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遇神 一淵 3826 字 2個月前

今日放晴,道路結了厚厚一層冰,地麵變得十分光滑,行駛的馬車並不晃動,雖然速度不快但好在平穩。

運貨馬車裡堆放著一些軟乾草,被謝靈拿來墊在屁股下坐著,乾草堆邊還有一份幾天前的舊報紙,謝靈順手拿來展開看。

報紙是科洛日報,本地報紙,隻在科洛郡發行。上麵的內容基本都是科洛郡管轄區各個城市的事件,貝爾市在科洛郡裡存在感不高,謝靈看了一會,才看到有關貝爾市的一條簡訊,短短兩行字一眼掃過。

謝靈翻到背麵,加粗的標題引入眼簾:【伊文斯主教將赴維克市與莫裡主教共餐!】

標題下麵贅述著一版文字:

【伊文斯主教預計下周從首都薩蘭市前往維克市,與莫裡主教及多名牧師共進晚餐,研討魔法教義……伊文斯主教雖然是薩蘭教區最年輕的主教,但對教會貢獻極大,薩默菲爾德紅衣主教曾在公共場合說過,如果不是限於年齡,伊文斯主教應當在五年內被加冕為紅衣主教!】

【這次出訪,無疑表露出教會對西北教區的重視,往後薩蘭教區與西北教區會有更多的合作……】

嗬。

看到熟悉的名字,謝靈低嗤了一聲。

薩默菲爾德這老東西還沒蒙主召喚呢?這都四年過去了,說話還是這種腔調。

謝靈討厭這位紅衣主教。

原因很簡單,薩默菲爾德和懲戒團關係差,認為教皇給懲戒團的權利太大,威脅到主教們的地位,因此總是在各種會議、事務決策上抓住一切機會給懲戒團下絆子。

當初在薩蘭教區眾懲戒隊伍裡,謝靈所在的第三懲戒隊由聖徒赫爾曼帶隊,實力最強,風光最盛,待遇最好。所以薩默菲爾德但凡見到他們,總沒好話。

沒見到薩默菲爾德去極樂園,謝靈感到很遺憾。

至於報紙上提到的其他兩個主教,謝靈沒在意。

他又隨意翻看了一會,沒發現其他值得注意的事情,看來想要得知四年前邪神“吞噬者”降臨事件的後續,就隻能去大教堂的文獻資料室查看了。

謝靈暗暗思忖,還是要想辦法再一次進入教會。

日漸偏斜,馬車不緊不慢地跑著,遠處公墓遙遙在望。

公墓內。

馮靜立著,手掌貼在路卡·愛德溫的墓碑上,雙眼微閉,無形而微弱的氣息從貼合的掌心傳達給他的神經。

他已經保持這個動作有二十多分鐘,恩佐斯知道他在施展感知魔法,沒有出聲打擾,隻是神態緊張地盯著他的臉,試圖猜測他發現了什麼。

無聲地呼出一口長氣後,馮睜開眼睛,收回手掌。

恩佐斯張口想問發現了什麼,卻被對方一個擺手製止。

隻見馮蹲下身,一手抓著墓碑側麵,一手按在墓碑前的地麵,上半身緩緩俯低,直到額頭抵住結冰的土地。

這麼,這麼嚴重嗎?

恩佐斯咽了咽口水,還是第一次見馮用這種方式感知。

片刻後,馮終於站起身,擦了擦額頭,冷冷道:“危險、邪惡、未知,這股殘留的氣息非常淺淡,普通魔法師站在這裡一整天可能都無法察覺,但還是被我抓住了!”

恩佐斯不敢說話。

馮緊盯著自己的老朋友,嚴肅道:“你在心虛,恩佐斯。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在這裡都看到了什麼?”

見恩佐斯猶疑不定,馮逼近兩步,嘴唇動了動,悄然吐出拗口輕柔的起源語。

他的神色變得柔和,漆黑的瞳孔注視著恩佐斯,“你知道的,我們需要知道真相,而你會將你所見所感的一切告訴我,對嗎?”

恩佐斯木愣愣地望著馮的眼睛,發亮的黑眼珠仿佛鏡麵般倒映出了自己的臉龐,倒影開始旋轉,他有些恍惚,“對,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

恩佐斯毫無保留地說出了一切,半身赤.裸的少年、倒在墳頭的女性屍體,空了的墨水瓶、變成碎片的卷軸,一整夜的噩夢、以及對少年的同情心。

等他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小石屋圍欄院子裡,而馮正從木圍欄上取下自己的披風。

恩佐斯像迷糊中被人甩了一巴掌,驟然跳起來,暴怒大喊:“馮,你竟然對我使用魔法!你竟然催眠我!”

馮回頭說:“得了吧恩佐斯,你想想,你都隱瞞了什麼?”

恩佐斯頓時心虛,剛想說自己是真的沒意識到事情不同尋常,但馮下一句話就堵住了他的嘴,“彆說你沒察覺到,彆說你覺得那些事都不重要,你可是見過邪惡儀式的,能不知道不對勁?”

恩佐斯嘟囔著反駁了兩句,“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我一時沒意識到也——”

馮嘲笑了一聲:“你知道我的感知能力有多強,你在我麵前撒謊,心理素質還不夠好啊,得更理直氣壯才行。”

恩佐斯頓時沒話了。

馮拿著自己的黑披風,走到他跟前,拍拍對方厚實的肩膀,“彆在意,我也不想催眠你,我知道,因為你也曾經是邪惡儀式的受害者,難免對這種可能是祭品的小孩產生同情,我保證,如果他沒有受到邪物的感染,我一定不會傷害他。”

恩佐斯問:“那你打算怎麼辦?向教堂反應,現在就去抓那孩子?”

馮朝地麵的灰白裹屍偏了下頭,“他養母還在這呢,等他來。他不是跟你說,今天來收斂屍體嗎?”

他從風衣口袋裡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快兩點了,等到兩點半要是他沒來,我就該去警察廳問問愛德溫家的地址了。”

恩佐斯啞然無語。

“彆喪著臉,我也是為了貝爾市的安全。”馮笑說,“來,還有半小時,讓我們喝兩杯熱麥酒,啊,貝爾市可真冷。”

·

“貝爾市的冬天總是這麼冷。”車夫啞著嗓子說。

吹了一路的寒風,終於到了公墓,他將馬車穩穩停在守墓人石屋的院子外。

謝靈從車上跳下來,揉了揉微紅的鼻頭,附和道:“是啊,真冷,辛苦你了。”

兩人合力將棺材抬起,繞到圍欄開口處。

之前是棺材店的人把棺材抬上馬車,此刻謝靈一上手抬,忍不住說:“真輕,這棺材真是去年的原木?”

車夫不說話。

“我怎麼感覺這麼輕呢?該不會是爛木頭隨便拚接的吧?要真是爛木頭做的,9金可以算是欺詐了,我得向貝爾市商會反映反映。”

“肯定,肯定不是爛木頭。”車夫小聲反駁,“是真材實料的上好柳木,我們老板可是最看重信譽的。”

車夫這話說完,眼見到地方了,把棺材一放轉身就走。

謝靈在他背後喊了句,“那就好,等會我削下兩塊看看。”

我的天!

車夫生平第一次聽說有人買棺材還要削開驗貨的,腳下一滑差點沒摔倒,他連忙駕著馬車回去,想著得快點跟老板報告,以免對方真的拿著木塊去商會舉報。

謝靈的聲音馮在屋內聽得清清楚楚,他朝恩佐斯點點頭,輕輕放下酒杯,“人來了。”

恩佐斯皺著眉頭走出石屋,見謝靈正將裹屍布掀開,把尤拉的屍體放進棺材。

這少年看著瘦弱,但力氣出乎意料的大。凍僵的屍體又硬又沉,可他卻抓著屍體的衣服,似乎十分輕鬆地就能將屍體扔進棺材裡。

“恩佐斯大叔!”看到恩佐斯出來,謝靈喊了聲,指著牆邊放著的斧頭,“斧頭借我用一下,我鋸塊木頭。”

“好……”

恩佐斯簡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跟對方說,他有種心虛和愧疚感。

聖主啊,這可憐的孩子承受的還不夠多嗎?

以前是個傻子,年幼時就流浪街頭,好不容易被人收養恢複神智了,養母又突然去世,孤零零的一個人,現在又要被懲戒者審問。

萬一真感染了邪物氣息,那可就不是審問這麼溫和了,一旦被拉到教會處置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

“你拿斧頭做什麼?”恩佐斯溫和說,“我來幫你。”

謝靈搖了搖頭。

然後恩佐斯就看見他心中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孩子,單手握著大鐵斧頭,從棺材貼地的一角削下一小塊木頭,那動作輕盈得仿佛是在拿著輕飄飄的小刀。

恩佐斯咽了口唾液:“……你力氣真大。”

謝靈將木塊裝進大衣口袋,斧頭放回原處,走到石屋門口,掏出兩張紙幣和幾枚硬幣。

“恩佐斯大叔,這是昨天你借給我的車費,一共2銀3銅幣。”

“不,不用。”恩佐斯推拒不過,錢被塞進手裡,他囁嚅著說,“孩子,我有個朋友,他想和你聊聊。”

謝靈不動聲色問:“你朋友?聊什麼?”

“他想問問前天淩晨,你母親去世時的具體情況。”

“讓他出來。”謝靈唇角微勾,帶笑不笑地問:“他就在屋裡吧?”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高挑的身影從光線晦暗的陰影中走出。

黑卷發黑眼瞳的高個青年一出門,揚了揚眉毛,愕然道:“是你?”

“是你?”

謝靈同樣驚訝,他也沒想到恩佐斯的朋友就是早上在食品店裡撞見的青年。

“你們認識?”恩佐斯驚奇道。

馮直勾勾地注視著謝靈:“完全是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