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的第五天(1 / 1)

“中也,你剛才說了什麼?”

魏爾倫微微睜大眼睛,瞬間將自己對記憶的迷茫拋到九霄雲外:

“再說一遍。”

“哥哥,喜歡!”

中也毫不遲疑地重複了一遍,雙手環抱住魏爾倫的脖頸,想要模仿魏爾倫剛才的姿態,但由於身高有限,隻能把臉貼在魏爾倫額頭和眼睛的位置。

懵懂的小孩子仿佛天生就具有表達愛和治愈他人的能力,不會感到羞恥,不會考慮後果,隻是在表達內心深處的情緒:

“我喜歡你,哥哥。”

“我也喜歡中也,最喜歡中也了。”

魏爾倫又驚又喜,心中的負麵情緒一掃而空,被暖融融的責任感填滿,主動承諾道:

“彆擔心,中也,無論遇到什麼,我永遠會一直保護你,永遠。”

中也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直覺能感受到魏爾倫承諾的認真,想了想,學著魏爾倫的話,同樣做出承諾:

“哥哥也彆擔心,我也會永遠保護哥哥的,無論遇到什麼。”

魏爾倫唇角的弧度努力壓都壓不下來,含著笑意“好”了一聲,繼續趕路。

不過是一些已經丟失,讓他失憶也覺得無所謂的記憶,又有什麼值得讓他擔憂?

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有弟弟,即使隻是為了弟弟,他也要振作起來。

·

魏爾倫走到基地邊緣,發現邊緣與外界區彆開的界限隻是一根簡陋的布條,用手輕輕一挑,就能離開,沒有任何人看守。

更外麵的區域,則是倒塌的建築,牆壁撕裂,木板破碎,雜物亂七八糟,散落一地,像是發生了小型台風,

其中,還有衣服簡陋的普通人在雜物中尋找能用的物品,以及,看起來有一定組織的人正在合夥撬動簡陋的牆壁,尋找其中的存活人員。

而他們的衣服顏色,看上去有些莫名眼熟,仿佛在哪裡看到過,

魏爾倫低頭,在中也身上的衣服邊緣看到了同色的灰黑色,普通又不起眼的顏色。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魏爾倫心中瞬間升起了不妙的感覺,摘下帽子,按在中也的頭上,用自己的外套遮掩一下中也的身體,壓低自己的存在感,靜悄悄地離開。

在離開的過程中,魏爾倫注意到,因為他的接近,有人朝他的方向看來,但不知道是否礙於他歐洲人的身份,沒有人向他走來。

魏爾倫走出他們的視線範圍,還是有些不放心,走得更遠了一些,最終,停在了一個公園裡。

公園看上去好像已經荒廢了,沒有一個人,長椅覆蓋了一層灰,石子鋪成的小道縫隙已經轉出了植物,偶爾傳出幾聲鳥的鳴叫,更顯安靜,隻有植物自顧自地生長,不在意自己是否有人欣賞。

魏爾倫找了一個還算乾淨的長椅,拂去上麵的灰塵,先將食物和弟弟放在上麵,總算能休息片刻。

中也頭頂著帽子,不斷扭頭看著新環境,看上去很是好奇:

“沒人了,哥哥。”

“是的,我們暫時安全了,中也。”

魏爾倫微笑,從塑料袋拿出一塊吐司,撕了一塊遞給中也,被中也搖頭拒絕後,在中也旁邊坐下,慢慢地吃著,補充身體所需的糖分。

中也安靜了片刻,就開始手腳並用從長椅滑落,赤腳踩在地麵上,

似乎第一次感到腳踩在地麵的實感,中也遲疑了兩秒,才在魏爾倫慈愛的注視下,手放開長椅,嘗試著抬起腳,不太熟練地,搖搖晃晃地向前走。

下一秒,中也連人帶帽子地撲在了地麵上。

看著近在咫尺的石子路,中也愣住了,還沒弄懂發生了什麼,腦袋微動,被鼻尖的草葉撓得打了一個噴嚏,才反應了過來,正要撲騰著手腳重新站起來,就被魏爾倫掐著腋下提了起來,重新放在長椅上。

“中也,”

魏爾倫被逗笑了,眉眼更加柔和,撿起地上的帽子,拍了拍上麵的灰塵,戴在自己頭上,溫柔道:

“沒關係,再多試幾次就能成功了。”

“我會的!”

中也認真地點頭,再次離開長椅,

魏爾倫發現,中也的學習能力很強,也懂得從上一次失敗中吸取教訓。

第二次走路,中也沒有立刻鬆手,而是扶著長椅,走了幾步,適應了走路的感覺,才鬆開手,慢慢地向前走。

速度雖慢,但中也的腳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搖搖晃晃進步到平穩,隻是在轉身時,腳跟不上身體轉動的速度,身體往右側倒。

魏爾倫下意識就要起身,在看到中也隻是踉蹌一下,沒有摔倒後,才繼續坐在椅子上,提醒道:

“小心一點,中也。”

“嗯!”

中也對魏爾倫露出一個純粹喜悅的笑容,走向魏爾倫,但剛學會走路,後半段就開始跌跌撞撞地跑起來,被腳下的石子絆了一下,連調整的機會都沒有,就向前摔去,

所幸中也已經跑到了魏爾倫不遠處,沒有摔倒在地,而是撲到了魏爾倫腿上。

“哥哥,我學會了!”

中也抬起腦袋,眼睛是亮晶晶的,含著全然的信任與依賴。

魏爾倫的心軟成一團,抱起中也,心中升起純粹的喜悅與幸福,毫不吝嗇地誇獎道:

“做得很好,中也。”

中也的眼睛更亮了,在魏爾倫的臉側蹭了蹭,臉上重新出現了笑容。

魏爾倫的視線餘光注意到了中也衣服上的灰黑色,想到了那群有組織的人,幾口把剩下的吐司吃完,對中也伸手:

“中也,可以讓我看一下你身上的衣服嗎?”

中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向魏爾倫,信任地點了點頭:

“可以。”

解開中也的衣服後,魏爾倫發現中也隻穿了一件大衣,沒有第二件衣服,能一眼看到同樣瘦得驚人的身體,

胸口隨著呼吸的起伏,能明顯看到肋骨在皮膚下凸顯的輪廓,看起來脆弱無比。

身體的皮膚表麵同樣臟兮兮的,似乎是乾涸的汙漬,沒有灰塵的混雜,可以很明顯看出是青黑色的顏色。

魏爾倫脫掉中也的兩條袖子,正要將衣服整個拿走時,卻感受到了從後背傳來的微弱阻力。

布料好像黏到後背上了。

魏爾倫作出判斷,奇怪地看向中也的後背,目光觸及那片皮膚時,瞳孔緊縮,連呼吸都停住了,

從中也的脖子到脊柱之間,布滿了圓形的傷痕,小的隻有細線粗細,大的則和輸液管差不多,

而且,上麵的傷痕隻勉強止住了血,而血痂,已經和衣服黏在一起了,

因為魏爾倫剛才的動作,有一些血痂被衣服暴力扯落,正在往外泌著血珠。

魏爾倫下意識看向中也,

懷中的孩童隻是皺了皺眉,並沒有喊痛,也沒有哭,仿佛已經習慣了身上的疼痛,在發現魏爾倫停住動作後,反而奇怪地問道:

“哥哥已經看完衣服了嗎?”

“還沒有,”

魏爾倫捏著衣服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心中的憤怒強烈到幾乎要遮掩理智,卻在努力維持聲音的平靜:

“很快就好,中也,你再等一下。”

“好。”

中也不再說話,好奇地伸長手,去抓長椅旁邊的樹葉。

而在中也看不到的背麵,魏爾倫的臉色異常難看:

以傷痕的新鮮程度,中也身上的傷痕應該是在不久前得到的,傷害中也的人應該還沒有走遠!

魏爾倫小心地用重力將黏在中也背部的布料切割下來,用自己的外套重新將中也裹住,才看向地上的衣服,

整個翻過來後,衣服雖然有些破損,也沾上了灰,但不影響辨識程度,款式果然和那群有組織的人的衣服一模一樣。

該死的!竟敢虐待他的弟弟!

魏爾倫快氣壞了,將衣服用重力切成碎末,扔進草叢中,站起身,就要為弟弟報仇:

他一定要殺了他們!

“哥哥?”

中也差點就要抓到樹葉,被魏爾倫抱著離開,頓時就和樹葉拉遠了距離,困惑地看向魏爾倫,又注意到長椅上的食物離他越來越遠,直覺告訴他魏爾倫要直接帶他離開,不舍地提醒道:

“哥哥,吃的還在那裡,不要丟掉了!”

“是哥哥忘了,現在就拿。”

魏爾倫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製怒火,回身拿起裝著食物的塑料袋,繼續向外走,邊走邊輕聲問:

“中也,你還記得背後的傷口是怎麼來的嗎?”

“傷口?”

中也茫然地回想,卻隻能想到青黑色的黑暗,搖頭道:

“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魏爾倫愣了一下,更心疼了,

在魏爾倫看來,那就是中也受到的傷害太嚴重了,所以,大腦才會選擇忘記那段記憶。

魏爾倫繼續問道:

“那你還記得什麼?中也。”

“黑暗和……金色的大手。”

中也努力回想,斷斷續續地描述道:

“那隻大手,抓住了我,然後,是黑色的火焰,很大的聲音,再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哥哥,其他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明白了。”

魏爾倫耐心地聽中也聽完,也鎖定了目標:

傷害他弟弟的人是一個戴著金色手套的人,極有可能在那群黑衣服的人中間,

他一定要將這個人碎屍萬段,感受弟弟同樣的痛苦!

魏爾倫走出公園,向所來的方向走去,但還沒走幾步,就看到迎麵走來了熟悉的人,蘭堂。

蘭堂的速度很慢,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四周,似乎有些遲疑,在看到他後,愣了一瞬後,遲疑不見了,目標明確地走向他。

和特意來找他一樣。

魏爾倫能做出判斷,但沒有心情考慮蘭堂的目的,冷著臉大步往前走,在和蘭堂擦肩而過時,

蘭堂伸出手,擋住了魏爾倫的去路。

“不好意思,”

魏爾倫聽到蘭堂說:

“你的帽子上麵,好像有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