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1 / 1)

李探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長青跟在他身後,慢慢打量皇宮內的變化。

過去了三年,除了植物和自天空中飛過的鳥類,宮內已經見不到活物了,地上就連螞蟻也沒有。

庭院裡的梨樹上可以看到一些乾涸的黑色液體,就連石桌和某些地麵上也能看到,長青伸手觸碰了一下,發現那液體已經乾涸在了梨樹表麵,他便沒有多管,跟在李探身後往外走。

那李探還十分老神在在地說,“殿下,這裡是太子寢宮的後院,有一條專門的密室通道,我們順著這裡出去,就可以繞開遠處的怪物,從禦花園那邊出去。”

密室通道?

長青頗有些好奇,他自己怎麼不知道自己有修建過密室通道?自然得跟著李探過去看看,但他前腳剛走,那被他觸摸過的黑色液體便忽然流動了起來。

那本是一小塊兒巴掌大的乾涸黑液,忽然慢慢地飽滿起來,自崎嶇的梨樹樹皮紋路間凸起,然後如水般流動。它們悄無聲息,一路靠近了一隻落在枝丫上的翠綠小鳥,順著小鳥抓住枝丫的爪子包裹小鳥的全身。那隻鳥自然也被嚇到了,立刻掙紮著要飛走,但那黑色的液體卻忽然纏住了它的脖子,讓它不能呼吸,隻能張開鳥嘴發出淒厲的尖叫,踉踉蹌蹌地飛逃,而黑液趁機進入了鳥的體內,在液體全部進入以後,這隻鳥的身形忽然猛地往下一墜,接著開始晃晃悠悠地在空中滑翔,然後一頭栽進地麵泥坑,翠綠的羽毛立刻被汙泥覆蓋,淪為一灘爛泥。

——但它的身軀卻開始怪異地鼓動,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鑽出來,眼看著那鼓動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忽然嘭的一聲,鳥的身軀炸開,一隻怪異的生物從它的屍體裡爬了出來。

在整合了鳥類的基因以後,得到母親恩賜般的觸摸的黑水化為了一隻怪異的鳥。

這隻鳥漆黑,體型很小,但雙足卻極為修長,像是火烈鳥。它身上的羽毛與其說是羽毛,不如說更像緊密排列的梭形魚鱗,兩隻翅膀緊緊貼著身體,惡狼般往前快速奔跑,追逐著長青離開的方向。這無疑是一隻身姿靈活、動作輕快的怪鳥,隨著奔跑它的雙翼也終於展開,那一對翅膀上竟然還各自生長著一對利爪,它短暫地在宮牆簷角上停留了一下,再飛開時爪子抓過的地方已然留下了深深的凹槽。

母親的味道是那麼的新鮮,那麼的濃烈,那麼的令它癡迷。

作為一隻低等蟲侍,在王蟲們出現之前,它要抓緊機會,更多的,更多的親近母親。

·

“您看,這裡就是太子殿下留下的秘密通道。”李探十分殷勤地為長青推開了木門。

長青看著門後的場景啞然失笑,這裡哪裡是什麼密道呢?眼前這地方分明是幼時母親為他修建的遊樂場。因為薑瑤彆出心裁地設計了各種暗道,所以就被這盜賊當做了觸發機關的密道——而走出這裡以後,確實就通向禦花園某處,完全是設計給小孩子玩的。

但李探並不知道,他甚至還十分賣力地去撥弄旋轉那些關卡,倒是叫他用蠻力和誤打誤撞弄開了一條路,長青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自然也裝作不知情,隻跟在李探身後離開。

不論如何計劃,離開此刻的皇宮都是第一步,他現在孑然一身,身邊沒有什麼可信的人,眼前這個李探對自己莫名臣服,實在是可疑,如有必要自然還是要殺了他,但如果能借由他去見到那位膽敢要他太子賬冊的“大人物”,就最好不過了。

“你叫什麼名字?”

李探受寵若驚,彎著腰說:“仙人叫我李探就好。”

顯然他做慣了小人物,點頭哈腰的動作很熟練。

長青知道了他的名字,問他:“你不怕我是鬼?”

“自然不怕,”說著,李探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長青的雙足,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地說,“您、您的雙腳是實的,我想應該不是鬼……”

長青柔聲笑了一下,“我確實不是鬼。”

接著,長青觀察著李探的神情、動作,試探著說,“你接下來要去哪裡?能不能帶上我一起?”

他很好奇為何李探對他沒有一絲防備,尤其在自己如此詭異的死而複生以後,長青更是想知道其背後的陰謀。

正常情況下,李探這種進皇宮裡盜東西的,一個個都比猴精,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貿然答應一個陌生人跟自己同行,這才是常理,可長青說出來以後,李探竟然立刻就麵露喜色地答應了,甚至還一股腦兒說出了自己的行程。

“好,好啊,仙人,我接下來要先去半雪溪那邊稍作整頓,然後再去望京見那位給我下命令的大人,您要是願意,這一路上都可以和我一起,您要是要去什麼地方,您告訴我,我幫您安排車馬。”

長青微笑著點了點頭,“那就辛苦你了。”

待李探轉過身去繼續帶路以後,長青才微微皺眉。

不應該……

正常人不應該是李探這樣的表現……

他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更看不到地底的變化。

在他足下的土地裡,一整片漆黑的液體與龐大的怪物們正在跟隨者他的腳步前行,仿若人間地獄,隻以他足下那一線作為鏡麵的映照。

「這具身體應當給我!」

「給我!」

「母親會喜歡有一個人類陪伴祂的,這具身體是母親最青睞的,而且相對最完好,我希望你們不要在爭奪中把它撕碎了。」

「修格斯!你太大了,太醜了!母親不會喜歡的!你塞不進去!」

「母親馬上要進行第一次生產了,祂身上的味道越來越濃了……」

在場的所有蟲族都聽到了這句話,祂們能夠聞到屬於蟲母的那份甘甜,和即將生產的味道,因此這場搶奪變得越發血腥殘酷,當最後的勝者決出時,其餘的都隻能不甘地退回黑暗中。

並不是祂們不願意現在就出現在長青麵前,而是蟲母所需要的能量實在太多太多,三年來率先趕到的蟲族全都自願成為了孕育蟲母的養料,斷裂的蟲族精神網絡讓它們的族群散落在這片大陸上的各個角落,整個蟲族都在等待蟲母的再一次出現。

為此祂們無法忍耐地一次次派遣蟲族離開伽藍娜星,在宇宙中長途跋涉,直到伽藍娜星被外來的襲擊毀滅。

在長青坐上李探馬車的時候,這名勝利者也開始努力地將自己塞入關猙的皮囊中。

這是長青的願望,長青希望關猙活著,在長青沉睡的過程中,活著的蟲族們窺見了他的願望。

——母親需要那個仆人活著,這樣母親就會開心,這是母親的選擇和恩賜,讓我們擁有那個仆人的記憶,這樣我們也仿佛曾和母親生活著。

·

從那不知道如何打破的宮牆內鑽出來以後,長青一眼就看見了停在路邊的青灰色馬車,李探正牽著馬走過來,果然周圍沒什麼人,看來暫時安全。

長青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奇怪。

他有些乏力不適,但更多的,是腰腹忽然有些輕微的酸麻。

長青又打量了一下李探。

眼前這人走路時腳步虛浮,武功並不深厚,長青有自信可以應對其突然發難,李探整理好馬車,讓長青坐進去,馬車裡堆著不少從皇宮裡順出來的東西,包括幾本冊子。長青坐進去,反而是李探在外麵趕馬,他沒有動身,而是將那幾本冊子翻了翻。

——雖然寫著賬冊,但並不是他的,他的那些私賬一個小小的盜賊又怎麼能夠找到?

不過一會兒,長青便放下了這些東西,開始同李探攀談起來。

長青伸手拉開簾子,問:“為什麼要繞路?”

“前些年望京與舊京城陽翟之間的那條水路就被斷了,那麼長一條大河,沒了橋自然過不去,現在要想回望京就隻能繞路,從半雪溪那裡往往望京去。”

“為什麼會斷掉水路?”

李探奇怪地咦了一聲,雖然還抓著馬兒的韁繩,但語氣中顯然充滿疑惑,“您不知道?”

“那些怪物可不止京城裡有,最開始還有怪物從河裡出來,直接撞斷了大橋,接著又隱入水裡去了,這些年各地出現怪物都是皇帝陛下去處理的。”

長青緩緩地轉過頭,看著李探的後腦勺,輕聲詢問,“皇帝陛下處理?”

“是的,陛下失去太子以後悲痛無比,竟然練就了一支神奇的軍隊,這隻軍隊所向披靡,夏國的安定都靠陛下和那支軍隊——前些日子蒼化國匪民在兩國交界的七木市傷了我們夏國的人,陛下直接帶著那支軍隊過去,蒼化國立刻就來談和了呢。”

“噢?”長青緩緩靠近李探,低聲問,“夏國國內現在很安全嗎?你說怪物可不止京城裡有,但你竟然敢一個人孤身來陽翟,甚至進入皇宮內偷盜,你的膽子……可真是不小……”

長青垂眼看著李探的脖子,幾乎就要伸手扭斷它,但李探竟然莫名其妙地紅了耳朵,往一旁躲閃了一下。

“您、您彆靠我這麼近……我趕車太熱了……”

李探結結巴巴地說,“我不是膽子大,是現在夏國四處都有神行隊,真有蟲族出現——對了,您可能還不知道吧?陛下說的,那些怪物叫做蟲族,聽起來就會想到大青蟲是不是?但是它們可和那些軟趴趴的蟲子不一樣,渾身硬的像鐵,長相也是非常駭人,但仔細看一下,倒是也還蠻威風凜凜的。”

李探繼續說道,“反正,要真的有蟲族出現,各個地方駐紮的神行隊會及時處理的,我身上也有那位大人物給的信號彈,遇到危險了發射出去的話怪物們短時間內就不會傷害我,而且神行隊也很快會來。”

長青收回了手。

他心底有一點內疚,因為他確實一直在審視麵前這個盜賊,甚至為了自己的安全打算殺了李探,因為這個人實在可疑,異常。

但現在看來對方確實沒有什麼問題,他又坐了回去,看著窗外的景色不斷後退,很快便到了一處村莊。

準確地說是一處殘破的村莊,圍繞著村子的樹木都被以很整齊的形式切了,村子裡寥無人煙,一些黑色的液體滲入地麵,乍一看像是血跡。

李探伸著脖子,探頭探腦地看了看四周,臉皮子發抖地猛抽馬屁股,催促著馬往沒有遭殃的樹林裡去。

——怎麼才說起蟲族,就看見蟲族為禍的場景了?難道自己真是烏鴉嘴?

這麼想著,李探簡直想給自己兩個巴掌。

他也是膽子太大,這些年大家都說陽翟沒見到蟲族,自己來那幾次也都次次順利,竟然開始覺得從陽翟回望京的路無比安全了。盜活墓本就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差事,好在自己得了宮裡大人物的青眼,還有保命的東西。

懷裡拇指粗的柱狀容器此刻給他喂了一記定心丸,真有什麼事,他也不一定會死。

所以李探對長青說,“您放心,雖然這個地方遭了蟲族攻擊,但我有保命的東西,就算不能在這裡休息了,可天還沒黑,下一個村子離這裡不遠,今晚我們不會在外麵露宿的。”

——看那些樹木被切割的方向,應該是從陽翟往半雪溪劈的,那些蟲族應該是往半雪溪去的,這樣,你還要繼續……

長青沒有說出口,他不打算給李探留下太多印象,這不方便他日後的走動,因此他自言自語般說道,“那些樹好像都是順著一個方向劈砍的,真奇怪。”

是很奇怪。

李探忽然打了個哆嗦,有些不安地想到,那種光滑的切割痕跡顯然是站在地麵上的蟲族切出來的,按照那個方向,竟然是朝著半雪溪砍的,也就是蟲族一邊往半雪溪走,一邊順手毀滅了一個村子。

那他這樣往前,不就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

李探麵色蒼白,正要勒馬離開,卻忽然見前邊兒遠遠地支起兩個一左一右的燈籠,燈籠裡燭火閃動,黃昏時分,那下一個村子已經近了。

眼前的是人。

兩道漆黑的人影提著燈籠往他這邊走過來,都是人高馬大的樣子,看著竟然比尋常莊家漢子還要精壯些。

“前麵的,是趕路的旅人嗎?”

其中一個扯著嗓子大喊。

李探不敢回聲,現在又是黃昏,也不敢轉頭離開,糾結難堪之下,那兩條精壯漢子已經走到了兩人麵前。

長青從簾子裡伸出一隻手,壓在李探肩膀上,輕聲說,“可算是到了村子了,李探兄。”

跳躍的燭火一照,兩個漢子隻看見李探肩膀上一隻素白纖長的手,不禁問道,“這是你護送的哪家小姐?”

下一秒,簾子被長青掀開,長青臉上帶著薄笑,“兩位看錯了,我是男人,又怎麼會是哪家小姐?”

“噢噢,這時候光線不好,確實看錯了,光線一照,我看那麼白,就以為哪家小姐呢。”

要是仔細看,尋常女子的手都更嬌小些,長青的手指雖然細長白皙,但確實也與柔軟茱萸沒什麼聯係。

既然已經離這個村口不遠,現在又忽然間轉瞬到了黃昏,長青隻得先進這個村子,到了此刻,他也隻能祈禱李探身上的東西確實有用。

“我們確實是路過來投宿的,不知道你們村子裡有沒有地方留給我們住呢?”

“當然有,今晚大劉結婚,你們來的真巧,趕得上這趟宴席!”

李探戰戰兢兢地牽著馬車跟在長青身後,縮著脖子,看長青跟兩個精壯漢子搭話。

長青道:“車裡都是些書,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其中一個漢子大笑著說,“我們都是地裡乾活的粗人,哪裡知道什麼值錢不值錢,你們的東西,你們自己收拾好,可彆丟了之後賴我們就行,要說住宿,村東陳娘家空了一間屋子,你們去那邊住吧!”

“我們兩個都是男人,借助女人家裡,恐怕不方便……”

“要是尋常外麵那些村子,那確實不方便,但陳娘家那屋子有牆堵著隔開,她又是帶著兩個孩子的寡婦,照顧孩子都來不及,村裡人都知道,你們隻管給她點借住的銀兩就好。”

“沒有彆的地方可借住了嗎?”

“隻有陳娘那邊,和村裡一個漏了屋頂的破落廟。”

長青苦笑一下,略帶歉意地說,“看來也隻能借住陳娘家裡了。”

兩個精壯漢子對視一眼,一齊笑了。

“這就對了麼,好了,你把你們馬車放陳娘院子裡,吃完喝完,休息一晚上,明天你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好。”長青抱拳,彎了彎眼睫。

等在酒席裡落了座,李探終於忍不住在長青耳邊小聲念叨起來。

“我看他們像是人,不像是鬼,但你真的要吃他們的東西嗎?我總覺得不太好。”

長青反問,“哪裡不好?”

李探臉色青紅不定,憋了又憋,看長青一臉純真,終於憋出一句話來:“我們都沒給禮錢,這恐怕不好……”

“這倒說的也是,”長青伸手,從袖子裡掏出一塊金燦燦的元寶,將之交到李探手上,“那你拿這個寫禮錢去吧。”

他的動作雖然有遮掩,可落在旁人眼裡,始終不像個老江湖,那金元寶的光還是倏忽一閃,整個屋子裡半數人都注意到了。

李探急了,“財不外露啊!您!您這!”

接著,他忽然想起自己從皇宮裡順出來的東西,立刻挺了挺胸膛,“您看我,我一車子東西都藏的好好的,他們都不知道我車子裡有什麼。”

但說歸說,反正都被看到了,李探還是拿著這東西去寫禮錢了。

長青一露富,來給他灌酒的人就多了起來,好在這些酒度數並比不得宮中佳釀,長青麵不改色,一連幾瓶酒下肚,東西也吃了不少,等到臉上浮出一層薄汗時,一群人才放過這個麵如冠玉的公子。

“看來是喝醉了,快送他回去休息吧。”

這句話是對李探說的,李探一晚上吃也沒吃,喝也沒喝,長青吸引了全場所有生物的視線,他十分被忽視,這些人甚至沒興趣灌他酒。

等他扶著長青回去,把長青放到床上以後,不放心地低聲喊了長青一下。

“仙人?仙人?您還醒著嗎?”

“居然真的醉過去了……”

李探摸到另一邊草垛上睡下,他又困又餓,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很快便發出了呼嚕聲。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長青微微睜開了眼。

他的身體果然變得奇怪了。

一開始的乏力竟然是因為饑餓,當他聞到食物的味道時立刻明白了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麼,但奇怪的是隨著那些酒席上的乾糧主食下肚,他的饑餓卻並沒有緩解,甚至因為意識到了自己是餓了,而顯得愈演愈烈。

長青悄無聲息地從床上坐起來,繞過睡在門邊的李探,輕聲從門縫邊走了出去。

推開門的時候李探迷迷糊糊醒了一下,半睜著眼問他,“您去乾什麼?”

“小解。”

“哦,”李探翻了個身,“那您早些回來。”

“嗯。”

長青麵上那層淡淡的薄紅很有說服力,足以讓人相信他醉酒了,因此當他走出房門在那堵牆跟前站定時,觀察他的人都覺得他醉了。

而且醉得有些迷糊了。

長青看著那堵牆,視線順著牆上的破洞看向另一側。

這堵牆是破的,牆的另一側是帶著兩個孩子的寡婦,如此夜晚,乾柴烈火,自然很是吸引在外的旅人。

此刻一道白色倩影正在牆的另一頭站著,伴隨著女人的啜泣聲。

這一切都透著一絲詭異,恐怕隻有好丨色之徒才會主動上鉤。

但長青卻也沒有遲疑,順著那洞鑽了過去。

他剛一鑽過去,就察覺到一陣風朝自己撲來,看清是白日裡的壯漢之一時,長青忽然收住了攻擊的動作,站著任由麵前的壯漢把自己壓在牆上。

“嫩皮臉的小子,還不是想著寡婦的裙底?”

那漢子精壯,身上的肌肉鼓得很實,把長青抵在牆上,整個身子都覆了上去。

長青看起來完全處於下風,因此他的話語也越發肆無忌憚。

“這麼想嘗女人的味道,不如我也來嘗嘗你的?”

這麼說著,他伸手,用力地鉗住了長青的下巴,並且將之往上抬起。

長青的脖子隨之暴露在他視野裡,纖細的,柔軟的,似乎一折就斷。

“你身上的金銀財寶都交出來,今晚聽話點,明天我就偷偷放你活著離開,知道了嗎?”

長青隻看向男人身後的寡婦,“那她呢?”

這村裡確實有一個陳寡婦,陳寡婦也確實有兩個孩子。

陳寡婦演技了得,站在牆後哭的像是真的,此刻這精壯漢子壓製著長青,她也還站在男人身後看著。

她的演技很是了得,但她也確實有自己的孩子,她確實為虎作倀,但,大概也隻是為虎作倀。

雖然可惡,但絕不比這些男人可惡,也不該先於這些男人受到審判。

聽到長青這句話,漢子笑了一聲,“噢?怎麼,你害羞?怕被看到?”

他對著陳娘揮手,“你回去吧,東西明天少不了你的一份,等下就彆過來打擾了。”

聽著陳娘離去的腳步聲,漢子有些急切地開始動作,可就在他埋頭去解長青衣服的時候,卻聽見長青幽幽的問他,“你真的隻是人?”

這是什麼話?難道自己不是人?

接著,他又聽見長青說,“上一個村子明明都覆滅了,你們離得這麼近,不可能沒事,所以是哪裡出了問題?”

“什麼東西?”漢子急了,伸手去拽長青的領口,卻在這個時候,長青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口鼻。

若有似無的香味一下子把他的呼吸道都籠罩住了,漢子整個呆住——接著,下一秒,他膝蓋忽然被用力一踩,整個朝著反方向骨折,清脆的哢嚓聲在夜色裡響起,沉悶的哭嚎被捂進長青掌心,這精壯漢子來不及痛哭更多,就被長青用另一隻手捏住肩背,指尖靈活一動,頃刻間便卸斷了他的肩膀。

這完全是一場單方麵的碾壓,長青鬆開手,有些苦惱於男人還是發出了太大的動靜,以至於叫過來了其他人。

又來了三個人,舉著火把靠近長青,領頭的正是黃昏時出現的另一個精壯漢子。

這三個人謹慎地朝著長青靠攏,卻果然還是不及,其中兩個很快被長青解決,第三個人眼看沒有辦法,正打算吹哨子叫來起來更多村民時,忽然,長青麵上的潮.紅更甚之前,身子一抖,整個人捂著肚子一下子跪了下去。

“你也吃了那東西,果然,你也要腹痛了!”

第三個人帶著報複的快感,和一點兒難以言清的興奮朝著長青靠近,手裡的火把被他插到地上,看著已經蜷縮在地麵上的長青,他麵上竟然出現了一點惋惜,接著,又開始露出笑容。

“之後你也會像其他幾個吃了東西的人一樣昏迷不醒,這期間我們做什麼你都不能反.抗,你知道你接下來會遇到什麼嗎?村子裡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可以用的人了,你……”

第三個人伸手去脫長青的靴子,長青抬腳踢他,一下踹上了他的心窩,把他踢出三步遠,心口痛極,喉間竟然聞到一股血腥味。

第三個人惱怒之極,卻看見長青掙紮著支起半個身子,麵上竟然全是汗水,濡濕的黑發貼著麵頰,汗津津的漂亮。

“你嚇得尿褲子了?”

第三個人舔著上顎靠近長青,他隻覺得成竹在胸。

長青毫不懷疑地吃下他們準備的東西時,他們都感到竊喜,甚至覺得長青愚蠢。

這麼蠢就吃下了那些東西,現在變成砧板上的魚肉,也是自找的,怨不了誰。

但長青長得太好看了,所以他的聲音還是忍不住放柔了些。

“怎麼被嚇的這麼可憐?你要是早點聽話,我們還能對你更溫柔點。”

這個時候,他終於脫掉了長青的一隻鞋靴,抓住了長青的腳腕,然後用力,捏著長青的腳腕往自己這邊一拉……

長青抬眸,眼尾還泛著潮紅,雙眼中滿是警告和殺意,卻因為水汽而顯得昳麗惑人。

“你敢!?”

“我……我有什麼不敢的……”

男人挺直了背,往前膝行著想要靠近。

長青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個低賤的牲畜,這種視線看得他心裡一驚,漏了一拍似得,那種感覺難以說明,於是男人又往前湊了過去,甚至忘記了自己兄弟們的慘狀。

他湊過去,臉上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你看,我有什麼不……”

哢噠——

他的頭很輕很輕地掉了下來,像是一顆蹴鞠般在地上滾動,又被一腳踢開。

長青抬起濕漉漉的眼睫看向來人,有些茫然又困惑地喊了一聲,“關猙?”

他的聲音低啞,帶著不易察覺的鼻音。

他太難受了,渾身都酸痛,小腹以下的地方更是怪異的酸澀難忍,內側肌膚甚至產出火焰灼燒一般的荒誕感覺。

岔開的雙腿之間,那具無頭屍體被一把扔開,一身勁裝的關猙在他麵前跪下,關猙似乎變得更為俊美,更為高大,身體的比例也更為接近完美。

“母親,我來遲了。”

他這句話說完,長青的眼睫眨動了一下,淚水隨之流出。

然後“關猙”猛然意識到了什麼,戀戀不舍地換了稱呼。

“殿下,臣來遲了。”

說著,他伸手為長青脫掉下.身衣物,露出那雙骨肉勻停的腿來,接著,又脫下鞋襪。

很快,那雙腿便在二人眼前融合,長青的呼吸急促,抓著關猙的手極為用力,後仰著頭痛苦喘.息。

他的雙腿竟然變成了一條豐腴的,修長的尾巴,像是蛇尾,卻沒有明顯的鱗片,皮膚柔韌如同江豚亦或者龍鯨。

長青不堪忍受,汗水大滴大滴地順著麵龐滴落,腰身不斷地顫抖著,整個人都快脫力。

最終,四枚蟲卵裹著粘液堆積在地麵上。

長青已經快要暈過去,半昏半醒間他看見關猙拿著一塊冒著熱氣的紅色肉塊遞到他嘴邊,來不及多想,長青低頭咬住了那東西,溫熱的液體進入口腔,緩解了饑餓。可這還不夠,他還需要更多的食物,並且眼前這個東西看起來太過可怕,好在關猙很快為他提供了足夠可靠的食物。

——黑色的膠囊狀蟲繭擬態為了一塊烤肉,汁肥肉厚,無比香甜。

長青吞咬著它,有些急切地咽下了烤肉溢出的汁水。

他太餓了,實在太餓了。

現在終於可以吃到能夠真正填飽肚子的東西,就連長青,也表現的有些太過急切,幾次都差點咬到關猙的手指了。

吃完東西以後長青便直接睡著了,因為關猙是值得信賴的,而他有些太過疲倦。等到再次醒來,身上已經換好了衣服,昨晚的那些人都被處理了個乾淨。

長青坐起身,關猙正在他床邊端著一杯水等候。

因為昨晚吃的很飽,所以現在的長青終於感覺身體脫離了那種乏力感,雖然身體還有一些異樣的感覺,但這些無傷大雅。

昨晚的那些異常似乎被長青刻意拋在了腦後,他聽到外麵有急切的嘶嘶聲,一邊喝著溫水,一邊問關猙,“外麵是怎麼回事?”

“殿下,隻是祂們在玩鬨罷了。”

長青看了關猙一眼,沒再繼續問,隻收回視線,繼續喝水。

關猙說的沒錯,外麵確實隻是祂們在玩鬨罷了。

四隻長相奇異的生物正在地麵上追逐幾隻更為瘦小一點的生物,雖然它們此刻都還很小,但確確實實,眼前這些都是蟲族無疑。

大概因為是由長青生出來的,那四枚蟲卵裡孵出來的體型更偏大些,且都是白色,它們看起來更像是西方神話傳說裡的惡龍,但自胸骨以下到骨盆都是鏤空的骨骼形狀,再往下就像是海豚一樣的尾部。它們四肢強壯有力,又不顯得短粗,頭部像馬,卻有著三對眼睛,伴隨著它們的追逐行為,它們眼睛上不斷地有瞬膜閃過,

這時其中一隻忽然張開了嘴巴,伸出舌頭將在地上跑跳的更小的蟲族卷起來,它的舌頭非常長,兩頰上居然還長有鄂腮,鄂腮裡密布著尖刺。

與它們相比,地上跑的那幾隻就有些不夠看了。

那幾隻是從腹痛的那幾人身體裡寄生出來的,它們看起來瘦瘦小小,像是骨肉嶙峋的猴子,隻是雙下肢過分的長了,尾巴過分的細了。

長青默不作聲地喝完水。

“那些是我昨晚……”

“是的。”

這太怪異了……

但既然自己都已經死而複生,那恐怕世界上再發生什麼都不算奇怪。

“有些蟲族昏了頭,沒有發現您真正的蹤跡。這個村子的人是聚眾的土匪,專門哄騙路過的盜活墓的人,因為這個村子空了,所以他們搬了進來,但他們中有人吃了被蟲液侵蝕的動物屍體,所以變成這樣。”

因此長青遇到的其實是一隊鳩占鵲巢的匪徒。

對於匪徒自然不必留手,而夏國如今的現狀,長青便也有了些許了解。

——距離京城這麼近的地方竟然都有流匪,說是蟲族為患,但人禍也不在少數。

夏國如今的強盛仍然隻屬於少數人。

長青點了點頭,雙手捧著碗,指尖轉動著白瓷碗,沉聲問,“那我是什麼?”

不等關猙回答,他終於還是問出了口,“那你又是什麼?”

“您是蟲族的母親,媽媽……”

關猙跪在床邊,抬起頭,雙目孺慕地看著長青。

“您不要傷心,這個人類的記憶和基因已經被我全部吸收完畢,您完全可以把我當成他,我就是關猙,關猙就是我,殿下,您的任何指令,我們都會完成。”

“因為,您是蟲族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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