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冊(1 / 1)

就連李探也沒能認出長青,一群人也默默看著長青的臉,幾乎是忘記了該怎麼說話,隻覺得今日登福來點的香是如此的美妙,聞起來是如此的讓人回味無窮,癡然眷戀。

隻是李探身後那忽然響起的開門聲打斷了一切,驟然回神的公子哥非常不滿地看向開門的人,卻在視線落在開門者衣服下擺的暗紋時眼尾一跳,立刻偃旗息鼓了。

那是宮裡大太監們才會用的紋案,眼前這個開門的自然是個偽裝身份出宮的小太監,那麼這背後的事情少不了牽扯到吳公公。

這麼一想,自然就還是先彆惹事,雖然他是個紈絝子弟,但也分得清誰不能惹。

那裡麵登時走出來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換了尋常男子打扮,倒也算俊秀,他本是帶著怒氣要來嗬斥人的,但一晃眼先看見了長青,肚子裡的怒氣一下子全撒了個金光,隻是皺眉怒視李探,低聲嗬斥,“狗東西,你辦的什麼事?”

這句話一吼出來,那公子哥立刻健步如飛的走了,美人也不看了,熱鬨也不湊了,仿佛隻是路過。

李探被這句嗬斥弄得臉色一白,驚慌地啊了一聲,“怎麼會?大人還請詳細看看,我確實把找到的東西都拿來了。”

小太監猛地抬手,不許李探再繼續說,伸手指向長青,想要把長青攆出去,畢竟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外人留在這裡?但就在他發聲之前,長青就先於他開口了。

“大人……”長青將手裡的東西拿出來,那是一卷冊子,街頭巷尾裡常見的詩詞本子,小太監本來不想搭理,卻在看見這冊子的封皮時幾乎是急切地把本子搶了過來。

長青一句“這是李大哥落下的本子”還沒說完,小太監就已經搶了過去,並且迅速地翻了起來。

那夜長青靠著貴妃榻時翻看書冊,自然不隻是看,他早就知道李探沒找到他的賬冊,因此用了一夜時間編造了賬目,且長青並沒有感受到太多疲倦,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與以往不同,他的大腦更加清醒,所需要的睡眠時間也較以前大大減少,幾乎可以說是脫胎換骨。

而小太監之所以這樣急切地拿過這本冊子,自然是冊子上落了太子殿下的私印和題字。長青見他這樣表現,心中自然已經了然,知道這個太監見過他的字跡和私印,雖然自己已經換了女裝,可怎麼說也和以前神似,所以這個小太監,又會怎麼處理自己呢?

不消多等,那小太監直接把長青請進了內間,讓他坐在屏風外等待。

李探看見太監的手勢,呆頭呆腦地也要跟著進去,那小太監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趕他,隻是提著嗓子問,“她是你什麼人呐,李探?”

李探又看了長青一眼,借著那句李大哥和長青的臉,還有那一身味道,腦子裡一激靈,張口就說,“這是小人的表妹。”

這句話說出來,他自己心裡先甜了半晌,嘴裡都嘗出點密液的味道,表妹什麼的,說著就叫人浮想聯翩,這麼一提,長青可是他從皇宮裡撿出來的,又失了記憶,恐怕是之前來皇宮裡盜活墓走失的人,他們這些人常常有在皇宮裡走丟了再出不來的,因此接下來的謊言也一溜煙兒的說了出來,“她跟著小人一起辦事,嘴巴牢靠的很,我們這些泥腿子人家,自然不分男女,能找些活兒乾就儘快找活兒乾了。”

這句話倒是有幾分可信。

小太監點了點頭。

在先太子長青薨了之前,夏國已經開始推行改革,允許女子外出——自然,以前提倡女子不出門,是因為女子身死是小,失節事大,比起可能丟失的清白,區區一生自由又算得了什麼?就連皇後公主都沒資格在外麵拋頭露麵呢——不過後來整個夏國的治安在太子長青的精心打理下變得比過去好了不少,甚至某幾個縣城都到了路不拾遺的地步,於是也就一步步地放開了這種禁令,到了這兩年,夏國更是國庫充盈,王公享樂,大街小巷上也多的是各齡女子的身影,甚至還多了許多女人當街售賣貨物。

因此如此一個美人竟然會去盜活墓,雖然令人驚訝,但也不是不可能。

小太監嗤笑了一聲,“奴才就是奴才,真不會用東西。”

說著,他又撩開簾子,將手裡的東西呈了進去,果然,裡麵的人翻看幾頁,立刻側身對小太監說了什麼,惹得小太監連忙快步跑了出來,請長青進去。

長青便跟著進去了。

他看見裡麵坐著的人,心底忽然閃過一絲驚訝。

——他對眼前這人根本沒什麼印象,他以為膽敢要他的賬冊的,怎麼也該在宮裡有頭有麵,能夠認識他的字跡,怎麼也接觸過他的東西,這個小太監他沒有印象也就罷了,怎麼這個所謂的宮裡的大人,他也一點印象沒有?

但不等長青內心細想,藕節般的手指就朝著長青伸過來。

“來,讓咱家看看。”

圓滾滾的指節上塞著一枚又一枚戒指,翡翠的、瑪瑙的、琉璃的……身上穿著的衣服,卻隻是紫色。

夏國崇尚黃色,按照品級依次為黃白橙紅紫青藍黑,這個太監既然沒有做到當年吳吉明的地位,怎麼還能穿紫色?

——難道宮裡的太監一派已經如此囂張?吳吉明斷不可能幾年時間就下馬,除非發生什麼了不得的意外……因此,可能性更大的是吳吉明如今已然能夠穿上紅色。

長青還在思索,臉側忽然被這隻手碰了一下。

“多好的苗子啊,放在外邊兒風餐露宿的,可浪費了。”

太監充滿趣味的說,“不如跟著公公我,讓咱家給你安排個好去處?”

“多謝公公。”

長青看著眼前這張臉,勾唇笑了起來。

他倒是很想知道,這個太監有什麼膽子,又要對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