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茜隻覺得這一天有些魔幻。
前有斐夭提醒她那段過往,後有菲爾得知真相。
拉茜沉下臉,推開菲爾:“您是迷糊了嗎哥哥。”
“我們有多需要這門親事,您不是再清楚不過了嗎?”
一滴淚自菲爾的眼角滑落,他低吼著悲痛欲絕:“但那沒有你重要!他怎麼可以這麼對你呢,拉茜……”
拉茜後退一步,轉身打開了門,不顧菲爾的崩潰。
“我想您現在需要獨處休息。”拉茜說道,作了個請的手勢。
菲爾沒有動。
“您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拉茜疑惑。
趁著菲爾精神崩潰的瞬間,拉茜試探著在手心捏了個訣。
回憶芙萊朵教自己的模樣,拉茜迅速伸手在菲爾額頭劃開一道口。
密密的黑線傾巢而入。
菲爾悶哼一聲,眼神逐漸渙散。
拉茜隨手甩上門,將精神力全部貫注到手心。
順著黑絲,她侵入了菲爾的意識。
正常的上班工作。
拉茜忽然看見了自己送去的玫瑰餅。
緊接著,菲爾打開了一封文書。
那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洛克家族遞給艾斯萊爾的請願書。
它要求徹查洛克伯爵死亡的真相。
文書中雖然沒有明確地指明是誰,隻提出了他們懷疑的點。
但菲爾敏銳地想起了幾個月前拉茜晚歸的失常。
他很快去拜訪了艾斯萊爾。
菲爾第一次沒有顧及禮數,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艾斯萊爾的休息室。
艾斯萊爾隻是表現出些許的驚訝,很快站起身來迎接:“噢菲爾先生,您怎麼來了?是出什麼事了嗎?”
菲爾將文書扔在地上,麵色陰沉:“你和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艾斯萊爾鎮定地俯身拿過,翻看過程中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他們說的那位女性,是我妹妹是嗎。”菲爾咬緊牙關,幾乎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被合上的文書頃刻間化作灰燼消失在艾斯萊爾手中,不留痕跡。
他撣撣衣擺,似是失望地歎了口氣:“我以為您知道的菲爾先生,她是誰並不重要。”
在菲爾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艾斯萊爾緩緩開口:“沒有人見過她的模樣,她沒有半分不對勁。”
“除了我和她,無人知曉那晚發生了什麼。”
拉茜靜靜地看著艾斯萊爾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眸,忽而笑了開來。
她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
艾斯萊爾就是這樣一位理智的、利益至上的、毫無情感的預備君王,他可以犧牲一切去達到目的。
他早就說過的。
“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她!”毫無征兆的,菲爾猛地上前揪住艾斯萊爾的衣領,氣勢凶猛聲音卻在發顫,“她還是個孩子啊……”
艾斯萊爾麵色不變,輕輕一笑:“抱歉啊先生,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一字一句,清晰而響亮的回蕩在房間。
“我們不知道那位小姐是誰,同樣也沒有證據證明是那位小姐動的手,您這樣的失態,豈不是著急著為您妹妹潑黑水嗎。”
出走的理智終於回籠,菲爾驀地鬆開手,無力地後退幾步。
像是被抽去了脊椎,菲爾的背一下彎了下來,仿佛蒼老了好幾歲。
“是我失禮了陛下……”
他紅著眼,低下頭,單膝下跪。
強大的阻礙力襲來,拉茜一時不察被狠狠彈出意識。
頭暈目眩裡拉茜對上菲爾心疼的眼神。
他顫抖著抬起手,在拉茜疑惑的視線中輕輕撫上她的臉:“彆哭,妹妹……”
聞言拉茜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指尖冰涼濕潤的觸感讓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內心的難受。
拉茜後退一步,胡亂抹過自己的臉,又掛上無事發生的笑容。
她抬手捂住菲爾的眼睛,靈力在指尖流轉,溫和又細膩地包裹住他的頭。
拉茜語氣輕輕:“睡個好覺吧,哥哥。”
“記憶,清除——”
菲爾的身體緩緩失去力氣,最終癱軟在拉茜懷中。
拉茜抱住他,熟練地運用著法力將菲爾送回自己的房間。
清冷的月光懶懶地射進房間,拉茜半個身影隱藏在黑暗中。
半晌,她看向窗外,笑了開來。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我親愛的哥哥。
菲爾的手指猛地一彈,歸於平靜。
·
拉茜打算主動去找艾斯萊爾。
她帶著仆人做好的糕點,優雅地敲響了艾斯萊爾休息室的門。
艾斯萊爾:“請進。”
拉茜推開門,她沒有錯過看見她時艾斯萊爾一閃而過的皺眉。
拉茜輕笑一聲:“午安殿下。”
艾斯萊爾輕應一聲,沒有動作。
拉茜也像是沒有察覺到氣氛的微妙,自然放下手中的糕點盒。
艾斯萊爾頭也不抬道:“我不喜歡吃這些,你可以不用浪費時間做的。”
“我知道。”拉茜仍然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這是我家仆人做的。”
流暢的筆墨一頓,落下一道突兀的暈染。
“殿下,如果我的哥哥昨天說了什麼不好的話,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拉茜繞到艾斯萊爾身旁,俯下身子,與艾斯萊爾對視。
“如此英明的您,一定會理解一位哥哥對妹妹的擔憂心情吧。”
艾斯萊爾下頜緊繃,鋒利的視線緊盯著拉茜。
仿佛沒有感受到艾斯萊爾的視線,拉茜忽然被什麼吸引去了視線,眼睛一亮。
“哎呀,真是好看的杯子。”
拉茜驚喜道,握住杯子,若有所指地敲著杯壁。
艾斯萊爾動作僵硬。他們之間的距離從未如此接近過,近得他可以輕易聞見拉茜的身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芳香。
“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讓人送你一套。”艾斯萊爾不動聲色地後仰,避開這迷人的味道。
“還是不了殿下。”拉茜皺皺鼻子,笑著回過頭,“彆人給的,我不太敢收呢。”
緊握著鋼筆的手緩緩卸了力氣,艾斯萊爾沉默地看著拉茜。
對方卻是無比自然地直起身子,雙手背後又回到了辦公桌前。
“我已經消除了我哥哥關於那件事的記憶。”拉茜歪歪腦袋,“之後見麵時,殿下可不要露了馬腳哦。”
艾斯萊爾蹙眉,攔住就要離開的拉茜:“你怎麼可能……”
拉茜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手搭在門把上沒有回頭:“他可是我最親愛的哥哥啊。”
他是。
她也是。
他們永遠不會對彼此設防。
房門在眼前被關上。
房間又陷入死寂。
艾斯萊爾試圖繼續處理文書,好讓他能夠空出更多的時間學習魔法。
可眼前的文字卻仿佛施了魔法,不斷跳躍著脫離他的視線。
艾斯萊爾煩躁地丟下書筆,餘光裡熟悉的木盒叫囂著占據他全部注意力。
嘀嗒——嘀嗒——
時鐘走動的聲音在房間裡無限擴大。
啪嗒!
艾斯萊爾拿過一枚糕點,試探著放入口中。
好甜!
艾斯萊爾迅速吐出,就想要傳聲詢問,突然想起拉茜的話。
這不是拉茜做的。
甜膩的香味透過縫隙蔓延在房間,艾斯萊爾合上了木盒。
拉茜不知道這會的功夫休息室裡又發生了什麼,她隻是好奇地打量著走廊,試圖尋找到上次讓艾斯萊爾警惕的東西真麵目。
然而沒有。
她翻遍了走廊的角角落落,也無法找到那樣的存在。
拉茜失望地打消念頭。
“救命——”
淒厲的喊叫聲劃破耳膜,拉茜腳步一頓。
正要當作沒聽見離開,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似乎是隔著牆壁察覺到了她的到來。
“救救我——求你——”
哭喊聲中混雜著幾聲低罵,和肉拳相碰的悶聲。
拉茜舔了舔虎牙,一把推開教室的門:“你們在乾什麼。”
映入眼簾的是人群中被推搡在地的男孩淚眼朦朧的模樣。
熟悉的一幕,拉茜忽然想起了被她丟在記憶角落的事。
那件,蔚鹿斯口中感謝她的事。
剛進入這所學校時,她也曾碰到過這樣的場麵。
那時她同樣不打算多管閒事,可是蔚鹿斯喊住了她。
和這個人一樣,蔚鹿斯看見了她。
拉茜正要離開的腳步一頓,微微轉頭。
“求求你,救救我……”蔚鹿斯像是受驚的小鹿,通紅的眼神乞求地看著她。
明明是在求救,眼睛裡卻是一片灰暗,不帶任何希望,似乎認定了拉茜不會幫她。
也是這個眼神,讓拉茜改變了主意。
她緩步上前,一個一個喊出人名,語氣溫和:“你們這是在玩遊戲嗎?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無人不知瑞特家族對拉茜的寵溺,更何況那時拉茜與艾斯萊爾訂婚的消息剛剛公布,他們怎麼敢招惹拉茜。
因此隻是慌亂地找了個理由離開。
一掙脫開他們的束縛,衣衫不整的蔚鹿斯就仿佛失了力氣般癱軟在地。
拉茜垂眸,握住了蔚鹿斯的胳膊,讓她能夠借力站穩,同時迅速傳聲給奧賽茜。
在奧賽茜帶著新的衣服匆匆趕來前,拉茜就這麼站在蔚鹿斯麵前,麵無表情地用自己的裙子擋住了所有投射來的視線。
她沒有和蔚鹿斯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和她對視幾眼。
這隻是她人生中再小不過的一件事,理所當然的被她拋之腦後,直到那會蔚鹿斯提及,她也沒有想起過。
可在這一瞬間,對上男生的眼睛,拉茜突然清晰地想起了那天的蔚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