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們該怎麼辦?”
暴雨把世界都變成白茫茫的一片,冰冷的雨水在地麵上如亂珠彈射,長青抹了把臉,雨水快要模糊他的視線。
雨太大了,皇宮城門旁的石梯都被拆毀,顯然是為了防止怪物順著城牆爬出,這樣的暴雨幾乎看不到生路,目睹城門被羽林軍關上的關猙也麵色不佳。
“或許陛下就是為了此刻才將斐然關入牢中。”
羽林軍由太子與大太監吳吉明共同掌領,說是吳吉明,其實背後的另一位掌權人正是陛下,周斐然領命率領了一部分羽林軍,卻在昨日因為禦花園突然出現怪物而被引咎入獄,現在回頭再想,夏禹州或許早就知道了怪物的存在。
怪物越來越近,四散的宮女太監開始尋找活命的機會,躲進宮殿,關上門窗,他們來不及考慮該怎麼獲得食物,腦子轉的快的還能想起來往禦膳房跑,但很快所有人心裡又閃過絕望,因為怪物們遲早會有一天找到他們,他們沒有機會逃出去。
夏國皇宮甚至沒有狗洞,城磚砌入地下,深埋三丈,地板乃是青石玉,或許在皇宮內苟活下去,改日掘地三尺,還有機會離開。
“是他要殺我。”
夏長青一邊尋找機會,一邊對關猙說,“母親和爺爺的死果然不是意外,他要幫我徹查殺手的來曆,其實那個小太監本來就是從內宮選出來的,不是兄弟中有誰手段了得,而是一開始就是他要殺了我。”
“這些怪物不過是送上門來的武器,就此遷都,也正好可以製衡朝中太監們的勢力,換到望京以後,他還可以繼續玩弄他的帝王權術。”
夏長青雙目中閃過怒意,他不明白為什麼怪物們要對他們趕儘殺絕,像是永遠吃不飽的饕餮,他更不明白這些怪物是如何做到不斷增值,數目越來越龐大的。
他聽不懂怪物的語言,隻能感覺到它們的饑餓與急切。
宮女的鞋子跑掉了,天殘都是聾子,又是啞巴,宮女佝僂著身子向太子長青伸手,但下一秒她的肩背就被踏碎,猛然襲擊而來的巨大節肢差點貫穿長青的胸膛。
那隻怪物低下頭,小山高的身軀開始撕咬宮女破洞的屍體,宮女的大腦還活著,雙眼顫抖著看向長青,淚水順著她的眼眶流出,涓涓混入雨水中。
那淚水是燙的,那血是灼熱的,鮮紅已然染透了皇城,放眼望去四處都是屍體與殘垣,那迫近的風暴終於降臨,夏長青將要被之席卷,從而粉身碎骨。
他不怕被殺死,他已經獨自存活了太久太久,他以為是家人的終於還是要殺死他,他可以給夏禹州列出千萬個殺死他的理由,但他不會原諒夏禹州,他要夏禹州死。
夏長青猛地翻過一處路障,這些怪物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不是人所能對抗的,恍然間他似乎聽到馬蹄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他的心提了起來,他不怕被殺死,他隻是不甘心,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仇恨與諾言卻一個都沒有達成,他不甘心自己付出那麼多努力,最後要看著彆人坐享其成。
關猙不堪重負,呼吸終於開始淩亂。
“殿下,我們去哪裡?”
太子長青見過關猙很多時候的樣子,他見過關猙在比武中大展身手,也見過關猙赤身肉搏殺死灰狼。
但此刻連關猙也累了。
又一隻新的怪物衝了過來,瞬發的連弩隻能減緩一點它的動作,當它朝著身形更纖細的長青伸出手時,關猙猛地將長青推開,然後咬牙擋住了這一擊。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把自己從穿透身體的長刺上拔下來,一步步走向長青。
仿佛是一種悲憫,又或者有看客按下了暫停,關猙走向長青,說。
“殿下,此後我們要去哪裡?”
長青咬牙,“去前方。”
關猙嗯了一聲,忽然撲通一聲在長青身前跪下,他的身軀比長青要寬厚,要高大些,此刻雙膝跪在長青麵前,呈現出一種令人肅穆的反差。
“為殿下……萬死不辭……”
關猙的臉上浮現出難以掩飾的擔憂,他不善表達,跪立的身軀搖晃了一下,洞穿的胸口後是發出嘶嘶低鳴的怪物們。
“關猙!”
長青顫抖著喊出他的名字,渾身的血在這一刻都涼透了。
他輸了,輸的徹底,他沒能意識到真正的敵人,他失敗的代價是如今的屍橫遍野,與關猙的死去,他可笑地想要得到父皇的認可,無意間把身邊的所有人都變成了籌碼。
被蟲潮覆蓋的瞬間,夏長青不甘心地閉上了雙眼,他又聽到了那遠遠傳來的馬蹄聲,這一次他聽出來了,那是母親,是母親手握長槍,策馬朝他而來。
“青青,”薑瑤朝他伸出手,“來,上馬。”
他抓著母親的手騎上了馬背,清晨的風吹拂過他的臉頰,母親的身體向來不好,那個早晨卻出奇的精神。
“記住,青青,記住你眼前的一切,記住皇城下千千萬萬的夏國子民,你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的,這是……這是用薑家的一切,為你鋪成的路!”
蟲子們朝著他奔襲而來,它們遮天蔽日,它們難以對抗。
長青幾乎咬碎了牙,在這一刻,他徹底拋棄了夏這個姓氏,此後隻是長青。
我願……
我願化為厲鬼,日日盤旋皇宮上空,縱使你們逃去彆處,我也將如影隨形,令所有人不得安生。
我要……
殺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