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已經瞥了我好幾眼了。

大概是沒見過什麼妹子大冬天在網吧外抽煙抽得這麼凶，即使我倆之間隔著很遠距離，他還是時不時往這邊瞄上一眼。

“他可能隻是覺得你好看。”係統讀到了我內心的想法，“善解人意”地提醒道。

“閉嘴！”我不耐煩地在心裡斥道。

“你的脾氣真是越來越暴躁了。”係統壓根兒不理睬我的訴求，甚至對我的態度表示抗議。

“少廢話！”我把煙在垃圾桶上摁滅，隨手拆了顆薄荷糖扔進嘴裡，狠狠揉了一把臉，“你確定他是最後一個？”

“我確定。”係統向我保證，“拿下他你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希望如此。”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走進興欣網吧。

“上機，吸煙區，包夜。”我將身份證遞給葉修，露出一個堪稱完美的笑容。

他對著耳機那頭說了聲“稍等”，而後迅速地幫我開好了機子。

“謝謝。”儘管我知道這個忙著練級的人並不會在意，還是下意識地微笑道謝。

吸煙區在網吧的角落，曾幾何時我對這樣的環境避之不及，現在卻已經能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女士香煙在我手中燃起火光，我心想，真是世事難料。

插卡上線的流程我已經做過上千遍，即使換台電腦也沒什麼兩樣。開服第二天的第十區依舊人來人往，登上榮耀後我沒有在主城區過多逗留，直接傳送到了骷髏墓地的副本門口。

要等的人還沒出現，我索性將電腦屏幕一分為二，一邊看著最近火爆的狗血古偶，一邊注意著招募信息。

看了半集，終於讓我等到了熟悉的ID。我大爆手速申請了田七的隊伍，幾秒後成功加入其中。

“喲，大名鼎鼎的首殺隊？”我念出早就想好的台詞。

“也就拿了幾個首殺而已。”不知道是誰故作謙虛地應了一聲。

“那也不錯了。”我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把煙叼在嘴裡，含含糊糊地催促道，“進本吧。”

骷髏墓地這個副本，我有好些年沒打了，但在職業級的水準下，五人本的機製隨機應變也不成問題。屏幕上的角色中規中矩地打著輸出，dps排在隊伍第二——和第三差距不大，主要原因是古偶的劇情有些吸引人，我難免不想在一個小小五人本上多花心思。

下了不知道幾趟副本，我剛好追到最新一集更新，正意猶未儘，便聽到葉修表示先練到這兒，他要去給朋友的號練級了。

剩下三個隊友說著“再聯係”，我也附和了一句“大神再聯係啊”。

此話一出，葉修倒真的給我發來了消息。

“職業級？”他開門見山地問。

“你不也是？”我吸了口煙，反問道。

“皇風的新人？”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接著追問道。我的角色技能基本都點的驅魔師技能，也不怪他這麼猜測。

“無業遊民罷了。”我回複，“你練級能帶我一個嗎，懶得自己下本。”

他沉默了，我料到他不會答應，也不會對著一個素不相識的妹子說出“你想的真美”之類的話，於是補充了一句：“我給你稀有材料。”

“你有大號？”他問。

“對，都在神之領域。”

“有多少？”

“唔……給你那個銀武升到70級應該不成問題，中途不失敗的話。”

“……你是什麼來曆？”

“之後再告訴你。”我發了一個微笑表情，“我們現在隻是網友。”

過了十幾秒，他才表示他要刷格林之森，等級太低，我的號吃不了經驗。

我無不遺憾地向他發出一個好友申請，表示以後練級帶帶我，報酬好說。

葉修發來一個省略號，看上去挺無語，但還是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請。

眼見著葉修這邊沒指望了，我又問田七幾個還下不下本。大概是榮耀陽盛陰衰，又或許是他們本就打算通宵練級，紛紛表示先回主城轉職，再組個人去刷冰霜森林。

我也去主城轉職成驅魔師，又傳送到冰霜森林門口和他們彙合。等田七組人的工夫，我一邊在企鵝視頻上翻看感興趣的劇，一邊隨口問道：“我用一鍵宏不介意吧？”

“一鍵宏？”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我瞥了一眼，是田七新組進來的。

“你玩榮耀還用一鍵宏？”名叫夜未央的新人驚詫地質問道。

“能打過不就行了。”我有些不高興。

“你要累死我啊？”他叫起來，大概以為我是什麼一鍵宏站樁萌新。

“哦，你是牧師啊，沒注意。算了，不用就不用。”我翻到一個稍微有點兒興趣的劇，點開了播放。田七招呼大家一起進本，葉修不在，作為隊長他自覺接過了指揮的位置。能看出他基本是照著論壇攻略的思路在指揮，但可惜攻略是死的，副本裡的場景千變萬化。不過這跟我沒什麼關係，我一心二用地操作著角色，心裡想這劇不可貌相，居然還挺有趣。

第二趟副本打到中途，係統全服公告，我掃了一眼，是藍溪閣打破了冰霜森林的副本紀錄，公告裡有君莫笑的名字。

我吹了聲口哨，主角嘛。

“大神又上電視了……”有人喃喃道。

夜未央敏銳地察覺到關鍵，直截了當地問我們是不是靠著君莫笑才拿下了首殺。

彆帶我，我今天才進隊的。

田七幾個雖然不甘，但還是承認了。得到想要的答案，夜未央一改先前的普通玩家形象，叫嚷著要眾人聽他指揮。

“因為我是霸氣雄圖的高手夜未央！”聽到這句話，我沒忍住笑了出來。夜未央頗有些惱羞成怒，問我笑什麼笑，我說是電視劇太好笑了沒忍住。

“你打榮耀還一心二用？！”夜未央咋咋呼呼地叫起來。我揉了揉耳朵，將耳機聲音調小，反問他不行嗎？

“這不是你的真實水平吧？”夜未央問。

“不是啊。”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真實水平？”

“打個五人破本還要動真格？”我有些不耐煩。

“讓我看看唄！”夜未央糾纏不休。

“閉嘴打本，神領競技場見，然後你死了拉我進公會的心。”我冷漠地安排了夜未央未來幾小時內的人生。夜未央不忿，但還是接受了我的安排。

“我找人跟你打。”他一邊指揮一邊嘀咕，“不對，你先跟我打，打得好了再換人。”

我不勝其煩，關掉了榮耀語音。

有了夜未央指揮，田七幾個終於不手忙腳亂了，推本的效率提高了不少。從冰霜森林出來後，夜未央囂張地丟下一句話：神之領域，房間夜未央，等你。

哦。我左手慢吞吞地打字回複，右手在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五張賬號卡。挑揀了半天，我才找到目標。我跟田七說等我一分鐘，而後退掉了十區的小號，換了張賬號卡上線。

劍客執劍，公會霸氣雄圖。

夜未央看到我的公會名後有些震驚，但很快就把我當做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新人。畢竟，在霸氣雄圖的人怎麼能不知道他夜未央的名號？我猜他心裡盤算著一會兒找人問問我是不是被誤放進公會的。

“來吧。”夜未央舉起十字架，大有和我打個十分鐘拉鋸戰的架勢。

三十秒後，我站在他的屍體前，操控著劍客俯身，揮了揮手。

“拜拜～”我說。

“等等等！你到底是什麼人？什麼時候加入霸氣雄圖的？”夜未央手腳麻利地複活，開了麥大喊道。

我沒回答他的第一個問題，隻說：“霸氣雄圖？上輩子吧。”

我退出了競技場。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我穿進全職高手已經不下十年了。綁定的係統告訴我，隻要攻略了目標角色，我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一開始我還躍躍欲試，攻略的時候把自己也弄得麵紅耳赤。但一次又一次的循環，我開始懷疑自己墜入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夢境。

我掏出身份證，上麵的人很好看，是讓人相信一見鐘情真的會存在的程度。證件主人的姓名也很好聽，葉鶯時。這不是我的臉，也不是我的名字，這是我的遊戲賬號。

我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這是我的遊戲賬號，這裡是遊戲，我心想，煙真是個能麻痹人的東西。

放空了一陣兒大腦，我才想起田七他們還在等我，於是又換卡登錄第十區。田七他們確實在等我，但夜未央也在，一見到我的驅魔師就殷勤地上前：“妹子你怎麼不早說你是咱們霸氣雄圖的人，不過我沒聽過你啊，你這樣的技術怎麼能明珠蒙塵呢，走走走咱們回神之領域和會長說說。”

“不用了。”我拒絕了，“我在藍溪閣、中草堂和輪回都有號。”

夜未央“你你你”了幾聲，最後難以置信地問我是不是臥底。我說你傻嗎，我就算是臥底還會這麼大大方方說出來？他不信，說要把我踢出公會，我說去吧去吧，我看不上霸氣雄圖公會倉庫的三瓜倆棗。

田七等人一頭霧水，密聊問我發生了什麼，我想了想，回複他們：他在競技場被我打壞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