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剛泛起魚肚白,百花陵上空突兀地綻開幾朵巨型彩色煙花,隨後山下鞭炮齊鳴,沉寂的城市活了過來,家家戶戶都放起了煙花,整座觀音街的天空一時間五光十色,五彩紛呈。
火樹銀花之下,即將持續七天七夜的花神節拉開了帷幕。
西街的大城門外早已聚集了大量外來的遊客,當然這些遊客大部分都是觀音街住戶的親朋好友,或者是居住在周邊的小鬼小魔。
但在城門開放之前,觀音街裡有名有姓的幾位大商人已經登上了百花陵,此刻正在管理處大殿裡等候著。
“各位老板,久等了。”
清雅的男聲傳來,一身墨綠色長衫的年青人跨入門檻,長發披散,清雋俊逸,滿身靈光凝而不散,卻赫然是個生人。
幾人恍惚:竟是個人仙?
“豈敢,得公子召見是我等的榮幸。”
同樣一身長衫的短發男人恭維。
夏明棠多看了這人一眼,因為在一群衣著華麗的商人中,就這位裘老板穿著洗得發白的棉麻長衫,十分顯眼。
“是啊是啊,管理處的小哥通知老夫時,驚了老夫一跳,不曾想咱們新東家竟是真正的神仙人物!”
大腹便便的洪老板吹捧道,那身奢侈的手工西裝差點兜不住他那鼓囊囊的肚子。
夏明棠擺手:“小子還沒正式接管呢,不敢當洪先生這聲東家。”
他謙卑地與幾位大商人一一還禮。
看到當中一人滿不在乎的表情,他笑的更加明媚。
“此次叫大家來,也是因為作為是我們東西街商戶居民們的代表,觀音街無論何事都繞不過諸位,我這初來乍到,想為觀音街做點事,實在是需要各位的支持。”
眾人見這抄了汪德順的新東家這麼客氣,一時也拿不準是怎麼個意思,本以為要給他們來個下馬威呢。
“支持可以,彆是催繳管理費啊,本來就貴,現在還加倍,哪掏得起!”
猩紅色西裝的男人先所有人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太師椅上,罕見的金色魔晶胸針閃閃發光。
眾人麵麵相覷,全都瞧青年的表情。
夏明棠額角青筋直跳,麵上倒是不動聲色。
丫的!下一個就是你,在西街開賭場的另一個汪老板。
來這裡居然還敢穿得富麗堂皇的,裝都不裝一下,擺明了給他臉色看。
“本屆花神節與以往不同,花神娘娘準備正式將觀音街管理移交給在下,所以邀請了其他七大鬼市的負責人前來觀禮。”
“小子認為,這是一次交流的好機會,不知各位可願意支持?”
裘老板眼光銳利:“不知邀請的負責人是其他鬼市的管理者還是…?”
“當然是鬼市之主了。”
青年收斂笑意,“畢竟小子好歹也是觀音街這麼多年以來新就任的主人。”
洪老板與裘老板對視,他們這些老街坊當然知道,花神娘娘其實就是個鬼市代理人,但是八百年過去了,花神娘娘治下寬容,新主遲遲未至,大家也默認她與真正主人也沒什麼區彆了。
沒想到,現在這位東家居然不是花神娘娘找的新代理,而是真正的契約之主。
一頭時髦卷發的汪老板扯扯嘴角,心中百轉千回,默默縮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這次我將設宴百花陵,廣邀賓客,但是市場方麵的交流嘛…還是需要各位老板們能多多幫忙了,我也是初來乍到,不知哪位願意隨小子接待貴客呢?”
青年環視一圈。
裘老板第一個表態,很快其他人也跟著表示支持。
夏明棠看著衣著樸素的裘千秋感慨。
不愧是觀音街第一個把企業開出去的大老板,就是有眼色和遠見。
這位裘老板,定居觀音街快千年了,是位實打實的古人,但是行事可不古板。
他在東街開了第一家茶館——壹圓茶館,在百年前西街建立之前,就將茶館開遍了巫山神府和千佛洞等其他鬼市。
是真正的“跨國公司”第一人,時至今日在觀音街的商業體係裡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青年人坐到主位的太師椅上,邀請各位落座。
“這是巫山的新茶,邀各位共品……”
除去某個忐忑的汪姓男子,大家其樂融融。
…………
傳訊的青鳥在虛空中穿梭,時不時破開空間遁入高大的建築裡。
路過的守衛隨手截下,有些驚詫。
“觀音街的邀請函,是去看花神節嗎?”
“花神節有什麼好看的,過一段時間就來一次,也就最後一天的花神遊街有點意思。”
“這函件印著花神娘娘的印記,不可隨意,還是上交尊上吧。”
同樣的情景在各處鬼城上演。
與此同時,狂暴混沌的須彌海上,狂暴的罡風停頓了片刻。
深入萬裡的海底,接近一座城市大小的黑色生物睜開眼睛,綿延數千裡的觸須上,千萬隻巨大的金色眼睛閃爍著幽光,隻疑惑地轉了幾圈,而後又困倦地閉上。
【不過是少了一點點,不礙什麼事……】
海上罡風繼續肆虐起來,刮得剛剛加速前行的寶船一個翹頭,差點翻進了海裡。
這艘美麗的寶船就是傳說中的蓬萊鬼市,但是生活在這艘船上居民們更願意稱其為“蓬萊仙舟”。
在這危機四伏的須彌海上,晝夜不歇的罡風讓任何生物都無法生存,也隻有這艘寶船能載滿萬家燈火,安全地無憂無慮地穿行在無邊的黑色的海洋上。
…………
第一波遊客已經進入了觀音街,迅速擠滿了不夠寬闊的街道,當然大部分人都蹲在了西街。
在這不見天日的白晝裡,夏明棠與身披羽衣的花神站在玄音塔的最高層,俯瞰著沸反盈天的街市。
“還不夠熱鬨。”
青年開口,這隻是開始。
他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收益,僅僅是抄沒遊戲場,遠遠不夠填補巨額的債務。
他也是剛剛才反應過來,商老板借的是貸款!
貸款意味著還有利息,可不靠譜的花神娘娘根本不記得當初約定的利率是多少,簽訂契約的代理人早不知道死哪裡去了。
他的胃開始疼起來,明明修煉後連饑餓都感覺不到,卻被糟心事兒給搞應激了,胃果然是個情緒器官。
“明棠啊,過兩天客人就要到了,你可得好好表現,我讓人重新給你置些好衣裳。”
花神娘娘關切道。
夏明棠:“哈?我這身可是蛛織哎,水火不侵的法衣,不行嗎?”
金衣美人不解:“你為什麼會偏愛這種材料呢?”
花神娘娘無奈解釋,蛛織其實就是蜘蛛精吐的絲製成的布料,無論怎麼說都是妖族的一種分泌物,其實在靈界上層實在上不得台麵。
真正名貴的是月光織、芙蓉緞這樣的料子,以月華和珍貴草木精髓織就。
論最頂級的,要數芙蓉坊的羽衣,雲霞織就,凡人穿上都可以飛天。
“明天我帶你去芙蓉坊去置辦兩身羽衣,不然與神主鬼帝相見,實在是相形見絀。”
夏明棠:……
他要素察覺:“等下,芙蓉坊,是不是就是商老板開的大商場?”
花神:“對啊,這可是整個靈界唯一賣法衣的店鋪了,現在好像是叫什麼連鎖商場。”
天橋夜市除了盛行各種古玩以外,最出名的要數超級巨型商場——芙蓉坊,這也是整個靈界芙蓉坊品牌連鎖的總店。
這種高級商場可以類比為銀泰,專賣奢侈品。
青年深吸一口氣,“羽衣很貴吧。”
花神:“當然,但是這是必要的排場啊。”
夏明棠:“我不要,我覺得蛛織或者其他什麼織挺好。”
在雍容美人不理解的眼光中,青年發出靈魂疑問:
“請問,我為什麼要在債主的奢侈品店裡進行不符合我經濟水平的消費?”
美人迷茫。
“嗯……這有什麼問題嗎?”
夏明棠:“有。”
花神:“我覺得這沒有什麼衝突。”
夏明棠:“我很窮,與其維持排場搞這種奢侈消費,不如先想辦法把那幾百億還掉吧。”
他身上背點債都是睡不著覺的,大學四年愣是靠兼職還清了助學貸款,更彆說這種超前消費了。
女人語塞,不再堅持。
於是貧窮大學生在靈界的出道禮服換成了月光織的“平價替代”。
一天的喧鬨過去之後,在幾位大商人的宣傳下,幾乎整個觀音街都知道了鬼市易主的消息。
當然大家更在乎的是,巫山神主、鬼帝、修羅王、白尊等這些傳說中的鬼市之主們的到來。
“艾瑪!我之前就在不夜天上班,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鬼帝,不對,彆說鬼帝,連帝宮的王將都沒見過一個。”
“謔!大城市回來的啊。還是我們觀音街接地氣,花神節的最後一天,是花神遊街,按照慣例,十二位國色天香的花仙子和花神娘娘都能見個遍!”
“神主大人會來嗎?巫山好像很少會參加什麼活動。”
繁華的背麵,位於西街中心大樓的地下賭場,熄滅了永不落幕的霓虹。
籌碼與靈珠金幣被裝進大口袋裡,源源不斷地從地下運出。
他們甚至還救出了不少被囚禁的少男少女,無一例外姿容出色。
“沒找到汪品順,應該是會後就逃了。”
黑甲覆身的管理者向麵前的粉衣少女稟告。
聽名字也知道,這賭場的汪老板跟悅來客棧的汪德順是血親,這倆拖欠的管理費,一個排第一,一個排第二,不愧是兄弟倆。
杏花輕哼一聲,看著從賭場內搜出的財物,看向不遠處的紅衣仙子,眼神戲謔。
“好姐姐,這汪老板就交給你了,賬本估計隨身帶著呢,畢竟這可憐的小家夥,你比我可熟悉多了。”
金罌:……
“我知道了,人和賬本我都會帶回來的,名單上的所有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相信這七天之後,觀音街的還款進度會推進一大截,新東家可憐的胃應該會好受很多了。
…………
永恒的黑夜中,高大的山脈間盤桓著星火點點的城池。
帶著金色紋路的手指打開了精美的信函,尖利的長指甲顏色暗紅,詭異又不詳。
“新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