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色的海麵平靜，深沉卻又清透的映在她眼裡，細小的白影帶起細碎的浮光。

她伸手摸向眼前的遊魚，冰涼的水流在她指間遊動，漣漪下的魚群收到驚嚇四處散開。

她想要更加靠近，卻被身後的手臂緊緊環抱住：“掉下去了怎麼辦？”

他的聲音在記憶裡滿是隨性，帶著一點的慵懶，就像是眼前這片海上翻滾的浪花，柔和而又有厚度。

“最近聽硝子說你沒什麼精神。”

“怎麼了。”

……

12月將儘，天空總是昏沉，光線也像是灰蒙蒙地籠罩著一層迷霧。

每當這種時候，夜蛾愛的視力也會受到點影響。

“沒事吧，愛同學。”

耳邊是乙骨憂太關切的聲音，夜蛾愛眨著眼睛習慣性地笑道：“沒關係，眼裡有沙子而已。”

真希幫她整理脖頸前的圍巾，將圍巾上拉擋住她一部分的下頜：“圍巾會摻進風的。”

狗卷棘擔憂地望著她的眼睛，同樣是術式使用過多會對身體造成影響的他，平時總會不由自主關注夜蛾愛的雙眼。

胖達輕拍他的肩膀：“沒事，陰天的老毛病了。”

狗卷棘點頭。

“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呢？”乙骨憂太目視著天空喃喃開口，夜蛾愛也盯著天空：“好像棉花糖。”

“你怎麼總是想著吃呀。”真希無奈，她麵向乙骨憂太：“錯覺吧？”

幾人吵吵囔囔地走出高專，他們今天要一起做拔除任務。

夜蛾愛抬頭一凝，剩餘一年級也麵露沉重：

“憂太的直覺是準確的。”

巨大的蒼鷺從天而降，人未至語先到，來人對著夜蛾愛道：

【小愛】

“小愛。”

那道聲音如同驚雷般劃進她的內心，一霎間，她的呼吸都停滯了，茫然失措，呆楞地站在原地。

前方身穿袈裟的男人，那笑容溫和，同記憶裡那片海水般純淨清亮，眉目狹長仿若畫中的柳葉，鼻梁高挺，整張臉棱角分明又略帶佛性般祥和，他揚起嘴角溫柔地看著她：

“好久不見。”

胖達立即將夜蛾愛護在身後，真希舉起薙刀對著來人，狗卷棘下拉衣領。

乙骨憂太茫然地看著眼前充滿對峙的局麵，隨後他感到自己的雙手被抓住，好，好快。

“初次見麵憂太君，我是夏油傑。”

夏油傑對著乙骨憂太宣揚著自己的理論，他神情仿若在對著信徒傳頌教義般凜然：

“……構建隻有咒術師的世界，殺光所有的非咒術師。”

這句話過於震撼，夜蛾愛緊緊攥緊胖達背後的絨毛，她從夏油傑出現的那刻開始，就渾身冰冷麻木得動也不動。

“他們是我的學生，能彆給他們灌輸扭曲的思想嗎？”

五條悟的聲音低沉有力，他慣常喜歡語調上揚，這次卻平直壓抑。

夏油傑攬著乙骨憂太回頭，笑得戲謔：“好久不見啊，悟。”

“能離開他們身邊嗎？傑。”

夏油傑輕笑，頃刻，他的身影就從乙骨憂太身邊消失，來到夜蛾愛的身後。

“！”胖達震驚轉身，隻見夏油傑溫柔地把手攬在夜蛾愛的身前，他俯身趴在夜蛾愛的頭頂對眾人笑得滿臉猖狂：“啊對對對，我聽說今年一年級精英雲集……

以及，我最最可愛的小愛。”

五條悟嘴角平直，麵容嚴肅地盯著他雙手的位置。

夏油傑緩慢揉著夜蛾愛的腦袋：“感謝你們和小愛成為朋友，

她從小就一直沒什麼同齡朋友呢。”

一年級們自他來到夜蛾愛身後時，迅速對他展露攻擊姿態，聞言均滿臉詫異，緊接著他對著真希笑得嘲諷：“當然……

她的身邊怎麼可以有來自禪院家的吊車尾呢？

我的世界可不需要你這種猴子。”

真希皺眉麵露憤怒地咬緊後牙：“……你！”

他的語調裡滿是對真希的嘲諷和暴戾，夜蛾愛憤怒地直接拍開他的手臂，湧起咒力抬腳踢向他：“不允許你，這麼說我的朋友！”

夏油傑嘴角含笑著擋住，本來也沒指望這招能踢開他的夜蛾愛，直接跳到真希身前，她掩住真希眼神凶狠地瞪著他。

“……”夏油傑停留在原地掩嘴沉思，他訝異地抬頭望向五條悟：“咦，小愛的脾氣變得那麼差啦？”

“你不也是變得如此惡劣嗎？”五條悟來到夜蛾愛身前擋住夏油傑的視線，他未被繃帶纏繞的嘴角平直：“說吧，你有什麼目的。”

夜蛾愛在五條悟身後滿是擔憂地望著真希：“沒關係吧，真希。”真希漸漸平息怒意，她搖了搖頭。

“……百鬼夜行……儘情地詛咒吧。”

前方夏油傑的話語令夜蛾愛心裡滿是震撼，什麼？百，百鬼夜行？

夜蛾愛緊緊握著真希的手，真希感到她的手變得冰涼無比，她壓抑著嘴角回握。

“下次見啦，小愛～”菜菜子在蒼鷺形狀的咒靈裡語氣活潑地對夜蛾愛揮手，夜蛾愛瞳孔瞪大，這不是之前的……

“下次見，小愛。”抱著玩偶的美美子對夜蛾愛笑得一臉溫和。

她們！剛剛全盯著夏油傑才發現她們的夜蛾愛滿是不可置信，真希表情困惑：“你們認識？”

“她們之前……”

話還未完，夜蛾愛瞬間伸手揮向真希身後突然出現的咒靈，咒靈直接消散。

“哇偶～”飛在天空的菜菜子滿臉驚歎：“夏油先生放在她們身邊的是二級咒靈吧，居然這麼簡單就被拔除了。”

夏油傑眉眼彎起笑道：“畢竟小愛的術式和我的相性很差嘛。”

……

夜蛾愛站在會議室門口，低頭不語。

門裡的五條悟歎了一口氣：“那就讓小愛也去吧。”

夜蛾愛抬頭，淚水從眼角滑落，滴在高專的地板上，她離開了這裡。

……

“你這小鬼，到底是為什麼啊？”

五條悟表情惡劣，他用手點著夜蛾愛的腦袋：“你為什麼不出去？我難得好心想要帶你去遊樂園啊。”

“彆這樣，悟。”夏油傑拍開他的手，溫柔地揉著夜蛾愛的腦袋：“我們小愛不想出去肯定是有理由的，對不對啊？”他尾音上翹，滿是關懷。

夜蛾愛安靜坐在毛毯上，眼前是翹課的夏油傑和五條悟，他們不知道從哪打聽的夜蛾正道房間的位置，此刻仿佛在自己家一樣大搖大擺地打開冰箱。

五條悟對著冰箱挑挑揀揀：“正道家怎麼全是蔬菜啊，連飲料都沒有。”

夏油傑端詳著夜蛾愛的畫作：“哇偶，真是難得的藝術品。”

夜蛾愛年幼的心靈遭受到極大的震撼，他們二人莫名其妙地敲門，進來後就直接坐在沙發上，指揮她給他們端茶倒水，她想著是爸爸的學生，她得好好招待。

忙上忙下後，兩人終於安靜了，終於可以繼續畫畫了，就聽到五條悟問她要不要出去，夜蛾愛捏緊畫筆：“不要。”

就發生了以上的事情。

夜蛾愛不搭理兩人，她抱著咒骸挑選著畫筆，灰蒙蒙的眼前突然出現一雙非常瑰麗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仰頭看著她：“你難道，自那以後就一直待在高專嗎？”

她抱緊咒骸，並不想回答。

五條悟看著她畫畫，他突然把標簽全部撕掉，專心致誌畫畫的夜蛾愛回頭的時候，習慣性看向標簽，誒？

她充滿遲疑伸手，猶豫地挑選畫筆，就聽到五條悟的聲音傳來：“你這小鬼，是真沒趣啊。”

夏油傑為她重新貼上標簽：“想要什麼顏色？”

夜蛾愛呆楞著看向他，他挑眉繼續問：“不是看不到顏色嗎？我來幫你選，你繼續畫吧。”

她囁嚅著嘴角：“……藍色。”

“哇，你難道要給草地塗藍色嗎？”五條悟誇張的聲音宛如一把利劍穿過她耳中，她麵露遲疑地再次開口：

“那，那就紅色。”

“有紅色的草嗎？”

“悟！”

夏油傑不讚同地看著他，可惜五條悟是不會覺得自己有錯的：“乾什麼啊？這不是告訴這個小鬼沒有紅色的草嗎？”

夜蛾愛抿著嘴，她低垂著眉眼：“……可是，

可是爸爸就從來不說草不可以是紅色的。”

五條悟一愣，沒過一會，夜蛾愛就聽到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那你就出去吧。”

他的聲音突然放平，聲線平穩而又有力：“你自己去看看到底有沒有紅色的草地。”

夜蛾愛放大雙眼，但她又想起來她做過的事情，如果，她不小心咒力失控，再對他人造成傷害的話……她更加失落了。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視線突然拔高了，誒？

夜蛾愛怔怔地望著把她舉起來的夏油傑，他上下拋著她笑得開懷：“讓我來猜猜，小愛到底在害怕什麼吧。”

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她隻是……

“如果，我出去的話，爸爸會有麻煩吧？”夏油傑盯著她說出了她內心的話，她放緩了呼吸。

“如果，我出去的話，是不是會有人受傷？”他繼續說著，

“如果，我出去的話，肯定會給大家帶來傷害吧？”

夏油傑的話語擲地有聲，如重錘般砸在夜蛾愛的心裡，他把她放下：“小愛，大概是這麼想的吧？”

“哈？這小鬼想的那麼多嗎？”一旁的五條悟滿眼不可置信：“就她，危險？”

他嗤笑出聲：“換一個人擁有這樣的術式說不定才會危險呢。”

夜蛾愛站在熟悉的房間，但是眼前這兩個奇怪的人讓這房間都變得新穎了起來。

“小愛。”夏油傑溫柔地摸著她的腦袋：“你擁有強大的力量。”

“這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

“因為……

這意味著你可以利用這股力量，

幫助更多的人。”

他將紅色的畫筆遞給夜蛾愛：“就像畫筆在白紙繪上色彩一樣，

你也可以選擇利用這股力量，

為你自己的世界加上顏色。”

觸動心靈的話語回響在夜蛾愛的耳旁，她瞳孔微張，傻傻地站在原地。

她發現周圍的咒骸對她笑了起來，他們的聲音聽起來不太痛苦了。

“嘔，傑你好肉麻啊。”五條悟嘔出了聲，夏油傑有時候是真想對他揮一巴掌。

“……去。”

“什麼？”兩人都感到疑惑，

小小的女孩對他們展露出燦爛的笑容：“小愛要去遊樂園。”

……

“怎麼啦？”真希回頭問她，夜蛾愛愣住，對她搖頭表示沒關係。

幾人重新開始討論夏油傑的事，真希滿是不爽：“真是個惡劣的討厭家夥。”

狗卷棘輕輕推著她，她看著夜蛾愛發呆的表情逐漸收聲。

乙骨憂太擔憂地望著夜蛾愛，胖達趴在窗前不出聲。

夜蛾愛握著自己的手心，她想起了以前夏油傑經常說的話不由得喃喃出聲：“……保護非咒術師……”

【小愛，我們咒術師要保護非咒術師】

真希抿著唇角：“那個叫夏油的人，你以前認識嗎？”

夜蛾愛點頭，發現周圍的人滿是擔憂，她笑著握拳：“沒關係，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我要找到他，然後，

把他狠狠揍一頓！”

她笑得滿是輕快，但語氣卻很堅決。

……

2017年12月24日，特級詛咒師夏油傑發動百鬼夜行。

當天，東京戰場。

麵目猙獰的咒靈遍及澀穀街道，它們猖狂著遊蕩。

“愛同學，準備好人群的疏散了。”輔助監督對著高樓的夜蛾愛說道，夜蛾愛應聲後蹲下身子。

高樓的大風吹起她的長發，她將雙手貼在地麵：“……簡易領域，惡靈殲滅！”

伴隨她的話音落下，第一批前來的上百低級咒靈儘數碎裂消失，高樓底下的術師滿臉驚歎，早已畢業的畢業生臉露震撼：“這也太強了吧。”

另一個術師聞言詫異：“你不知道嗎？她就是如今最年輕的一級術師，被咒術界最強教導出的弟子——夜蛾愛。”

“哦哦，校長的女兒，哇都長這麼大了。”

“怎麼樣？”夜蛾愛回頭望著輔助監督，監督嚇到般立即回答：“全，全滅！”

夜蛾愛彎起眉眼：“太好了，本來領域就不太擅長，但能在比較弱的咒靈身上起作用真是幸運。”

這居然是不擅長嗎？輔助監督心裡一顫。

“我也下去迎敵啦，三級以上的咒靈數量也不少的。”夜蛾愛對著輔助監督揮手，緊接著便用咒力加注全身，從高樓一躍而下，掉落在高大的二級咒靈身上，二級咒靈直接被她掉落的衝勁拔除消散。

她踩地回頭對著摔倒的咒術師：“沒事吧？”

“沒，沒事，謝謝您！”咒術師顫抖著回答。

菅田真奈美滿臉驚歎：“哇偶～這真是一位非常厲害的小小姐啊。”

禰木利久語氣平靜：“和夏油先生說得一樣，有她在的話，我們基本完全沒有勝率。”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嗎？”菅田真奈美笑著回答。

“好了，按照夏油先生的意思照辦吧。”

“嗯。”

夜蛾愛剛打算前往下一個地方，眼前突然出現五條悟的身影，還沒發應過來就被五條悟拉住。

“誒誒？”

眨眼間她就落在胖達身邊，五條悟一拍掌，她就和胖達還有狗卷棘一起出現在高專頂上。

掉落的瞬間她就麵色凝重，賬內傳來夏油傑的氣息。

“我知道了，胖達。”胖達隨即不再多言，它舉起拳頭：“直接過去吧。”

夜蛾愛雙手搭在他肩側轉頭：“棘，突襲。”

“鮭魚。”

夏油傑麵向破裂的牆壁露出微笑：“哇偶，這真是……”

下一刻，胖達和夜蛾愛的攻擊就迎麵而來，胖達的攻擊對他倒構不成危險，主要是夜蛾愛的術式，讓他放在二人身前的咒靈全數消散。

他稍稍拉開距離，停下腳步：“悟讓你們過來的吧？”

隨後他歎氣：“唉，他還是老樣子啊。”

夜蛾愛先是轉頭看了看周圍，等她看到真希渾身是傷的躺到在地，她瞳孔一緊，剛想過去。

“碰——”“小愛！”

她直接被突臉的夏油傑一拳揮向牆壁，她咳嗽出聲，耳邊就傳來夏油傑的聲音：

“我還真是苦惱呢，早知道當初就不向小愛你宣揚那些狗屎道理了……

不然的話，

你怎麼會因為關注猴子，而在戰場中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