹的心境,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很難說這與柯頓毫無關聯。命星者之間的精神共振,其力量之強大,超乎想象。
柯頓的臉色瞬息萬變,最終,他深深地凝視著萊恩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玩味地說道:“你所說的奇妙聯係,換一種說法,是否可以稱之為有緣人?亦或是命中注定的戀人?”
他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隻不過麵部肌肉微微僵硬,迷人的梨渦若隱若現,卻又在那鼻梁上銀色眼鏡的映襯下,顯得有些一本正經。
戀人?萊恩從未想過這個詞。與異族人類產生聯係,本就已經是一件奇異至極的事情。
起初,她不過是不想淪為連家都找不到的大傻魚,從未想過要與柯頓上演什麼羅曼蒂克的戲碼。然而,昨晚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們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
萊恩有些尷尬地摳著手指,語氣直白地說道:“我們或許還未達到你所說的那般有緣的程度。”
她怎麼能用那張美麗動人的嘴,說出如此殘忍冰冷的話語?柯頓隻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個極不負責任的女人狠狠紮了一刀。
最初,她救了自己,卻又擺出一副恐嚇的姿態,那時的他滿心恐懼。可不知從何時起,他竟漸漸對萊恩充滿了信任,甚至開始期待與她相見。他們相識不過短短數日,他卻覺得自己太過沒出息,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個受虐狂……
這一切,真是要讓他發瘋了!
“無論如何,我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我願意成為你的幫手。”柯頓決定順勢而為,先賴在萊恩身邊再說。
萊恩心中暗自覺得自己有些過分,這個笨蛋人類心地善良,還真是人魚最忠實的朋友。
兩人各懷心思地伸出一隻手,做出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友好地握在了一起。
“合作愉快。”
兩道聲音交織在一起,帶著幾分輕鬆的意味,在海風中飄蕩。
隨後,萊恩和柯頓一同潛入那片孤海之中。柯頓心中依舊緊張不已,上回萊恩隻是帶他見識了一番海底的奇妙世界,而這次,萊恩說要帶他回自己的家。他可從未去過女孩子的房間,更何況是萊恩的家。
萊恩輕輕打開房間的門,微笑著邀請柯頓坐在客廳的軟榻上,又貼心地為他倒了一杯茶水,儘顯地主之誼。
柯頓腳步略顯僵硬,帶著幾分拘謹踏入了萊恩的房間。他挨著萊恩坐下,一雙眼睛默默地四下打量著。這房間的布置倒是非常簡潔利落。
事實上,這是一種委婉的說法。實則…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更為貼切。牆壁上毫無裝飾,除了幾件必備的家具,再無其他多餘之物。
“這地方……竟是萊恩的住處。”柯頓輕聲嘟囔著,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這裡比起前幾天待著的地方也沒好到哪去。
萊恩從一旁的角落裡拿出一張泛黃的圖紙,上麵勾勒著孤海那錯綜複雜的路線。她眉頭微蹙,眼神專注地在圖紙上打著叉號,將那些不適宜的地方一一排除。
“聽著,柯頓。”萊恩抬起頭,目光中透著認真,“你的身份特殊,惡魂殿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而我這裡雖然偏僻,可那紅線隻有8小時的效果,並不適宜你暫住。”
萊恩苦惱地皺著鼻子,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柯頓,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再說這紅絲線也是有限的,每次使用起來也會有疼痛的代價,真是有些麻煩啊!
什麼地方會是同時適合萊恩和柯頓的呢,既能補充水分,又能方便人類正常生活…
就在這時,萊恩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來一個“巨物”的模型來。
“我想到了!”萊恩興奮地一拍手,眼睛裡閃爍著光芒,“柯頓,你還記得海難那天嗎?你和那群人類在那個‘巨物’上觀看流星雨。要是我們能建造一個和它一樣功能的房子,讓它漂浮在海麵上,豈不是正好能方便我們雙方?”
雖然萊恩無法用準確的語言描述那個“巨物”的具體名稱,但柯頓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說,建一艘船?這樣你可以隨時跳入水中,來去自由,而我也能在上麵正常生活。”柯頓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這將是柯頓來到孤海的家,僅限他和萊恩生活的地方。
“沒錯,是你說的船。我需要好好計劃一下,最好明天就能著手開始。”
柯頓點了點頭,可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冷不丁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哦對了,萊恩,還有一件事。你說我能給你帶來助力,那你是怎麼發現這種聯係的呢?我又該如何幫你呢?”
萊恩微微一怔,臉上閃過一抹羞惱的神色。
她頓了頓,“或許是昨晚,我……我捉弄了你。今天我就發現自己產生了新的變化,我想這應該和我們的接觸有關吧。”萊恩此刻如坐針氈。
“這種助力方式,可真是讓人有些吃不消。你瞧,我的脖子上現在還有你按下的紅印子呢。”柯頓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上帝作證,萊恩可沒有做出紅冊子裡描繪的那樣誇張的事情,她隻是…隻是摩挲著柯頓的肌膚疏解熱意,過分的事她沒那個膽子,而且也不會啊。
“抱歉,是我有些粗魯了。”她低下頭,聲音裡帶著一絲愧疚。
說完,萊恩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狀似無意地轉移了視線,開始在屋子裡翻箱倒櫃起來。
“我得找找看,有沒有關於如何建造一艘船的資料。”萊恩一邊翻找,一邊自言自語道,“這可是我們的安身處,一定要好好準備。”
柯頓看著手忙腳亂的萊恩,心中泛起一絲暖意。他起身走到萊恩身邊,輕輕按住她的肩膀。
“彆著急,萊恩。我幫你一起找,總會找到有用的東西。”柯頓溫柔地說道。
兩人一起在房間裡翻找著,終於在睿果給她的箱子底部,找到了一本泛黃的工具書。封麵上寫著《海上造物指南》。
“快看,柯頓!這本書或許對我們有用!”萊恩興奮地喊著,柯頓也湊了過來,雖然他看不懂上麵的文字。
萊恩翻開書冊,裡麵的紙張已經有些泛黃,字跡也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還能辨認出一些關於造船的方法和技巧。
“這真是太幸運了!”萊恩激動地說道,“有了這本工具書,我們造船的計劃就有希望了。”
天色悄然黯淡,濃稠的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絨布,嚴嚴實實地籠罩了整個世界。孤海的夜晚總是格外寂靜,寂靜得能讓人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萊恩站在屋子中央,目光掃過四周,原本就簡陋的房間在昏暗的螢石光下顯得更加寒酸。她微微歎了口氣,轉頭看向柯頓,輕聲說道:“看來今天也隻能到這兒了,剩下的具體工作隻能等明天再展開了。”
好在紅線離失效時間還早,足夠撐到明天早上,今晚就讓柯頓先在這兒湊合一夜吧。萊恩開始在角落裡忙活起來,試圖騰出一塊空地來。
柯頓見狀,立刻走上前去幫忙。他彎下腰,將地上零散的雜物一一撿起,整齊地堆放在一旁。萊恩則從櫃子裡翻出一些破舊的毯子和草料,準備鋪一個臨時的小窩。兩人默契地配合著,不一會兒,一個還算像樣的臨時床鋪就出現在了眼前。
“好了,你就睡這兒吧。”萊恩直起身子,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道,“雖然簡陋了些,但好歹能湊合一晚。”
柯頓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又安心的笑容,“謝謝你,萊恩。”說完,他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草料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儘管身下並不柔軟,還有些硌人,但經曆了今天的奔波與忙碌,柯頓此刻還是覺得很溫馨。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疲憊的身體放鬆下來。
萊恩也走近自己的床,她輕輕地坐了下來,然後緩緩躺下,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她的眼睛望著天花板,嘴裡還在不停地念叨著:“明天得去找些橡木,那種木材結實又耐用,適合做船的龍骨。還有工具,斧頭、鋸子、錘子……一樣都不能少,造船的咒文也得再複習複習。”
柯頓聽著萊恩的呢喃,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他轉過臉,看著不遠處的萊恩,在這陌生又危險的孤海,他覺得自己算是幸運的。
“晚安,萊恩。”柯頓輕聲說道。
“晚安,柯頓。”萊恩的聲音帶著一絲困意,不一會兒,她便進入了夢鄉。
房間裡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兩人均勻的呼吸聲在空氣中回蕩。
萊恩和柯頓沉沉地睡去,等待著新一天的到來,繼續他們的造船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