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閣內,身穿明黃龍袍的夏國皇帝,夏國最高統治者高居王座之上,一派威嚴尊貴。
冰片在獸形香爐裡緩緩燃燒,白色煙霧繚繞間,這金碧輝煌的勤政閣竟然也顯出幾分神聖。
皇帝愛點燃香,於是皇宮貴族富商世家無不效仿,一爐燃香便能得以仿照帝王的威嚴,因為帝王用之,而自己也用之,因此恍然間自己也仿佛有了龍氣,抬高了身份。
這使得整個夏國忽然多出許多香料行,但沒有人知道皇帝為何突然愛上這種燃香。
——因為他需要這香味遮蓋血氣,也需要它們維持自己的清醒。
……(按審核要求刪除的情節:夏國公主被壓迫片段)
能遇到那些蟲族是一場意外,直到現在,夏禹州都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掌控了這些蟲族。
那是他已經遷都望京以後的事了,夏長青死後並沒能角逐多久,皇後之子夏可欽就成為了新的太子,為了一展國威,也為了表明宮內逼得皇帝遷宮的怪物不會再對夏國造成危害,維持他夏禹州的統治,和夏國上下的民心,他舉辦了一次狩獵,特意選定了安全的山脈,讓武將和青年俊傑們一展英姿。
往年這種狩獵都是相當熱鬨的,即使是武將也會精心打扮,因為長青從不缺席狩獵,雖然他不下場,但卻會親自嘉獎狩獵儀式的第一名。
那些年狩獵儀式的第一名都幾乎由關猙與朱世煜包攬,唯有一次是夏可欽應了,夏可欽的近侍們拚儘全力為殿下湊夠了獵物,於是得以讓皇子殿下得到太子長青的嘉獎。
那一次是遷都之前的最後一次狩獵,夏可欽抱著長青說,“皇兄!明年我也會是第一!”
長青隻溫和地看著夏可欽,說,“你如此聰穎,自然會是第一的。”
那一次狩獵自然讓夏可欽出儘了風頭,可大概也隻有夏可欽才以為當真是他自己厲害了。
真是蠢笨的傻瓜,夏可欽之所以能夠得第一,是因為長青沒有讓關猙下場,朱世煜又入了兵部,需要表現出穩重,所以暫時不應再出風頭。長青的部下不爭,其餘的臣子也很懂審時度勢,自然更不會爭。
這全然是長青送出來的勝利,但夏可欽卻以為是自己的功勞。
他當真希望再贏一次,但長青已經不在了,於是這一次的狩獵儀式便與以往都不同,底下的人揣測君心,刻意要表現得熱情,但終歸是少了一口氣,於是夏禹州難以忍耐,竟然親自下場。
無論如何,這一次狩獵儀式都該士氣昂揚!
他驅馬追逐獵物,但獵物數量竟並不見多,早先自然有宮女太監先放了許多獵物來滿足大人們圍獵的興趣,所以這其中必然有詐,但夏禹州才獵殺了幾隻野兔,皇帝的麵子讓他無法班師回朝。
所以他咬牙追向密林深處,反正這周圍的山都已經被探過沒有危險。
——然後就出了意外。
先是探路與斷尾的侍從們被殺死,然後是馬匹受驚,載著他狂奔,把他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巨大兒漆黑的陰影遮天蔽日,令人骨骼戰栗的血腥氣迅速地彌漫開來。
夏禹州抬頭,看見了血腥可怖的蟲族。
那些蟲族圍繞著一隻房梁高的黑色球體,那球體很詭異,仔細看竟然是鑲嵌入一個山洞之中的。
那個山洞現在想來都還陰森可怕,山體仿佛被什麼東西侵蝕融化,山洞內隻有偌大一個黑色球體,像是肉球,又覆蓋著漆黑的粘液,斷裂的不知名器械的殘骸落得滿地都是,消化到一半的人類與動物的殘骨從黑色的肉繭上掉落下來。
蟲族們正吃著他的侍從,夏可欽摔倒在地,胳膊流血,痛呼著喊父皇。
“閉嘴!”
夏禹州怒喝,又看向麵前的蟲族們。
難道他今日就要死在這裡?恐懼、不甘……想要逃走的心情和告訴自己其實無路可逃的理智交戰著,如果是長青在這裡,自然會比如今的夏可欽做的好,而不是全都要他一個人想辦法。
但……夏長青做的太好,日後就沒有人記得夏禹州了。
看到長青,就如同看到一輪耀眼的太陽,終將取代晦暗的月亮來照亮世界,唯有在夏可欽麵前,他才能感受到全方位的碾壓,而不是,感到自己將被碾壓,即將被快速地取代。
他的臉麵讓他沒有逃跑,夏禹州真是昏了頭,竟然敢對著怪物們厲聲嗬斥,“逆臣賊子!膽敢害朕!”
那一瞬間,蟲族們全都停住了動作,然後跪拜下來——其實夏禹州不知道那是什麼動作,它們也不是用人的方式跪拜,隻是,夏禹州覺得那是一種跪拜。
他覺得自己身上果然有真龍之氣,竟然能夠駭住這些異種怪物,且讓它們朝著自己朝拜。
可見天命果然在他,隻憑這一點,無論是薑瑤還是長青,都無法與他抗衡。
但就在那個時候,肉繭自內向外地破開了——可見蟲族們並不是朝著夏禹州朝拜的,而是向著這肉繭裡的生物—— 一雙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大手將它們撕開,王蟲感應到了母親的信息,並且立刻選擇了人類蟲母最能接受的形象。
銀白色的瞳孔掃視周圍,並最終如同野獸般看著夏禹州,開口的第一句話是。
“你是母親的信仆?”
夏禹州愣了一下,沒有把仆人的仆字與自己聯係起來,所以他一時間沒聽懂信仆這個詞的意思。
他看到對方的神態,多年見識手段讓他應下了。
“是。”
那銀白色瞳孔的男人便抬手,健美而強壯的身軀裡蘊含著恐怖的力量,他先是往外踏出一步,瞬間踩裂了地麵,然後他垂眸看了那皸裂的地麵一眼,仿佛刻意放輕了動作,可憐的大地才沒有在他之後的步伐下一塊塊碎裂。
“母親有什麼命令?”
男人目視遠方,迫不及待地問道,“我現在可以去參見母親了嗎?”
一瞬間,夏禹州大腦裡閃過無數的想法,他終於勾唇一笑,確信天也助他。
在那樣危險恐怖的時候,麵對著無數怪物,夏禹州露出從容的笑容,朗聲道——
“她說,要你們聽從我的命令,暫且不要出現在她麵前。”
蟲族們甚至沒有要求他給出信物就相信了。
夏禹州有理由相信,這些天外來物或許侍奉著某一位神,因為它們過分強大,可怕,又有著他不能理解的能力。
開始給這些蟲族提供鮮血也是因為蟲族們要求他給出母親的聖水。
——他根本不認識那位蟲族的母親,又如何去提供?但他既然說了自己是信仆,那就得提供出來。
他本來就要露餡,但他實在是好運,夏可欽剛剛還害怕地站不穩身子,此刻見這些怪物被父皇鎮住,竟然也試探著立直,將流血的手臂抬了起來。
夏可欽本想告訴夏禹州他的手受傷了,當夏可欽說“父皇……”的時候,他那條流著和長青相似血脈的手臂傷痕更裂開了一些。
夏禹州看見眼前這怪物首領的視線一下便落在了夏可欽流血的手臂上。
他很快意識到,那聖水可以用夏可欽手臂流出的血液替代,接著,他又發現皇女的鮮血有更好的效果。
真是怪物一般的東西,那名蟲族的母親則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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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慢慢淡去,白色的煙霧喚醒他的神智。
它們籠罩了整個房間,竭力壓抑著咳嗽的吳吉明卻甚至不敢挑撥香爐。
吳吉明弓著腰,將玉.柱的蓋子一個個合上,不敢假手於人,可正在他小心謹慎之時,卻忽然有人打開勤政閣大門,自外走入。
那是一個銳利而霸道的男人,長眉入鬢,眼窩深沉,他背對著太陽走入勤政閣,一步一動皆讓人心驚膽戰,吳吉明不敢與之對視,慌忙跪了下去。
這是神行隊的零號,夏禹州無往不利的七殺星,凶神惡煞,軒昂眉宇間滿是怒火寒霜,報以敵人以不屑,以冷笑。
“信仆,”零號噴吐著白色的鼻息,他方才神行七百裡,體內的血液都還在沸騰,“這就是母親這一次賞賜給我們的聖水嗎?”
“是。”
那些聖水終於無法再安撫零號,他已經聽命於夏禹州太久,卻始終見不到母親,他明明是一隻王蟲,蟲母為何不用他?
於是他僅僅看了一眼聖水便移開視線,零號上前一步,雙眼裡閃耀著幽泠冷火,像是下一步就要衝到夏禹州的麵前一樣:“信仆!何時帶我去見母親!”
冰片持續安撫著夏禹州的神智,讓他心中的煩躁,以及恐懼慢慢地得到緩解,他的心臟在猛然一皺後又儘可能地維持著冷靜,隻平靜地對零號說道:“還不到時候,她不願意見你們。”
是了,是蟲母不願意見他們,隻要這樣說,這些蟲族就會以為自己哪裡沒有做好,惹惱了蟲母,從而安分起來。
果然,麵前的零號似乎稍微冷靜了一些……
看零號這樣,夏禹州緊接著問:“她要求你們研製的長生不老藥如何了?”
他非常關心長生不老藥的相關進展,以至於問這句話時,他的身體都略微超前傾斜了一些。
這種不自覺的舉動他自己並未察覺,也因此他沒有意識到,他對此的渴求實在太過懷有私心。
但他麵對的是蟲族,蟲族無法在短時間內理解人類社會的複雜,因此他竟然也沒有立刻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