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的第十八天(1 / 1)

與剛才感受到的情緒相比,魏爾倫的心情平靜得不可思議,心中的煩悶仿佛被一陣風輕飄飄地吹走了,化為即將消失在視野的流雲。

魏爾倫的眉眼柔和下來,心也軟得一塌糊塗:

“這個世界很好,我不恨它們,中也。”

“那就太好了!”

中也察覺到魏爾倫開心了,自己也放下了心,手中捏著花,想了想,踮起腳,認真地把手中的花插在魏爾倫的辮子上。

魏爾倫配合著中也的動作,等到中也插完花後,不由得失笑:

“這樣好看嗎?”

“好看!特彆好看!”

中也點頭,臉上也有了明媚笑容,轉頭,又摘了一些不同顏色的花跑回來,插在魏爾倫的頭發上,

跪坐在長椅上,還因為花朵的顏色和順序挑挑揀揀,反複選擇,糾結得眉毛緊皺,整個人都要趴在魏爾倫腦袋上了。

魏爾倫微微偏著頭,扶著中也有些不穩的身體,為了配合中也的調皮,還特意取下帽子,臉上是無意識浮現的,最真實的淺笑。

他很滿意現在的平靜生活,無論他的過去如何,過去的自己又有什麼想法,他都已經忘記了,也不想主動找回,

至於未來的事情,自然有未來的他煩心。

·

魏爾倫沒想到,他的煩心事很快就來了。

在公園坐了一會兒,中也也玩累了,腦袋枕在魏爾倫膝頭,躺在椅子上休息,小手卻沒有閒著,一個個指著周圍的物品,脆聲道:

“天空是藍色的,雲朵是白色的,樹葉是綠色的,花朵是白色、紅色、藍色……”

說到這裡,中也愣了一下,困惑道:

“哥哥,花朵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顏色呀?”

魏爾倫被突然一問,一時也怔住了,從大腦搜尋答案無果後,遲疑道:

“可能花朵也和人一樣,每一個人都長得不一樣,所以,花朵的顏色也會不一樣。”

“可是,”

中也坐了起來,指著樹下頑強生長的野花,道:

“那一片的花都是白色的,長得一模一樣。”

魏爾倫看向那片花,沉吟片刻,肯定道:

“因為它們是兄弟姐妹,所以才會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

中也恍然大悟地點頭。

魏爾倫鬆了一口氣,鬆到一半,才發現自己鬆早了。

“哥哥,為什麼我們沒有長得一模一樣?”

中也詢問,站在魏爾倫麵前,仔細看了看,舉例道:

“哥哥,你看,你的頭發是金色的,我的頭發是橘色的,你站起來會有那麼高,我卻隻有這麼高,還有……手也不一樣!你的手大大的,我的手卻小小的,哥哥,我們真的是兄弟嗎?”

“我們當然是兄弟,”

魏爾倫吃了一驚,慌忙解釋道:

“中也,你仔細看看,我們的瞳孔顏色一模一樣,這就可以證明我們是親兄弟。”

中也癟了癟嘴:

“可是,哥哥,那些不是兄弟姐妹的花都有相同顏色的綠葉子。”

“不僅如此,我們還有其他的相似之處,”

魏爾倫第一次感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絞儘腦汁,找了半天,都沒能從中也瘦巴巴的小臉上找到相似之處,眼見中也臉上的沮喪之色越來越多,隻能坦白道:

“軀體的外表不算什麼,靈魂才是獨一無二,能證明彼此的存在。中也,你仔細感受一下,你的體內有一扇和我相似的門,我就是認出了門,才認出了你。”

“啊?”

中也懵了,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摸了摸肚子:

“我的肚子裡有一扇門?哥哥,我什麼時候吃下去的?”

中也恍然大悟:

他見過家的大門,很大的一個,比兩個他都寬,比一個哥哥都高,難怪他有時候會感覺肚子不舒服,原來他的肚子裡還有一扇大門呢。

“不是在肚子裡,是在這裡。”

魏爾倫輕輕撫上中也的額頭,溫柔道:

“我能觸碰到你的門,也能感受到從裡麵傳出的力量,中也,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記得不要告訴其他人。”

物以稀為貴,

除了中也,魏爾倫沒有從第三個人身上感受到門,又發現門後生物是重力的力量核心,自然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們的門是一個好東西!

萬一被其他人知道,那群人起了貪欲,想辦法把門移到了自己腦袋裡,奪走他們的好用能力了怎麼辦?

魏爾倫對此有預感:

對他們來說,門很重要,失去門的後果會很糟糕。

魏爾倫不害怕其他人的算計,但他擔心那群貪婪的人會為了這份力量,想辦法算計、傷害他的弟弟。

中也摸了摸額頭,又點了點頭,注意力全被這個信息吸引住了,滿臉新奇,又帶了一絲不明所以的震驚與恍惚:

他好厲害啊,竟然能把門裝到腦袋裡!

見中也不再提出疑問,魏爾倫真正鬆了一口氣,站起身,轉移話題道:

“中也,我們去其他地方轉轉吧。”

中也慢了半拍地“嗯”了一聲,拉著魏爾倫的手,離開公園。

一路上,走走停停,通過聚在一起聊天、抱怨的普通人,魏爾倫得到了幾個小道消息,還成功地知道了最受小孩子喜歡的地方——遊樂場。

魏爾倫高興地帶著中也前往遊樂場。

遊樂場裡的人不算太多,但個個衣裝整潔,表情安寧,身邊跟著一兩個保鏢之類的人,即使看到了魏爾倫,也隻是稍微吃了一驚,隨後就是視若無睹。

而他們的身高終於讓魏爾倫的帽子有了用武之地,遮擋住歐洲人的容貌,讓自己低調一點。

中也來到遊樂場,第一眼就看中了遊樂場內最大最豪華的充氣城堡。

而充氣城堡的入場票也對得起規格,兒童票一千五百日元,可以玩一個小時,如果再加五百日元,可以讓大人進去陪同。

不愧是他的弟弟,第一眼就能看中最好的!

魏爾倫驕傲地想,爽快地給中也買了一張入場票,然後,坐在外麵,對著空蕩蕩的錢包發呆:

糟糕,早上離開的時候,忘記問蘭堂要錢了。

魏爾倫轉念一想,又揮散了這點遺憾,

算了,蘭堂實在太吝嗇了,問他要點小錢說不定還要吵一架,到時候,錢到手了,好心情也沒了,一點都不劃算。

他的能力很強,有這個精力,他還不如隨便暗殺一個人,取得足夠的金錢,擺脫現在的困境。

魏爾倫單手撐著下巴,目光漫不經心地在遊樂場內遊蕩,正準備隨便挑選一個幸運目標,耳邊卻仿佛突然響起了蘭堂的聲音:

“不可以殺人和打劫。”

魏爾倫的思緒頓住了,眉頭往中間聚攏了一下,又很快鬆開,睫毛垂下,麵無表情地想:

蘭堂也失憶了,生活經驗不比他多,他憑什麼聽蘭堂的?

或者是,他為什麼要聽蘭堂的?聽蘭堂的話,讓他們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嗎?

蘭堂雖然謹慎,但想得太簡單了,

在橫濱轉了幾個小時,他發現隻有人多的大街上勉強維持著和平的表象,在太陽沒有照到的地方,響起的卻是槍聲與求饒聲。

橫濱又不是安全和紀律分明的地方,軍警也是一群可以賄賂的酒囊飯桶,死一個人算不了什麼,

他不殺人,也會被另一個人當成目標,所以,他為什麼不先下手為強?

“不得不去做和主動做是有區彆的。”

都是殺人,又有什麼區彆?

魏爾倫皺緊眉,煩心不已,想站起身,尋找暗殺目標,軀體卻被話語束縛了一樣,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

魏爾倫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想把煩心事一起吐出,想了片刻,從衣服上找出一對袖扣,

袖扣中心鑲嵌著橢圓形的暗藍色寶石,銀色的金屬被雕琢出複雜細密的花紋,低調卻又暗藏奢華。

魏爾倫拿起一顆袖扣,握在手中,再張開時,微不可見的粉末從指縫流出,袖扣也變了模樣。

原本圓潤的寶石表麵多出了菱形的切割麵,不再低調,金屬上的花紋被抹除,成為樸素的平麵,無法再與原樣扯上關係。

魏爾倫如法炮製地改造了另一個袖扣,用重力波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了可以證明身份的痕跡後,站起身,來到城堡邊,對中也招了招手。

中也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趴在軟綿綿的充氣牆壁上,燦爛地對魏爾倫笑:

“哥哥!”

“中也,”

魏爾倫碰了碰中也因為運動紅撲撲的小臉,叮囑道:

“我有件急事,需要離開片刻,在我來之前,你不要聽任何人的話,也不要跟著任何人走,知道嗎?”

中也歪頭,往後看了看,點頭:

“我會在這裡一直等著哥哥的!”

“那就好,去玩吧,等我回來後,會給你帶好吃的。”

魏爾倫的目光柔和下來,不舍地撫了撫中也的頭發,轉身離開。

在橫濱,遊樂場或許也是普通人無法接觸的奢侈品,魏爾倫剛到遊樂場大門,就能看到不遠處的一家寶石店。

老板打扮的中年男人站在櫃台後,正在用軟布擦櫃台的寶石,還有三個年紀更輕一點的店員正在打掃衛生。

注意到魏爾倫進門後,老板臉上立即帶了三分熱情的笑,微微鞠躬:

“歡迎光臨,這位先生,不知道您想要買點什麼?”

老板的目光掃過魏爾倫身上的布料,大致估量了一遍魏爾倫的財力,臉上的笑容更熱情了:

“我們這裡有各種寶石製品,戒指,吊墜,耳釘,絕對包您滿意。”

魏爾倫懶得和對方寒暄,徑直把袖扣拿出來讓老板看兩眼,問道:

“這裡回收嗎?”

老板臉上的笑容頓時冷淡了下來,彎起的腰背挺直了,目光再次看向魏爾倫時,就多了一分輕視,微笑道:

“當然,隻是,回收之前,我需要先辨彆寶石的真假。”

魏爾倫不置可否,放下一枚袖扣。

老板拿起袖扣,用放大鏡對著光源細細地觀察片刻,

寶石雖然浪費地被製作為袖扣,但本體的克重並不小,內部沒有其他內含物,顏色更是難得的珍品。

雖然裝飾的工藝較為簡陋,但上麵閃閃發光的天然寶石足以填補這個小小的缺陷。

老板放下放大鏡,不由得見獵心喜,越看越喜歡,慢吞吞地用細布擦袖扣,暗自在心底感歎麵前小子的好運。

是的,小子。

通過自己的人生經驗與見過的歐洲人,老板已經發現了魏爾倫的年齡還不滿二十歲,以日本的法律來講,還沒有成年。

一個乳臭未乾,來闖蕩橫濱,落得不得不來到寶石店變賣家當的小鬼,

若不是他經營的寶石店客戶群體都是光明麵,表麵合法合規,

他也不屑於為了一點微末小利向顧客下手,損失信譽,

恐怕在他見獵心喜的時候,就不會想著和魏爾倫和平溝通了。

這樣想著,老板麵上又多了幾分優越:

“請問,先生,你能提供袖扣的購買記錄與鑒定證書嗎?”

魏爾倫奇怪地看著老板變來變去的臉,懷疑老板有臉上肌肉不受控製的小毛病,皺了皺眉,就想速戰速決:

“不能。”

這對袖扣從他醒來時就在他的衣服上掛著,剛才更是做過改造,彆說鑒定證書了,連製作人親自來了都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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