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又費體力又費腦,她太累了,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醒來時,一束陽光從窗簾縫隙投進來,正落在她臉上,明晃晃的刺眼。她從床頭櫃上摸過手機,眯眼一看,已經上午十點多了。
她揉著發腫的眼皮起身,想去客廳喝點水,剛走到客廳,卻看見沙發上坐著個人。
她嚇了一跳,旋即風一般衝進了一旁的洗手間。
哢噠一聲把衛生間門上鎖,她扭頭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
鏡子裡的自己也看著她,披頭散發,素麵朝天,一臉生無可戀。
路漫漫啊路漫漫,你真是沒救了……
男神好不容易成了男朋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按照小說劇本,就算沒有乾柴烈火、意亂情迷,那也該是甜蜜羞澀,耳鬢廝磨,一屋子粉色泡泡吧。
哪有這樣的……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感覺眼皮浮腫的感覺消散了一些。
沒事沒事,小場麵,小意外……她自我安慰著,衝鏡子裡的自己用力點點頭。
二十分鐘後,她梳洗一新,從衛生間出來。
顧遠依舊坐在沙發上,正低頭刷手機,聽見響動,也抬起頭看她。
“你……昨晚……睡了嗎?”
她是想問他昨晚在哪兒睡的,可總覺得直接問不妥,就委婉了些。
他用手拍了拍沙發。
她局促地笑笑,打算轉移話題,將自己這一夜的不解風情直接略過。可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氣氛忽然有些尷尬。
他像是有意幫她解圍似的,很自然轉移了話題:“想吃什麼,我點個外賣。”
這話題轉得有點快,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指了指冰箱:“那個……家裡有菜,我做吧。”
顧遠也是一愣,有些遲疑地問:“你……會做?”
“也不太會,能做熟,你要不要……試試?”
“我打下手。”他放下手機,利落地站起身。
看他自信從容地走進廚房,路漫漫有點緊張,怕自己那點手藝在大神麵前露怯。
可事實證明她想多了,大神並不是每件事情都擅長。
足足一分鐘,顧遠隻是舉著一根胡蘿卜,研究該從何處下刀。
這一分鐘裡,路漫漫已經插上電飯鍋做上了米飯,又從冰箱拿出幾樣菜肉來開始備菜,動作十分嫻熟。
顧遠的視線漸漸偏移,從胡蘿卜轉移到她身上。
他看著她專注而忙碌的身影,突然開始幻想一些很久以後的事情。
他想起曾在網上看到的那句話:一屋兩人,三餐四季。
他心裡湧起一股異樣的溫暖和柔軟,眼神也隨之有些發直。
路漫漫轉頭,見他傻站在那裡,高大的身軀占據了狹小廚房近一半的活動空間,手裡拿著根胡蘿卜,呆呆看著自己。
她覺得好氣又好笑,沒收了他手裡的菜刀和胡蘿卜,把他推出了廚房。
“廚房太小,兩個人太擠,你先歇會兒,看會兒電視,一會兒就好。”她說著關上了廚房門。
早飯沒吃,已經很餓了,她沒有做複雜的菜式,半個小時後,簡簡單單的兩菜一湯上了桌。
她期待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反饋。
他夾起一大口放進嘴裡,接著眼睛亮了一下。
看出是合他胃口的,她懸著的心才放下。
“吃女朋友做的飯,感覺如何?”她眨著眼問。
他笑笑沒回答,吃得很賣力,用實際行動給出了答案。
路漫漫看著他吃,突然緩緩收了笑容,正色道:“顧遠,我打算辭職了。”
顧遠顯然早預料到了,並沒有吃驚,隻是問:“想好了?”
她重重地點頭:“明天就辭。”
“我陪你去。”他說。
“不用,辭個職而已,我自己能應付。”她一臉輕鬆,“法治社會,他總不能強搶民女。”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已經陪了她一個周末,明天再耽擱,怕會誤他的事。
他突然抬眼,語氣加重了些:“我陪你去。”
莫名的壓迫感襲來,她心裡一滯。
這些天,他帶著失而複得的小心謹慎,收斂一身驕傲,對她格外耐心,格外好脾氣。
這還是第一次,他在她麵前展現絕對權威。雖然神情看著並不惱怒,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威視,那種氣場,竟不知從何而來。
她不敢再拒絕,溫順地點了點頭。
下午的時光很愜意。
他們去還了車,逛了街,晚飯打卡了國貿很火的一家店,不算好吃,但氛圍感十足,也算物有所值。
期間,顧遠接了好幾個電話,似乎基地那邊在催他回去,還有學校同一個實驗室的研究生學妹,問他調整實驗光照之類的事。
她有些憂心和自責,知道自己耽誤他的正事了,幾次想開口勸他早點回去,可想到他中午的表情,也沒敢再勸。
吃完飯時,他抽空買了明天下午的機票,路漫漫才算鬆了口氣。
等回到家,已經晚上九點多。
剛進屋,顧遠就坐在沙發上,從背包裡取出電腦打開,有些歉疚地對她說:“我有些實驗數據要處理,你先睡。”
他把電腦放在茶幾上,茶幾很矮,他身體前傾很大的弧度,看上去很不舒服。
“你去我房間吧,我房間有書桌。”她說。
想著他昨晚窩在這小沙發裡,肯定也沒怎麼睡,她猶豫了一下,又說:“我去換個床單,你今晚,睡我房間吧。”
她像說了什麼挑逗的話,顧遠怔了一下,沒有回頭,下一秒她就看見他的耳廓漸漸泛紅。
她急忙解釋:“那個……我給小晴發過消息了,我睡她房間。”
他尷尬地輕咳了一聲,端著電腦起身,進了她的臥室。
她也跟著進去,從衣櫃裡取出新床單。
他剛想說不用換太麻煩了,可又覺得睡人家女孩子房間,說換也不妥,不換也不妥,乾脆任由她做主,自己坐到書桌前,繼續忙工作。
不知是不是錯覺,路漫漫感覺兩人之間跟平時不太一樣。
明明下午時還很親密,很自在,此時顧遠卻對她客客氣氣的,幾乎不怎麼看她,好像他們一點不熟。
也許是工作太忙,不想分心吧,她這樣想著,打算趕緊洗個澡睡覺,不再打擾他。
可這時才記起,浴巾還在房間裡,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敲了敲房間門。
“我拿點東西。”再次打擾他工作,她有些歉意地說。
顧遠正帶著藍牙耳機,專心修改實驗數據,見她進來,倒沒有被打斷的不滿,隻是從書桌旁站了起來。
“你先拿,我去洗手間。”
他說著走出房間,路漫漫打開衣櫃,取出一條疊好的浴巾,剛想離開,房間裡突然響起一陣音樂聲。
說音樂聲不太恰當,準確說,那是淡淡的旋律中,混入緩慢而有節奏的鐘聲和木魚聲,還伴隨著一些流水鳥鳴的大自然白噪音。
是一首很讓人靜心的輕音樂,她隻在寺廟裡聽到過類似的。
她好奇地尋找聲音的源頭,發現是從顧遠的電腦裡傳出來的。
這時,顧遠突然跑進來,神情有些慌亂,但看見她,立時收住了。
他一進來,音樂聲瞬間沒了。
瞥見他耳朵上的藍牙耳機,她瞬間明白了什麼。
那首清心寡欲的禪音,是他耳機裡聽的東西。他一出去,耳機斷開了,所以電腦變成了外放。
好端端的,他聽這個乾什麼?難不成有愛聽這種東西的奇怪喜好?
可下一秒,她突然反應過來了。
她此刻就像餓狼嘴邊的一塊肥肉,想吃不能吃,那頭狼為了克製,耳機裡放著禪音給自己瀉火……
一想到這兒,她臉騰地紅了,奇怪的氛圍在兩人之間迅速蔓延。
她想隨便說點什麼,就晃了晃手裡的浴巾:“那個……我去洗個澡。”
她說完就向外走,顧遠卻伸手攔住了她。
“彆洗。”他說。
啊?
她不明就裡,疑惑地頓在原地。
兩人站得很近,她需要仰頭看他,他也垂眼看著她。
路漫漫感覺他幽深的眸子一點點滾燙起來,像是被她的目光點燃了某處岩漿,喉結也跟著緩慢地滑動。
她不自覺抱緊了懷裡的浴巾,整顆心開始狂跳。
片刻後,他的胸腔起伏了一下,像在努力壓製住什麼,接著,他緩了緩神,嗓音微啞,語速很慢:“今天,彆洗了。”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一絲一毫攻擊性,甚至帶了些疲憊感,可配上此刻的神情,這話在她聽來就變了味兒,倒像是赤裸裸的威脅:
如果洗了,他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請她後果自負……
那種緊張和壓迫感讓她窒息,她嗯了一聲,算是回答,接著迅速跑回葉晴的房間關上了門。
她癱軟在床上,感覺渾身無力,隻有心臟像被安了馬達一樣狂跳不止。
剛才太過緊張,大腦一片空白,此刻所有的情緒才爆發出來。
腦子裡很亂很亂,有點害怕,有點餘驚,有點歡喜和甜蜜,有點不知所措的慌亂,甚至……還有點小失望。
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害怕發生點什麼,還是在期待發生點什麼。
總之,這一晚在佛樂禪音的加持下,總算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