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緒經風6(1 / 1)

臥玉海棠 巴巴巴eci 4129 字 2個月前

“噠噠噠噠……”

是竹杖敲在地上的聲音。

細雨霏霏,陸海棠走在青石板路上,側目看去。

文竹手持竹杖,並沒讓人攙扶,她步履輕緩,氣質從容,一身青衫隨風而擺。

陸海棠道:“文小姐,皇後逼你入太醫院的事,我雖料到了,但卻非我本意。我隻想讓你為皇後診治。”

她繼續道:“放心,你不願意,我會為你說話的。”

文竹道:“不算是逼我。我本有誌入太醫院,卻苦於眼盲之症。如今有了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今晚會與我父親商量的。”

陸海棠聞言稍稍定下心來。

她道:“原來如此。我以為你無意進宮呢。”

文竹側過頭來,桃花眸子空洞冰冷,她淡淡道:“我難孤芳自賞攬鏡自照,是個俗人,也想鵬程萬裡。此事,多謝你了。”

陸海棠坦然一笑道:“不用謝我,我隻是將你帶到皇後麵前。是你的醫術精湛,才能獲得青睞。”

文竹語氣仍是冷冷的,其中卻包含了些讓人難以察覺的真心實意,她道:“不止謝這個。謝謝你將我當作普通人,我父親都不這樣。”

陸海棠疑惑道:“可他允許你學習醫術,和進城義診啊。”

文竹道:“雖是如此,但我向父親表達過我的意願,他不同意。無非還是因為我與常人不同。”

陸海棠道:“文太傅是擔心你。”

“我知道。他言險惡,吾尚年少,誌堅行苦,不試試怎能放手。”

冷雨敲在紙傘上,與竹杖敲打聲漸漸重合。春風吹過抽出的嫩芽,也與兩人擦肩而過。

陸海棠從沉默中開口道:“文小姐,我很佩服你啊,你可靠一技之長施展抱負。說句真心話,我不強大,隻能尋找一個個靠山。離了靠山,便什麼也不是。”

陸海棠與秦華的事,文竹是略有耳聞的。她知道陸海棠將自己推薦給皇後,是為了換得皇後的庇護。

文竹忽然停下,轉身麵對陸海棠,認真嚴肅道:“不是每個人都能擺脫依賴。強大或許是學會借力和合作,以及明白眾生皆為我所用的道理。”

陸海棠的心中一愣,定定地看著文竹,眸光閃爍。雖然這個清瘦如竹的女子眸中無神,卻讓陸海棠覺得,那裡似乎閃著光芒。

陸海棠的眉梢眼角後知後覺般染上溫情和笑意。

她莞爾一笑道:“從未有人與我說過這樣的話。”

文竹道:“也從未有人把我正視成普通人。”

幾日後,由於文竹的堅持,文德明答應了她進太醫院的想法。梁皇後請求聖上,命文竹為她的龍胎保駕護航。

在皇後的庇護下,陸海棠不再被李華嫦找麻煩,她罕見地過了幾個月的清淨日子。

蟬鳴夜裡,陸海棠陪著梁皇後解悶聊天。

有宮女上前道:“娘娘,小秦將軍來了。”

梁皇後正垂眸笑著,聞言立馬起身倚靠床頭,道:“快快讓姝兒進來。”

陸海棠見狀起身告辭。

梁皇後近日氣色不錯,心情也佳,對陸海棠和文竹的賞賜如流水般。她笑道:“嗯,明日也要來看看本宮。”

陸海棠剛出殿門,便見秦姝白與李景明站在門口,不知在說什麼。秦姝白沒有身著銀甲,而是罕見地穿著淺色羅裙,甚是美貌溫婉。

李景明身著錦衣負手而立,笑容和煦地垂眸看著秦姝白說話,不時地點點頭回應。

秦姝白率先看見陸海棠,明眸彎起,打招呼道:“誒!陸小姐。”

陸海棠拱手行禮。

一旁的宮女道:“將軍,請您進去。大殿下,娘娘讓您稍候。”

“好好!陸小姐,那便下次再見嘍!”秦姝白聲音明亮,繼續道:“大殿下在外麵等我哦。”

李景明輕輕“嗯”了一聲。

隨後,秦姝白便進門去了。

李景明收回目光,側目看向陸海棠道:“本皇子聽說了,是陸小姐一直陪伴我母後。”

陸海棠回道:“能伴在娘娘身邊,是小女的榮幸。”

忽而有侍衛快步前來,與李景明低聲說著什麼,李景明聞言神色不變,隻道:“請她過來。”

侍衛又疾行而去,李景明道:“前朝之事繁重,本皇子不能常看母後。母後了無閒趣,有陸小姐的陪伴,她很開心。”

“娘娘開心,小女便開心。”

陸海棠偏頭看去見剛剛那個侍衛回來了,便有眼色地離開了。

夏日晚風使陸海棠的薄衣輕擺,她抬腳離去,相對而行的是侍衛和一個女子,那女子手持藥箱。

陸海棠心中了然,李景明這是信不過剛入太醫院的文竹,又私下尋了一名女醫來。

陸海棠走在回殿的廊下,身旁跟著知露。

忽而頭頂好似有瓦片被踩碎的聲音。兩人皆停了下來。

知露指指頭頂,無聲道:“有人!”

陸海棠沉默地點點頭,眸中流轉著月華,然後從頭頂取下素簪,緊緊地握在手中。

隻是電光火石間,一覆麵黑衣人從廊頂摔到地上,似被人追逃過來的。

知露剛要喊人,那人便舉起長匕,眸光凶狠,道:“彆喊!不然我立馬殺了你們!”

陸海棠緊了緊手中的素簪,另一隻手抓住知露的胳膊將她往後帶,邊緩緩後退,邊冷靜道:“你現在走還能走掉,我們沒見過你!”

那黑衣人稍作猶豫。

陸海棠指向他身後,繼續道:“你從那邊走,更容易走掉!”

黑衣人不再猶豫,轉身便走。

可是忽然,一身著銀甲之人從廊頂翻身下來,一腳踹飛黑衣人。“鏘”的一聲,他拔出白色長劍,欲要上前。

被踹的人反應迅速,立馬起身,想要挾持陸海棠。

長匕行來,寒光一閃,陸海棠下意識閉眼,抬腳便踹了出去。

預想的疼痛沒有襲來,陸海棠緩緩睜開眼,那人正捂著被痛擊的部位,倒地呻吟個不停。

陸海棠:“……”

溫瑜:“……”

知露驚道:“小姐,你好生厲害!比將軍力氣還大,他居然疼成這樣!”

……

溫瑜又補一腳在那人肩上,將劍橫在他的脖頸之上,道:“陸小姐,你們可有受傷?”

陸海棠輕咳兩聲,正了神色道:“沒有。將軍如此厲害,我們怎會受傷呢。”

溫瑜眉眼彎彎,忽而笑出聲來,低聲道:“小姐才厲害,準確地一招製敵。”

陸海棠見他調笑自己,笑意盈盈地道:“將軍想過兩招嗎?”

溫瑜認真推理道:“我剛剛與歹人大戰,勢均力敵。歹人又被小姐一招拿下,我與你過兩招,那定然是以卵擊石啊。”

“將軍謙虛。”陸海棠被逗笑,唇角微勾又問道:“宮中居然會潛入歹人。有人受傷嗎?”

“自然是沒有。可是……”溫瑜略加思索,還是開口道:“林公公被滅口在獄中了。”

“什麼!”陸海棠心頭突地一跳。

次日,夏末清風,輕紗緩擺,蟬鳴鳥叫,學堂內的學子都昏昏欲睡。

厚重的樹影灑在書案上,陸海棠撐著頭,垂眸看書,耳邊是文德明的諄諄教誨。

忽而聽他話鋒一轉,陰陽怪氣地道:“夏日懶怠,我才一遍一遍講給你們聽,還是有人走神!”

文德明德戒尺拍在書案上,“啪!”的一聲,撐頭淺眠的人都醒了,卻也都無心看書。

然後他便給每個人頭上敲一下。

“陸海棠!”

陸海棠聞聲立馬起身,行禮道:“學生在!”

文德明道:“看書便看書,撐著頭做甚!沒有儀態!”

“學生知錯!”陸海棠垂頭道。

她本就不想在學堂內出類拔萃,此時更是唯唯諾諾地又道:“學生蠢笨,書本知識難懂,甚是頭痛,才撐著頭看。”

文德明本以為陸海棠是個敏銳機智的,沒想到自第一堂課後,節節課都隻是背誦不錯,再考問題卻是呆若木雞。

他不知為何,便時時有心提點著陸海棠。

“太傅!”

文德明轉身,是溫瑜起身行禮,垂手而立。

文德明道:“說。”

溫瑜道:“聽聞太傅曾經是一名武將,走南闖北,驍勇善戰。”

文德明眸光閃爍,道:“那又如何。”

溫瑜眸光明亮,笑容明朗道:“天氣炎熱,難以靜心,請您帶我們上馬術課。”

若是彆人說難以靜心,文德明便一尺拍在那人頭上了。可這是溫瑜,雖然總是異想天開東拉西扯,但總歸是學堂內的佼佼者,聽學也比彆人認真。

祝言安也立馬起身拱手道:“太傅,學生認為,溫瑜說的對啊。”

好幾人也跟著附和。

文德明本欲拒絕,抬眼看見學堂內的學子皆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隻能摸摸胡子道:“僅此一次!”

學堂內瞬間喧鬨了起來。

文德明道:“不過得明日,今日我需要稟告皇上,也還沒與馬場商定時間。”

“不用,今日就行。”溫瑜笑道:“太傅,學生已經求過皇上了,也與馬場商定好了。”

文德明抬起手便要打溫瑜的頭,道:“溫瑜!你這是先斬後奏蓄謀已久!”

“太傅,你都答應了!今日明日又有何區彆呢哈哈哈哈!”溫瑜邊躲邊道。

祝言安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啊,溫瑜也是為您省時省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