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萊朵手指輕點在拉茜額上，黑線隱入眉間。

拉茜愣愣地看著芙萊朵，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我……”

拉茜閉上眼，無力的往前倒去。

黑暗的世界豁然開朗。

拉茜看見了自己。

她穿著華麗的衣服，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陰暗地看著不遠處歡笑的人群。

麵前人眼底的嫉妒與仇恨讓拉茜感到怪異的不適感。

她彆開頭，視線落在草坪上的幾人。

拉茜緩緩直起身體，下頜緊繃。

向來不喜拉茜打擾工作的艾斯萊爾任由少女拽著他的手奔跑。

文書散落一地，他仍麵帶寵溺的笑意。

他們的身邊圍繞著赫斯托爾家的少爺，太陽騎士，甚至還有一隻詭異的人形蝙蝠。

無一例外，他們的目光都落在那位歡笑的少女身上。

這是什麼？拉茜皺起眉。

下一秒，眼前的世界驀地一轉。

少女驚慌地躲在騎士身後，艾斯萊爾他們拿著劍毫不留情地斬殺擋在麵前的人，劍柄上的流蘇沙沙作響。

大門被人猛地踹開。

拉茜的心也跟著一跳，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她想要逃離這一切，腳下卻仿佛紮了根似的動彈不得。

“拉茜”轉過身子，諷刺地勾勾唇，眼睛卻像是枯死的泉水，毫無漣漪。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周遭的喧鬨仿佛於她無關。

這幅平靜的模樣似乎惹怒了那隻怪獸。

他伸出手，不過在虛空輕輕一提，“拉茜”便高高懸起，下一秒又重重落地，嘔出一口鮮血。

艾斯萊爾微微側身，隔開少女的目光。

赫斯托爾嫌惡地移開視線，抬手捂住少女的眼睛。

拉茜站在他們身後，分明是驕陽烈日，她卻感到身體前所未有的冰冷。

鮮血浸透純白的地毯，破碎的節肢分散在四處。

頭顱骨碌碌從階梯上滾下，搖晃著墜地，瞪大的眼睛死死盯著拉茜。

不知何時擴散開的黑暗逐漸蔓延。

恍若一本合上的書，一切消失在拉茜眼前，

——《蔚鹿斯與她的四騎士II》（完）

“什麼？”

腳下落空，拉茜猛地從夢中驚醒，大汗淋漓。

她第一時間看向房間裡多出來的人：“你昨晚對我做了什麼？”

芙萊朵的表情看起來很無辜，她聳聳肩：“這你可就冤枉我了親愛的拉茜，我還被你的暈倒嚇了一跳呢。”

芙萊朵的表情太過坦蕩，讓拉茜都有一瞬的自我懷疑。

“那我怎麼會……”拉茜喃喃道。

芙萊朵挑挑眉，化作一枚耳釘落在拉茜耳旁。

房門被人輕輕敲響。

“拉茜？”菲爾的聲音隔著門板聽不真切，“身體不舒服嗎？”

拉茜抿抿唇：“不，哥哥，我馬上來。”

“那隻是一場夢。”拉茜盯著鏡中濕漉漉的臉，不斷暗示著自己。

可夢中的那雙眼仍舊時時纏繞在拉茜心頭。

“拉茜？”

感受到肩膀被人頂了頂，拉茜回過神來：“啊？”

“你在發什麼呆啊。”好友索菲希爾擔憂地湊在她麵前，“不舒服嗎？”

“不。”拉茜垂下眼眸，“抱歉各位，我想我需要出去散散心。”

空蕩的走廊上回蕩著高跟落地的聲音，拉茜的視線突然定格在窗外的某一處。

“突然出現的少女打斷了博西的思路，他合上書，輕輕敲著少女的腦袋：嘿，蔚鹿斯。”

拉茜輕輕念出腦海中突然浮出的文字。

窗外畫麵毫無差彆的與文字內容重疊。

拉茜摁住自己情不自禁顫抖的手，莫大的恐懼包圍住她：“這是，什麼？”

“拉茜小姐。”

艾斯萊爾出現在走廊儘頭。

拉茜迷懵地看去。

少年臉上的黃金流蘇隨著他的走動發出輕微的響聲。

拉茜下意識後退幾步：“不……”

艾斯萊爾腳步一頓，視線狀似不經意地掠過窗外

——長椅上唯有一本攤開的書被風吹動著書頁。

腳下一個踉蹌，拉茜彎腰扶住窗台。

喘息間她已恢複理智。

她抬起頭，優雅地行禮：“午安，艾斯萊爾殿下。”

艾斯萊爾矜持地點點頭，直入正題：“下午的約會取消，有個臨時會議。”

拉茜正要應好，腦中突然閃過飄滿地的文書。

鬼使神差的，拉茜追問道：“那場會議您一定要參加嗎？”

艾斯萊爾凝視拉茜的麵容，沒有說話。

但拉茜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她欠欠身子：“抱歉殿下，是拉茜越界了。”

這是拉茜第一次先於艾斯萊爾離開。

她能感受到身後那道一直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但她無心去管。

那場夢正清晰地影響著她，拉茜可悲的發現。

而這似乎隻是開始。

拉茜開始頻繁的夢見這些未曾見過的場景。

她見證著蔚鹿斯是如何吸引異性的注意，而自己又是如何因此嫉妒到癲狂，做出不甚理智的行動。

因為她對蔚鹿斯的無禮與針對，艾斯萊爾他們瘋狂地報複著包括拉茜本人在內的，以她關係密切的人。

終於，拉茜看見世界再次在她眼前合上

——《蔚鹿斯與她的四騎士》（全文完）

拉茜坐起身，顫抖著抱住自己。

四肢被強行撕扯開的劇烈疼痛似乎還殘留在她身上。

化作黑貓的芙萊朵跳到拉茜腿上：“你最近總是半夜醒來。”

拉茜還帶著幾分驚魂未定，她抓住貓爪急切地問：“你可以預知未來嗎？”

貓眼裡閃過一絲疑惑：“我想沒有任何一種法術具備這個能力。”

拉茜眼裡的希冀暗淡下去。

芙萊朵忽然化作人形。

“既然你不想睡覺了，那就來上課吧。”她在手上幻化出一根教棒，“前段時間給你的魔法書看完了嗎？”

沉浸在教學中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門縫中落下的那片陰影。

通宵學習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拉茜走在學院裡都帶有幾分飄飄欲仙的感覺。

眼前落下一片陰影，拉茜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不受控製的往後倒。

她連連退了幾步才勉強維持住平衡。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少女焦急的聲音傳入耳中，拉茜心頭一震，竟有一瞬的窒息。

她慌忙抬頭。

是上次在草坪上看見的女孩。

“蔚鹿斯！”

上次看見的另一個男孩擠開人群，擔憂地拉著蔚鹿斯反反複複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確認對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才放下心來，不善的視線落在拉茜身上。

“瑞特家的教養就是這樣的嗎？”他嘲諷地看著她，“撞到人連聲道歉都沒有？”

沒等拉茜回應，她身邊的朋友們先忍不住站了出來，將拉茜牢牢擋在身後，毫不猶豫地回擊。

而他們之間的一來一往拉茜都沒有注意到。

她隻是看著試圖勸架的蔚鹿斯，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

經曆的一切竟與夢境毫無差彆地對應上。

夢中始終蒙了層紗的少女臉龐終於撥開雲霧清晰地顯露出來。

蔚鹿斯。

拉茜在心底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

《蔚鹿斯與她的四騎士》

所以那是她的未來。

所以她隻是彆人美好生活的墊腳石，一個推動情節、促進男女主情感發展的工具是嗎？

那她這麼多年，算什麼。

拉茜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視線掃過周圍看熱鬨的人。

詭異的荒誕感衝擊著她的大腦，竟讓她有些想笑。

她也確實笑了出來。

“……拉茜？”

拉茜對上好友關心的眼神，她遞去一個安心的眼神，緩步上前。

“早安，博西少爺。”

拉茜優雅地提了提裙子。

博西冷哼一聲，不留情麵。

拉茜仍然維持著笑容，朱唇輕啟：“隻是不知赫斯托爾家族是何時出現了眼盲者的。”

博西先是疑惑了一瞬，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生氣地瞪著拉茜：“你！”

周圍竊竊的嘲笑聲讓博西羞紅了臉，他上前一步，還未來得及動作便被蔚鹿斯拉住手腕。

原本還隻是微微泛紅的臉一下變得像顆西紅柿，竟顯得有幾分嬌羞。

“對不起拉茜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蔚鹿斯急得像是要哭出來，“有什麼事你衝我來吧。”

夢中的畫麵停留在這一刻，拉茜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回應的。

她猶豫片刻：“沒關係蔚鹿斯小姐，這隻是一件無足掛齒的小事。”

拉茜不想得罪故事的主人公，那對她不會有好處。

不想一旁的博西陰陽怪氣地模仿著她的話。

拉茜輕笑一聲，加重話音：“但博西少爺還是趁早治療的好，免得為赫斯托爾家族蒙羞不是？”

“你們在乾什麼？”喧鬨中忽而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

有人緩緩自人群中走來，眉心微皺，腰間的佩劍在陽光下發著耀眼的光芒。

——梵希司，最後一個男主。

拉茜眸光微閃，往後挪了一步。

梵希司的目光掠過蔚鹿斯，落在拉茜身上。

“要上課了。”他看著她說。

拉茜冷冷回視：“你也瞎了嗎，誰擋著誰看不見？”

梵希司頓了頓，移開視線。

拉茜冷哼一聲，直直的從他們身邊走過。

拉茜不喜歡梵希司。

一直都是。

拉茜第一次見梵希司是在十歲那年。

那時梵希司還沒因為騎士考核中最年輕的勝出者聲名大噪，卻也因為外貌性格在貴族小姐們間廣為流傳。

拉茜喜歡溫柔的人，她很期待和梵希司相處。

“你好梵希司少爺，我是拉茜·瑞特。”拉茜主動找梵希司打招呼。

可原本還笑著的梵希司在看見拉茜後表情僵硬一瞬，移開視線。

氣氛有些凝固。

半晌他才低低應了一聲。

拉茜聽好友說過，梵希司是個很紳士的人，他會主動找話題，不讓她們尷尬。

那天下午拉茜與他安靜地站了許久。

直到他們的長輩終於談好事情，他們分開，各自回家，拉茜才憤憤地嘟起嘴，埋怨好友竟然騙她。

後來拉茜才知道，梵希司確實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隻是不會對著她。

毫無緣由。

於是拉茜也不喜歡他。

儘管他們的接觸不多，拉茜和梵希司不對付的事情依然人儘皆知。

“拉茜，你怎麼就這麼放過他們了！”走出了老遠，奧賽茜還在憤憤不平。

但她的重點顯然不在這裡，不等拉茜回應她又自動移開了話題：“而且那個梵希司什麼意思啊，憑什麼就盯著你。”

拉茜扯扯嘴角。

“所以你和他之間到底是怎麼了？”奧賽茜好奇道。

“大概是正反派注定不和吧。”拉茜半開玩笑。

像是察覺到什麼，拉茜抬頭，遙遙對上頂樓窗戶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