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光拘謹地坐在沙發上，霍奶奶憐愛地拉起她的小手，陽光被揉碎落在她的銀發上，星光點點。
“夏夏，來來，讓奶奶看看，都長這麼大了。”
霍奶奶心疼地撫過她的長發，“上次有急事，沒能見上麵。聽說後來你生病了，看看這小臉蛋都瘦成什麼樣了。”
“沒事，霍奶奶，我已經好了。”
“夏夏呦，怎麼那麼乖。”霍奶奶說完瞪了旁邊一眼，“還是你媽媽有福，有這麼漂亮又乖巧的女兒，哪像我們家這一個兩個招人煩的男孩子。”
而此時沙發對麵的一大一小——白維舟和寧元芋，大眼瞪小眼，心裡滿是無語。
尤其是寧元芋，簡直要化身火鳥，這姐姐一點都不乖巧，好嘛！
明明他才是回來告狀的，結果現在自己反倒變成招人煩的討厭鬼！
“以後有什麼事就過來找奶奶，不要不好意思。”霍奶奶拍拍蒲光的手，“在學校遇到麻煩就找維舟，他要不幫你，你告訴奶奶，我收拾他！”
蒲光隨著霍奶奶視線看去，白維舟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穿得很隨意，一件寬鬆的黑色T恤搭配一條休閒褲，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不過蒲光覺得真適合他。本就白皙的皮膚在黑色的襯托下呈現出一種冷調的玉色，與他冷淡的氣質揉雜著，簡單大方的款式也襯得臉龐愈加矜貴。
白維舟無奈地打斷：“好了奶奶，我還要給蒔夏輔導，再說下去就要吃晚飯了。”
“行行行，不打擾你們學習了。夏夏下次早點來，跟奶奶聊聊天哈。”
蒲光拿起書包跟霍奶奶告彆，剛轉身跟上白維舟，斜眼看見小蘑菇像炮彈一樣就要發射過來。
而被一旁的白維舟眼疾手快地提溜起，往霍奶奶那裡一送，“寧元芋，皮癢癢了是吧，一邊玩去。”
霍奶奶趕緊好言相勸攔腰摟住小孫兒。
兩人在火熱的目光中一前一後上樓去。
再次來到這間書房，蒲光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她默默地從書包裡拿出資料。
沉默在空中蔓延。
“你能給我看看你最近的考試卷嗎？”白維舟像是沒感受到任何尷尬，淡定地看著蒲光的眼睛。
“哦，等我找找。”
蒲光把最近的一些數學考試卷都翻出來遞給他。
白維舟接過，轉身在書桌前快速瀏覽著。
無事可做的蒲光看著他舒展的俊眉先是一跳，幾分鐘後，眉間聚起細微的褶皺，最後用手重重地按住眉心。
呃，你這樣就有點傷害我的自尊心了。
“那個，是無藥可救了嗎？”蒲光有些臉紅。
“不用那麼悲觀。”白維舟頓了下，依然保持良好的教養，不假思索地安慰：“可以這麼想，相比彆人，你擁有了更驚人的進步空間。”
嗬嗬。
蒲光麵無表情地聽完他一本正經的調侃。
“咳咳。”白維舟適可而止。
他重新拿過試卷，用筆在幾張試卷上圈了圈，“我們先解決第一類問題，簡單的基礎類題目。”
“蒔夏，你有沒有注意到，你這幾次考試，錯的題當中有一半隻需要代入公式計算就行了。”
說完白維舟幽深的雙眸緊盯著她的表情。
蒲光心想這不挺正常嘛，都十多年了誰還記得那些數學公式啊。但她依舊假裝羞愧低頭沒有回應。
白維舟眼睛眯了一下，又繼續說：“所以，這一階段你需要的是先要自己把公式記住，把基礎打好，其它的再一步步慢慢來。”
嗯嗯，蒲光極為乖巧地點頭。
然而點完頭後沒聽到下文，蒲光疑惑地抬頭望去。
白維舟一個挑眉，蒲光反應兩秒後立馬心領神會。
“哦哦。”她麻利地從書包拿出數學書，一本正經地翻開第一章。
半小時後，看著蒲光依舊在第一節晃神，白維舟眉頭微蹙，眼裡的疑惑愈來愈深。
不過也沒打斷她，轉身從容地從書架拿過另一本書看著。
而一旁的蒲光手開始不由自主地揪著頭發，其實她以前讀的理科，這些公式大致瀏覽一下還是能回憶起一大半。
就是吧這些公式的變化、聯係、應用這些通通忘了，怎麼到學霸嘴裡就是一句簡單的代入呢？
蒲光偷偷打量著白維舟認真的側臉，看他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又轉過頭認命地拿出習題做著。
管他的，做著做著就懂了。
一分鐘後，白維舟右側的手臂被戳了戳，一下又一下，極富節奏感。
他轉過頭看見蒲光弱弱地瞟著他，然而手上動作沒停。
“那個，白維舟我不會做，你能不能給我講一下。”
白維舟淡定地瞥了一眼題，說：“先化簡，再分類討論單調性。”
說完轉過身繼續看書。
幾秒後手臂又被戳一下。
“怎麼化簡呐，我好像化錯了。”
白維舟轉過身——蒲光拿著草稿紙，大大的眼睛裡滿是真誠，像狗熊渴望著蜂蜜。
他不得不地拿過筆，在紙上流暢地寫下幾步。
“看懂了嗎？”
蒲光接過草稿，呃……
她遲疑地點點頭，然後默默地拉遠兩人間的距離。
白維舟看著她的動作，眉心一跳，無奈地開口：“哪裡沒看懂？”
蒲光迅速彈回來，用筆碰了碰他的胳膊，指著草稿紙說道：“都沒看懂，你的太簡略了。”
並且立刻順著杆子爬，“而且你都沒看我寫的哪不對。”
白維舟心裡歎了口氣，沒想到這麼快他就因為自己的一時好奇而後悔。
沒聽到任何回應，蒲光偷偷觀察著他的表情說道：“白維舟，你是不是不願意輔導我呀。”
不是他自己說的不再敷衍我嘛。而且老馬請他幫助沐小雨，他不是也沒拒絕，難不成是自己比較笨？
白維舟厭蠢？蒲光看著他複雜的眼神，好像是有點。
蒲光有些失望地移開手臂。
然而最終白維舟還是認命地再次拿過草稿，迅速瀏覽了一下蒲光的算法，難得的耐心圈出出錯的步驟，招呼她湊近。
等到陽光把兩人的影子越拉越長，在遠處交彙重疊。蒲光終於暢快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合上冊子，笑意盈盈地對白維舟道謝，收拾書包準備回家。
白維舟懶懶地點頭，看著蒲光走到門口，他正準備起身。
門口的蒲光突然回過身，耷拉著眉，一副困惑已久的表情又湊上前：“白維舟，你還記得你上次說的，‘你的路你自己走’嗎？。”
“嗯？”白維舟示意她說下去。
看到希望，蒲光表情一變，雙眼放光，雙手合十，虔誠地祈求道：“你那麼聰明，能不能幫我想想，我的路究竟是什麼啊。”
？？？
白維舟退後半步。
不得不承認，這段時間，他有無數次想敲開蒲光的腦袋瓜。
白維舟深吸口氣，告訴自己要保持教養，不要欺負傻子。
他聲音儘量保持平靜，可眉毛控製不住地跳動，“你覺得能不能呢？”
在犀利的目光壓迫下，蒲光看著他聲音越來越弱：“看來是不能，那～，我走了。”
她迅速轉身打算溜之大吉。
剛跑出門口兩步，突然又被身後的人喊住。
白維舟臉色恢複如常，克製地開口：“我不了解你，不能對你的人生指手畫腳，不過……”聯想到這段時間女生的反常，破天荒地給出建議，“你也許可以想想，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
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呢？
蒔夏那麼努力，應該想要保持好成績，當上班長，不辜負彆人的期望，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吧。
可是，她的素描本裡沒有一幅畫是關於榮譽關於獎杯，那說明她其實也沒那麼在乎這些榮耀吧。
那她真正在乎什麼？是素描本裡的爸爸媽媽？還是那些畫……
蒲光一路思緒萬千，直到走到家附近——此時一輛轎車從遠處駛來，正好停在大門外。
她疑惑地走近默默觀察，車身流暢而富有動感，在落日的餘暉下泛著低調的金屬光澤。
待到蒲光走近，後座車門緩緩打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走出來。
男人看到蒲光後，臉上立馬堆滿笑意，張開手臂，親昵地摟過蒲光的肩膀。
“乖女兒，想爸爸沒。”
蒲光腦袋還在發懵就被陸瀚宸攬著回到客廳沙發上。
看著女兒像隻呆鵝戳在一旁，陸瀚宸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長發，“怎麼啦，太久沒見，都不認識爸爸了？”
蒲光內心吐槽著，這哪是不認識，是壓根沒見過啊。
她活泛著眼珠，打量著突然出現的爸爸——男人雖然穿著看起來價格不菲的西裝，但身材已經發福，像打滿氣的皮球。而此時圓潤的大腦袋上擠出一雙泛著笑意的眼睛，憐愛地看著她。
咦，這形象怎麼這麼像父與子漫畫裡的爸爸呢？
蒲光瞥了一眼對麵全家福照片中英俊瘦削的男人，再看看一旁。
呃……
果然中年男人的發福就像落在牛頓頭上的蘋果，自然又必然。
“蒔夏，爸爸好不容易出差回來，明天帶你出去玩一天好不好。”陸瀚宸觀察著女兒的臉色，補充道：“我來就跟你媽媽說過了，她同意了，讓你出去散散心。”
聽到這話蒲光也沒給任何反應，隻是盯著他上下打量。
陸瀚宸有些發怵，突然回憶起之前出去的尷尬場麵，手忙腳亂地解釋著：“放心，林老師在忙畫展，明天就爸爸一個人好好陪你。”
蒲光看著男人的五官露出酷似漫畫裡的滑稽表情，安撫似的朝他點點頭。
之後兩人相顧無言，幸好不久後陸瀚宸接了一通電話就急匆匆地離開。
不過直到蒲光回到臥室才突然想起來，這林老師又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