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朝是一名好再來火鍋店的服務生，家住西街十號巷，距離火鍋店隻有二十分鐘的路程，所以他並沒有選擇住宿。

早上剛來上班，就看見早訓隊伍裡出現了一個陌生的麵孔。身上的契約告訴他，這是新來的員工。

“今天，大家也看見了，我們好再來觀音街分店迎來了一位新的小夥伴。小明，上來介紹一下自己。”依然一身保險公司風格西裝的黃經理說道。

胡朝心裡蛐蛐，黃sir還挺重視的嘛，什麼時候新人還用得著在所有人麵前自我介紹了？

青年走出隊伍，發間鈴聲叮當，麵帶微笑地站到了黃經理身旁。

這時候胡朝注意到，這年輕人形象不是一般的好。長發及腰，用墜著銅鈴的紅線束著，低低地紮在腦後，身形修長，長相清雋俊美，雖然穿著與他們一樣的製服，但看起來不像是服務員，倒像是是來走秀的模特。

“離譜，這相貌來做這服務員…”

胡朝聽到身邊有人吐槽，可不離譜嘛。擱一百年前，這賣相都夠進最好的象姑館了，也不知道被那個黑心肝的給騙到這火鍋店，說不準哪天就沒了。

夏明棠忽略下麵人的竊竊私語，微笑著開口：“大家好，我是新來的服務生夏明棠，大家叫我小明就好，感謝黃經理的賞識，我非常榮幸能加入好再來火鍋這個溫馨的大家庭。目前為止，我在餐飲服務行業已經有多年的經驗，我非常喜歡服務行業，並且我把它當成我的終身職業。最後我自認是一個認真且富有責任感的人，希望將來能與各位同事們能相處的愉快，謝謝。”

啪啪啪！黃經理快要把手拍紅了，“都鼓掌！看看新同事，多好的覺悟啊，你們這群懶鬼都給我學學，但凡有人家一半高度，什麼工作做不好！”

服務生們一片沉默，呆滯著鼓起掌，掌聲稀稀拉拉。

強，實在是太強了！先是舔了一把領導，然後舔了一把公司，最後強調自己對工作的熱愛。服務員這種工作怎麼會有人當終身職業啊！這自我介紹，一聽就是個工賊。

可能被新員工的自我介紹衝擊了一把，這群人愣是沒發現這位新來的同事是昨天看他們早訓的“遊客”。

剛來，黃經理就安排夏明棠跟老員工一起出去發傳單，連員工培訓都沒有。

“你有經驗，胡朝他們說不定還不如你呢，再說哪有什麼崗前培訓？這不有嘴就行嘛。”這是他的原話，足以可見上崗之草率。

…………

大樓門前，夏明棠跟著老員工們麵麵相覷。老員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出一疊傳單和一盒卡片塞到了他手上。

“你也聽見黃經理說了，我們還不如你呢，你自己找地方發去，彆跟著我們。”

“就是，我們可沒你有經驗！”

他低頭，看來大家很不待見他啊，作為新員工，前輩們怎麼可以不幫他呢。

再抬頭時，他換上了受傷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開口：“抱歉，我也沒想到經理會這樣，但是作為新人，我是真的想要跟大家學習的。”

胡朝看著年輕人可憐的表情，有些不忍，開口：“你隻要把傳單發出去就行，如果能讓客人購買會員卡就更好了，賣出去的錢都是自己的，我們也沒什麼能教你的技巧，畢竟傳單真的不好發，更彆說會員卡了……”

夏明棠看著眼前剃著板寸頭的中年男人，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前輩，我知道了，請問前輩您叫什麼啊？”

胡朝有些飄飄然，他居然叫我前輩，他真有禮貌。他都那麼眼巴巴地望著我了，我能怎麼辦，於是他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叫胡朝，你叫我朝哥吧，這次你就跟著我學吧。”

夏明棠抱著傳單跟著胡朝走過了集市，穿過了觀音橋，來到了東街。他有些疑惑，東街根本沒有西街繁華，為什麼要到這邊發傳單。

“嘿，小子，你肯定想為什麼我們不在西街發傳單是吧。”像是看出了青年的疑惑，胡朝嘿嘿一笑。

“西街雖然熱鬨，住戶也多，但多是小鬼小妖，經濟能力不行。”中年男人雙眼轉向東街綿延起伏的雕花瓦頂。“東街是老街區，無論住戶還是商鋪店主，都是千百年的厲鬼老怪，在這裡經營多年，經曆過觀音街最鼎盛的時候，資產豐厚。也隻有他們，才能消費得起我們火鍋店。”

聽到胡朝的解釋，夏明棠一時失語，想到了開黑店的薛老板，那女人一開口就訛他二十多藍品魂珠，可見，在東街，魂珠真就是正常的貨幣單位。

他分辨了下醫館的位置，決定遠離黑醫範圍，對胡朝說道：“謝謝朝哥帶我啦，但是我也想看看僅憑我的經驗能否完成任務，我們還是分開去發傳單吧，畢竟被其他同事看到您帶著我，對您也不太好，”

胡朝滿臉感動，天啊，真是一個好孩子，他居然擔心我。

男人拍了怕他的肩膀，遞給他一個印著好再來logo的紙袋給他裝材料，並從青年手中抽出一部分傳單，表示這部分就交給他了。

“畢竟，我可是你前輩呢！”

夏明棠看著男人雄赳赳氣昂昂的背影，忍不住感歎，這鬼市居然還有如此出淤泥而不染之人，簡直罕見。

他轉身，朝著遠離醫館的方向走去。幸好他方向感不錯，不然還真不敢在四通八達的街道裡轉悠。

東街的商業區遠不如西街那麼大，但凡人流量大一點的地方，都能看見一兩個火鍋店的服務生在那半死不活地推銷。

如何將手中的這些材料發完呢？見前輩們不太好的效果。夏明棠想了想，決定用最笨方法——掃樓。

他不急著行動，先是跑到隨處可見的一株大銀杏樹下，控製著小紅，薅下一大堆金黃的銀杏葉。

他將銀杏葉放進了紙袋中，手裡拿著一盒卡片，就這樣踏入了街道後麵的小巷中。

此時觀音街唯一的一家醫館內，嬌俏美麗的老板娘正跟她的小迷弟聊到某個倒黴鬼。

“放心吧，可愛的小貓咪是逃不開我的手掌心的，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在這遍地妖邪的死地，即使有小東西遮掩氣息又如何呢？沒有實力，連生存自保都是問題。”

女孩緩緩打開折扇，鮮紅的嘴唇輕啟：“相信過不了幾天，小貓咪就會哭著求著回來讓我養他了。”

摸著胡子打著算盤的薛唐唐感覺哪裡不對，他記得那小孩不是普通生人，不然也不會讓肉市的朱老三那般忌憚，不過跟老板比起來，的確算得上手無縛雞之力了。

他搖了搖頭，嘟囔“您該不會看上他了吧？不就一個長得漂亮了點的小孩嘛…”

女孩瞪了一眼，他瞬間安靜。

天色陰沉，因為好些日子沒下雨了，路姣正在自家院子裡澆花，她不是人族，是妖族鹿妖中的一支，生來便喜好植物，特彆是顏色鮮豔的花朵。

剛澆好一盆花，便聽到敲門聲。她放下花灑，有些奇怪，不年不節的，有誰會來找她呢？

她打開院門，隻見門前立著一個個子高挑的青年，身穿黑色西裝馬甲，黑色西褲襯得兩腿修長，相貌俊美，黑色長發自腦後束起，柔順蓬鬆的長發搭在右胸上，另一側黑色馬甲的口袋上彆著一片金黃的銀杏葉，與呼吸一起起伏著。

她頓起好感，看起來是一個溫柔的人。她開口：“請問有什麼事嗎？先生。”

夏明棠餘光看見門內的花團錦簇，略有些羞澀地開口：“小姐您好，打擾您了，西街的好再來火鍋店即將在花神節舉辦優惠活動，請問您需要一張會員卡嗎？”

路姣驚愕，這居然是一個火鍋店的推銷員！那家店她聽說過，價格很高，就算是她都覺得貴的程度，於是她立刻表示拒絕。

“抱歉，我是新人，今天第一天工作，如果唐突到您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年輕男人看了看她身後，躊躇道：“不過您的花園很漂亮，我也很喜歡鮮花，請問我能看看您的花園嗎？”

像是怕打擾到她，青年趕緊補充：“我在門口看看就可以，不會進去的。”

路姣歎了口氣，讓開了身體，“如果想看就進來看吧。”

年輕人沒敢進去，隻是觀賞了會，詢問了幾株花的品種，十分有禮貌，帶著觀音街少見的素質涵養。

“看來我是你的第一個客人，給我一張會員卡吧。”女人折下一支絢麗的黃薔薇遞給青年。

夏明棠小心地接過，將其插在了左胸的馬甲口袋裡，將彆著的銀杏葉拿下，與會員卡和傳單一道遞給了女人。

路姣捂嘴笑出了聲，接下，憐愛地看向眼前認真教她注冊的青年，毫不心疼付出十枚法布爾金幣。

“好啦，請問我能在店裡見到你嗎？”

夏明棠微笑：“當然了，小姐。”

女人滿意點頭，正準備關上院門，卻聽見青年急急問道，“小姐，請問您叫什麼名字？我是夏明棠。”

“路姣，青門有歸路的路，音姣傷春心的姣。”

夏明棠等大門關上後還在想，這兩句是哪裡的詩，他雖然是個文科生，但大學四年已經讓他的文學素養還給老師了啊。

不過傳單發出去了，甚至會員卡也賣出去了，這可是十金幣啊！完全屬於他的十金幣啊。這工作太掙錢了，完全想不通為什麼前輩們那麼不努力，是金幣不夠香嗎？

青年摸著自己的臉，色相可真有用，他走向了下一戶。這一戶的院門看起來十分高大氣派，大門雕花，門口兩邊甚至放置著兩麵小石鼓，一看就是十分有實力。

他快步走近，卻發現剛走到石鼓前就走不動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擋在了門外。

這就是傳說中的結界嗎？他將胸前的頭發甩到了身後，嘖了一聲，隻能換一戶。

這次他選擇了一個看起來沒有防護的住戶，輕敲了兩下厚重的木門，可半天沒聽到門內的回應。

難道沒人在家嗎？他有些疑惑，於是加重力氣，又多敲了幾下。

轟的一聲，大門無風自開，一位身穿古裝的長胡子老人正陰鷙地看著他。

“哪裡來的小孩，不知道無人回應就是不歡迎嗎？”

夏明棠僵硬著放下敲門的手，努力露出微笑。

“嗯？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