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的話語落在一生含蓄委婉的人耳中,總有著不合時宜的曖昧感。
秋言揉了揉耳朵,嘀咕了句“自作多情”,抬頭就撞入了雄性獸人疑惑的眼神中,他連忙遮掩道:“我的意思是當然可以,我們之前就說好了的不是嗎?”
黎當然知道,他就是擔心秋言找到伴侶時,他還沒有學會秋言做飯的本事。
不過看亞獸人沒心沒肺的樣子,黎把心裡的想法給壓了下去,不準備說出來提醒秋言,激發亞獸人找伴侶的心思。
黑豹帶著自己的小心思,和秋言一起吃完飯,兩人就開始忙活。
家裡的石鹽用來煉鹽是不夠的,秋言用藤蔓在樹乾桶上麵打了個巧結方便提起,他提著木桶,黎一手一個樹乾桶,前往石鹽區。
石鹽區要經過石山,過去挺遠,裡麵的石鹽也不是族長帶給秋言的小塊,而是一個個最少都有小腿高的大石頭,不然就是石鹽堆積出的地麵,一眼看去眼花繚亂的。
秋言跟著黎一起撿石鹽,看著這大片的石鹽,他忽然有些好奇, “黎,你們是怎麼吃鹽的?”
“含在嘴裡,或者舔兩下,有時候會塞進肉裡一起丟火堆。”
獸人的食用方法很簡單,在他們看來鹽並非調味品,而是藥,“很多獸人都不喜歡吃,但不吃會不舒服,每年都會聽到小幼崽因為不願意吃鹽被揍哭的動靜。”
秋言眨眨眼,忽然笑道:“那教大家做飯還挺好的,這樣就不用擔心吃鹽的問題了。”
黎想了下,肯定點頭:“秋言很厲害。”
又這麼直白。
秋言被誇得不太好意思,低咳了一聲埋頭撿石鹽。
兩人一起運了三趟石鹽回去,第四趟的時候秋言沒有帶木桶,他在石山的地方停了下來,琢磨著找兩塊結實的石頭帶回去做石缽。
石鹽偏硬,光靠水煮的話,融開都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但如果用石缽研磨碎,這個速度就會加快不少。
考慮到是兩個人一起乾活,秋言找了兩塊大石頭,試了試感覺搬起來有些困難,他看了眼石鹽區的方向,坐在石山上抱著石頭開始折騰。
秋言的爪子還沒有本土獸人那麼厲害,他這回出來帶上了骨刀,琢磨著他現在出得起換骨刀的肉了,揮刀砍石頭的動作毫不猶豫。也不知道這骨刀是什麼動物的骨頭,與石頭撞擊在一起時發出了清脆的金石碰撞聲,接著被骨刀砍到的地方裂開一條縫。
“哇!”
秋言發出沒見識的聲音。
骨刀好用,他快速修整著石頭的外形,感覺有了石缽的雛形之後,開始挖中間的石頭。
等到黎帶著兩大桶石鹽回來,秋言已經將石缽挖了個七七八八,就剩下將石缽裡麵修整平整,然後刻出幫助研磨的細長凹槽來了。
帶著東西回到山洞前,秋言坐在月光下繼續折騰石缽,黎將石鹽倒在地上,看了下水缸裡的水,也沒有閒著,提著木桶來回將水缸填滿。
在他忙碌的時候,秋言已經將兩個石缽內,均勻分布的細長淺凹槽給弄了出來。他甩了甩手,將石缽裡的碎石粉給倒出來,用水衝了衝,起身找合適的木頭做杵。
“接下來要怎麼做?”黎學著秋言的,拎了塊比較高的木頭當座位,拿著那石缽和木杵看了看,沒搞明白這東西要怎麼用。
“你看我弄。”
秋言往石缽裡丟了幾塊石鹽,用木杵砸碎一些後,兩隻腳加一隻手固定住石缽,另一隻手拿著木杵研磨石鹽。
黎看著秋言將石鹽磨成細碎的粉末,又觀察了下他的動作和手上的力道,似模似樣地開始研磨石鹽。秋言的力氣比正常亞獸人還小點,黎看了會兒估計出大概的力道後,一點點地調整起來。
沒有一會兒,他研磨的動作就流暢起來了。
月上中天,兩人磨石鹽磨到了後半夜,秋言實在是扛不住了,哈欠連天地停下動作,將石缽裡的粉末倒進旁邊的樹乾桶裡。
走到灶台邊正要燒火,秋言看見旁邊光禿禿的石鍋,沉默了兩秒,認命地去找木頭。
之前隻是做個飯而已,燒起火來後完全可以避免觸碰石鍋,但一會兒要煮鹽濾渣再煮鹽的,反反複複根本避免不了接觸。
秋言找了會兒,在部落獸人送來的樹木裡,隨便挑了一根樹乾,砍下一個約有兩指寬的木板,然後將石鍋搬過來比了下大小,用骨刀掏空中間,將石鍋放進去。
石鍋是黎做的,大小弄得很均勻,秋言折騰不好,還是黎過來將鍋下端均勻地弄小了一圈,才將木板給固定上去。
有點粗暴,但,固定得很結實。
生火,放水,然後將研磨好的鹽粉放進鍋裡,一邊攪一邊煮。
秋言打了個哈欠,對黎道:“你去休息吧,到這就簡單了。”
黎問:“要怎麼弄?”
秋言困得很,巴不得說說話緩解一下,就道:“就像現在這樣煮,煮開後將水倒出來,等到水晾涼了再倒進鍋裡煮乾,水裡沉在底部的東西不能要,很簡單是不是?”
“嗯。”
黎點頭,在秋言身邊坐下,“我來,你去睡。”
“我……”
不等秋言的拒絕說出口,黎又道:“你需要睡很久,但我不用。”
秋言:“……”
說得跟他是豬一樣。
但這是事實。
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折騰了大半夜,這會兒秋言的眼睛都睜不開了,感覺隨時會黏在一起似的。
他努力堅持了一會兒,到底沒抵擋住睡覺的誘惑,又叮囑了黎兩句,變回獸形直接在外麵倒頭就睡。月光落在花豹的身上,白乎乎的肚皮翻出一小半,睡姿奇形怪狀,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擺出來的。
黎看了兩眼月光下的亞獸,按照秋言說的,攪拌著鍋裡的石鹽,看著水開了一會兒,黎將水倒進空著的樹乾桶裡,重新放水,放入石鹽粉末。
如果秋言這會兒醒著,就會發現,黎與其說是在乾活,不如說是在玩兒。
動作都有了節奏感,要是耳朵尾巴顯露,這會兒怕是已經甩起來了。
黎一直弄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想起秋言睡之前說的讓他記得叫醒他接班的事,大黑豹子心虛了一秒看著裝滿了的樹乾桶,決定將錯就錯
他將最先放入鹽水的樹乾桶搬過來將鹽水倒進鍋裡,沉底的那部分沒動。看著水被煮開,黎忍不住又攪了會兒,看見水中真的析出東西來,好奇心得到滿足才去叫人。
秋言被叫醒,看見天都亮了,他懊惱地拍了下額頭,“我睡過了,你快休息吧,一會兒起來吃早餐就好了。”
黎心虛撇開視線,“嗯。”
黑豹獸人本來就很少有大的神情變化,秋言也沒發覺這一聲有什麼不對勁的,等黎去睡覺後,他看了看晾著的那幾桶鹽水,站在鍋邊熬鹽。
火燒得大,水分蒸發的速度也就快了。
秋言一刻不停地攪拌著,避免鍋中的鹽煮出問題,等到食鹽晶體增多,秋言放緩添柴火的速度,慢吞吞地繼續熬製著。
鹽巴逐漸成型,依舊不是秋言所熟悉的細粉狀白鹽,但是看上去細膩了不少,顏色也隻殘留淡淡的粉。
至少比直接啃鹽石乾淨多了。
儘可能地將鹽巴炒散炒乾,秋言找了下,將鹽盛在竹節碗裡,準備等中午太陽最大的時候再曬一會兒。
說到曬鹽,家裡裝鹽的東西可不多,這兩天得出去找下竹子了。
好多事情啊。
秋言歎了口氣,重新添入一鍋鹽水,趁著這會兒可以休息會兒,回到山洞取出肉和菜,清洗乾淨,菜隨意扯兩下,肉切成一坨一坨的,然後就是揉麵粉。
彆的麵食是來不及了。
趁著新一鍋鹽盛入竹節碗中,肥肉丟進鍋裡熬油,秋言將麵團揪成一個個的小劑子,然後一個個地拉長捏寬。
鍋裡的肥肉已經乾巴,油和鹽混在一起,秋言往裡丟入蒜葉翻炒出香味,將其餘肉倒進去儘可能地翻炒均勻,等到肉熟得差不多了,舀水入鍋煮開,放入麵片滾個幾輪再放入青菜。
食物的香味勾得人肚子咕咕叫,黎都不用秋言叫,就打著哈欠醒來了。
他變回人形,看著鍋裡香噴噴的食物,將大木碗拿過來,一起的還有一雙筷子和一把勺子。
勺子是黎用的,他用筷子太笨拙,偏偏食物誘人,搞得黎老是迫不及待地直接去吃,秋言擔心他燙著自己的嘴,就把勺子翻出來給了他。
彆說,他用得還挺開心。
一鍋食物菜多湯少,剛好夠他們倆吃飽的。
秋言先喝了口濃稠的湯,麵片跟蔬菜和肉隨機搭配,吃得特彆滿足。
被熬製過的鹽就是要香一些,鹽味也要更重,今天這一鍋飯可以稱得上是重油重鹽了,狠狠地填補了下秋言這段時間鹽吃得少的缺口。
他側頭去看黎,見他吃得頭也不抬,頓時放下心來。
看來之後可以多做點重油鹽的食物。
這段時間因為怕天然鹽礦傷身,秋言放鹽都是收斂了又收斂,每次就放指肚那一點進去,能吃到的鹽味十分有限,食物好吃純靠材料好。
現在重口的食物入肚,他整個人都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