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感覺到一股尖銳的力量從體內猛然爆發，像被人生生撕裂開。下一瞬，她從林尋文的身體中被彈了出來，後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地板。

包間裡的空氣凝固住了，牆上蠟燭的火焰開始竄動，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被灼燒。

人群背後的神像的目光變得越發可怖，江一感覺它的表情寫滿了嘲笑。

“嘶……”江一咬著牙，撐起身子，看到自己摔在在包間的一角，而林尋文……還坐在原地，目光呆滯，整個人像被抽掉靈魂的人偶，隻剩下一個空殼。

江一的指尖發涼，但她沒時間多想。空氣裡開始彌漫起一股焦灼的氣味，混著蠟燭的煙氣，越來越嗆鼻。

她抬頭，發現人群變了。

不對勁。極度不對勁。

剛才還在高喊“真仙降臨”的人群，這會兒都低下了頭。頭頂的燭光忽明忽暗，映照出他們皮膚的異樣變化。

“嗤啦——”像是火苗舔上了乾柴的聲音，一個人影的肩膀開始冒煙，緊接著是背部，接著是手臂。他的皮膚迅速焦黑，裂開了密密麻麻的縫隙。血肉化為灰燼從裂隙中脫落，露出一片片暗紅的焦炭。

“真仙……降臨……”他抬起頭，眼窩深陷，眼珠消失不見，隻剩下兩個漆黑的空洞。聲音低啞沙啞，從喉嚨深處被硬擠出來。

不止他一個。

“真仙……奉獻……”更多的人影從椅子上站起來，皮膚開始一片片焦化，肉塊掉落，混著燭光發出惡心的油脂燒焦的味道。

江一的胃翻騰了一下，扶著地板勉強站起身，一步步後退，直到撞上了身後的桌子。

不能慌。

江一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提醒自己冷靜。

“異端……獻祭……”一個焦黑的人影向她撲來，動作僵硬卻迅猛。他的手像鐵鉗一樣伸向江一的脖子。

江一奮起抓起桌上的瓷盤，用力砸向對方的頭。

“砰——”

瓷盤碎裂，碎片紮進了那焦黑的皮膚。對方動作一滯，但下一秒又緩緩抬起頭，裂開的嘴角發出詭異的“咯咯”聲，仿佛在笑。

江一迅速後退，眼神掃過四周，試圖尋找武器。桌子、椅子、燭台，這些普通物件在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抓起一根椅子腿，用力揮開第二個撲來的身影。

“嘭！”椅子腿重重砸在那人的胸口，發出悶響。對方倒退幾步，但很快又僵硬地站直了身體。

周圍的人影越聚越多，他們低喃著，囈語變成一片嘈雜的合唱，混著焦肉的味道，讓江一的腦子快要爆炸了。

得找出口，江一抹掉額頭上的冷汗。正門被堵住了，她出不去，這種包間還有上菜的側門，就在不遠處。

江一猛然衝向側門，用椅子拍開了擋路的兩個人影，幾乎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撲了過去。然而，就在她的手指觸碰到門時，一陣刺耳的尖嘯從頭頂傳來。

她抬頭，那神像發出了光。

不是溫暖的光，是刺眼的、像是凝聚了惡意的光。江一的耳朵嗡嗡作響，光線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獻祭……獻祭……”那些人影的動作更加劇烈，剛才被江一拍開的人又起來，朝著江一衝來。

江一咬緊牙關，猛地轉身，推開側門。可門隻開了一半，就像撞上了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她一抬頭，手指瞬間一僵。

那尊神像懸在門框上方，像是生了腳，自己挪了過來。

門縫透出一點寒氣，吹進來濕冷的風。

江一後退一步，手碰上門的瞬間，火辣辣的痛感傳來。她低頭一看，手掌心被燙的通紅，碰一下就刺痛。

她再次試著開門，忍著痛，門跟焊死了一樣，怎麼都打不開。

出不去。

江一咬牙，她不能死在這兒。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她自己選的地方。

她猛地閉上眼，她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是的，她發燒了，然後在沈念白的家裡睡著了。

這裡是夢，她活在夢裡，意味著規則可能會不一樣。隻要是夢，出現什麼都可以靠“想象”來主宰。

再次睜開眼，那些焦黑的屍體已經逼近。

他們皮肉燒焦後開裂，露出黃色的筋骨。黏膩的液體從裂縫中滲出，滴在地上，發出“嘀嗒”的聲響，嘴巴無規則地開合，發出嘶啞的囈語。

“異端……必須……獻祭……”

江一下意識後退，拿起了一旁地上的椅子腿，腦袋裡瘋狂轉動，試圖為自己爭取一點喘息的空間。

“槍。”她咬緊牙關，一遍遍在心裡默念，“一把槍，我需要一把槍。”

她瘋狂想象一把槍的形狀，握槍的觸感。

下一秒，她的手心一沉，冷硬的金屬觸感傳來。江一低頭一看，果然，一把黑色的手槍憑空出現在她的手中。

成了！

握緊槍，朝最近的一具屍體開了一槍。

砰！

子彈穿透屍體的頭顱，帶起一陣焦臭的煙塵。那屍體卻像沒事人一樣搖晃了一下，繼續向她逼近。

靠！物理攻擊沒用！

江一後退兩步，身體快貼到牆上，眼神卻越發冷靜。

屍體越來越多。他們的影子在地上交錯重疊，腳步聲像是無數硬物拖過地麵的刺耳噪音。空氣中彌漫的焦臭味越來越濃，壓得江一的胸口發悶。她的視線掃過地上的碎椅板，又掃過那些越來越近的屍體，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電鋸。”她低聲道，閉上眼，在腦海裡勾勒出電鋸的形狀。

轟——

當她睜開眼，手裡真的多了一把沉重的電鋸。鋸齒瘋狂旋轉，發出震耳的轟鳴聲。

來吧！江一咬緊牙，抬手揮下電鋸，狠狠砍向最近的一具屍體。

鋸齒切開焦黑的皮肉，帶起大片焦炭似的碎屑。屍體晃了晃，裂開的嘴裡噴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隨即步伐一滯，把自己掉落的殘肢粘回去，繼續行動。

跟黏土人一樣，怪惡心的。

還是不行，物理攻擊根本殺不死這些怪物，這些東西根本砍不死！攻擊魔法還得用魔法，她忽然想起了沈念白剛才幫她驅鬼氣時用過的符咒。

還好她好奇，看了許久。

江一閉上眼，努力回憶那些符文的細節。她對自己的記憶力一向有信心——隻要看過一遍，就能記住。

下一秒，她的手中出現了一張黃紙符咒。

江一用椅子腿，把黃符貼在靠近的屍體額頭上。符咒發出微弱的金光，屍體的動作頓時停滯，囈語聲也隨著微弱下來。

江一眼中一亮，一張符紙不夠，她開始瘋狂想象，然後，她的手中出現了一疊黃紙符咒。

符咒覆蓋在那些燒焦的屍體上，金光綻放，屍體的動作逐漸緩慢。裂開的皮膚開始緩緩脫落，露出裡麵焦黃的骨骼。隨著符咒的力量滲透，屍體逐漸崩潰成一灘黑灰。

就在這時，江一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燒啊……燒死你們所有人……”

她猛地抬頭，看到神像的雙眼亮了起來。她的腦袋一陣劇痛，囈語聲更加密集，是神像在阻止她繼續反擊。

“閉嘴！”江一吼道。

好多人的聲音在江一腦海裡響起，囈語開始變得清晰，他們歇斯底裡。

“救我！他們騙我，他們說會給我活路！”有男人的聲音響起。

“你不是說隻要交錢就能贖回來嗎？！你說的啊——”

屋子裡好像有一場大火，不同於江一之前經曆的鬼門，這裡的溫度越來越高。

江一眼前好像出現了幻覺，許多景象在重影。

一具屍體衝了上來，符咒貼上後，掙紮了一下，發出一聲淒厲的笑聲：

“哈哈哈……是我親手點的火！我親手燒死了他們！”

江一頭皮發麻，她眼前出現一個女人的影子，笑得像瘋了一樣：“誰讓你們擋了我的路？誰讓你們都比我有錢？隻要你們死了，錢就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哈哈哈哈——”

畫麵一轉，火舌舔上她的衣角，她尖叫著想逃，大門去怎麼也打不開。有人死死的拉住她，那手臂焦黑的皮肉黏在一起，燒出黑煙，她的哭喊化成破碎的尖叫：“放開我！放開我啊——”

另一具焦屍的動作突然停下，低沉的聲音沙啞又痛苦，像砂紙刮過鐵板：

“我沒錯！我隻是想活下去！隻要活著，我什麼都可以做……”

聲音愈來愈尖銳，像被烈火灼燒的尖叫。他的雙眼空洞，但江一能感受到一種極端的絕望。

他喘著粗氣，轉頭看向不遠處那個燃起的神像，跪在地上：“給我力量……讓我活下去！隻要活著，怎麼都行！”

隨著符咒的金光漸漸將他湮滅，他的聲音卻變得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一種低低的哀鳴。

江一一邊貼著符咒一邊向前走，這一些的中心都是那個神像搞的鬼。

神像那雙發光的眼睛緊盯著她，仿佛在嘲弄她的無力與掙紮。而那些囈語，似乎從神像的方向更加猛烈地湧來——

“孩子……到我的懷抱裡來……孩子……”

“我最可愛的孩子……成為我的一部分……”

“閉嘴！”江一吼出聲，撕開最後一張符咒，死死貼在神像的眉心：“誰是你的孩子！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