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字都聽清楚後再細細咀嚼,最後拚湊成完整的話後,又一次嘗試理解。
夏目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麵前人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
“什……什麼?”少年茫然又震驚地詢問,“夏油先生,你在說什麼。”
夏油傑並不意外夏目的反應,他反倒輕笑一聲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你沒聽錯,你對咒靈的了解還是太少了,完全不懂這裡麵犧牲了多少人。”
“但是沒有那些猴子的話,那這樣的悲劇也就可以避免。”抬起雙手的男人呈邀請的動作,但他說得投入絲毫不管另一人的反應,“這聽起來有點麻煩,但是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是為了大義、是為了人類的未來!”
“我要創建一個隻有術師的世界,我們擁有更強的能力,而世界就應該被強者所掌控。”
那張臉上的表情扭曲了,就連語氣也變得強烈。夏目微微仰頭看著麵前的人,身體不由往後倒退幾步。
他終於看到了夏油傑毫無掩飾的另一麵,那是瘋狂而又執著的,其中又夾雜著一些難以理解的複雜感情。
因為普通人會產生咒靈,所以就要殺死所有普通人。這種說法、這種想法……和害怕被水淹死,所以要讓所有的水消失一樣離譜啊!
夏目震驚得無以複加,他甚至下意識搖頭否定,不斷的後退拉開了距離。幾次深呼吸後,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不是……才不是!”
“我是不太了解咒靈,但是不應該是這樣。”少年鼓起勇氣反駁,“夏油先生是經曆了很悲傷的事情吧?但是為什麼要以偏概全?普通人不完全是壞人,他們也沒做錯什麼。”
就像塔子阿姨、就像滋叔叔,還有學校裡的同學,甚至是路邊會露出笑容打招呼的鄰居和陌生人。
大家都是普通人,怪異的會招來討厭的,應該是他們這種異類才對。
夏目曾經希望自己不是那個特殊的人,他並不想看到妖怪和那些特殊的東西。
但後麵他認識了越來越多的妖怪,也經曆了那麼多事情,他早已經改變了這種極端的想法。
但現在看來這樣的想法還是小巫見大巫了,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毀滅世界”啊!
可怕……太可怕了,夏目有些結巴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他完全被夏油傑那個樣子嚇到了。
夏油傑的臉上一閃而過失望的神色,不過他很快又調整好表情,轉而搖搖頭說道:“要做到這種事情確實很困難,但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盤星教的大家。”
“不行的吧,這種事情做不到的吧!”或許是因為太過震驚,夏目忘記了控製聲音的音量,“不是人數問題也不是能力問題,這種想法本來就是……”
聲音驟然降低,看到那雙眼中陰沉的神色後,夏目的話突然卡殼了。他第一次見夏油傑露出這樣的表情,那緊緊盯著他的眼睛,讓人有一種後背生寒的感覺。
“果然你也覺得做不到嗎。”
一聲滿是失落的話,但夏目隻覺得莫名其妙,他不是擅長反駁彆人的性格,這種情況下隻能勉強憋出幾個字:“我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
一聲輕笑後,夏油傑總算沒有勉強,他的語氣變得輕鬆:“所以你要加入盤星教嗎,有你的幫助我們也能更進一步。”
少年將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要不是站在水池邊退無可退,他可能要一溜煙跑到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夏油傑摸著下巴,想著自己的表情難倒很嚇人嗎?他絲毫沒有察覺,嚇人的不是那個表情,而是口中說出和毀滅世界差不多的話。
“哈哈,我並沒有逼迫你的想法。”夏油傑聳了聳肩膀,“隻不過最近我可能有點忙,關於術式和咒力的使用和熟練,我給你安排了新的老師。”
他恢複了一開始笑眯眯的表情,自然的走上前就準備拍拍少年的肩膀。
但夏目還有些驚魂未定,他眼神有些躲閃最後還是躲開了那隻手。
“你啊還真是膽小。”夏油傑無奈說道,不過伸出的手收了回去,“不用太擔心,安心在盤星教住著就好,需要什麼直接告訴菜菜子。”
“畢竟是邀請你加入盤星教而不是逼迫你,哪怕拒絕也沒關係,就是如果哪天回心轉意了,我會很開心你的加入。”
這番寬慰的話也沒能讓夏目完全鬆口氣,他依舊緊繃著,直到回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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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丟在房間裡的貓咪老師有些不高興,看到回來的夏目那副沮喪無神的樣子,它毫不客氣的發出嘲笑。
有氣無力的夏目被送回自己的房間,他先是長歎一聲然後趴在榻榻米上,將臉埋在貓咪老師的背上:“老師……”
他向貓咪老師解釋了今天的談話,後者並沒有很震驚,隻是填著爪子冷笑兩聲。
“有你的能力幫忙,還有友人帳的助力,說不定真的能做到那樣的事情。”貓咪老師無所謂道,“所以你要擴大勢力嗎夏目,讓所有人都被……”
“咚”得一聲,握緊成拳的手落在貓咪的頭頂,這下老師總算是安靜了,夏目也歎息一聲盤腿坐了起來。
“我能做什麼嗎,我又能怎麼做呢。”少年喃喃自語,一臉苦惱,“這樣做肯定是不對的,到底怎麼樣夏油先生才會明白。”
貓咪老師看得很開,它滾了一圈回答道:“你叫不醒裝睡的人,也沒辦法改變彆人的想法。”
靠近院子的紙門被拉開,夏目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背對他們坐著的身影,他壓下了內心的煩躁:“甚爾認識夏油嗎,過去的他是什麼樣的人。”
甚爾坐在靠近院子的走廊上,他平常最多的就是找一個地方安靜待著,除了夏目的話對其他人都愛搭不理,一副木頭人的沉默模樣。
“啊。”甚爾坐直了身,十分乾脆的說道,“不認識。”
這說的是實話,甚爾對不重要的人並不感興趣。但夏目卻執著地坐了過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
“當時的情況,你們很明顯是認識的吧。”夏目認真分析,“雖然沒有五條先生和夏油先生他們兩個那麼熟悉,但是你肯定也認識他們。”
畢竟當時說的一些話,話裡話外都透露著他們三個有一些“愛恨情仇”。
被騷擾得緊了,甚爾又歎息一聲,他實在是覺得心累但又沒辦法:“不記得了,總之很多年前他不是這個樣子。”
那時候還是少年的小鬼,可是正直又驕傲的,而且那時候的夏油傑也還是咒術師。
聽完甚爾的描述,夏目對過去的事情也有了些了解。
夏油傑和五條悟原來是同學,都曾是咒術高專的學生。
“看來是因為選擇了不一樣的路。”夏目若有所思道,隨後他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對了,甚爾和伏黑是什麼關係。”
十分直白的問題,倒是有些不符合少年含蓄又委婉的性格。看來今天的事情給他的刺激確實很大,甚爾眼睛轉動,用手撐著下巴並沒有回答。
“你們長得一模一樣。”
“有嗎。”
“有的很明顯,不過伏黑君似乎不認識你?”
如果真的有關係,又怎麼可能沒認出來。夏目原本堅定的話有些遲疑了,而甚爾依舊看著彆的地方。
“抱歉。”夏目有些愧疚,他自以為戳中了甚爾的傷心事,“不想說也沒關係,你沒有回答我的必要。”
還真是心軟……甚爾終於轉動眼睛,看向那個一臉愧疚的少年。
心善的同時內心又太過柔軟,脆弱的同時又十分容易受傷,是一個敏感而又細心的人。
說實話甚爾有些討厭這樣的人,要不是情況不同,換做以前他大概不會正眼瞧這種人。
笑嗬嗬的總是為彆人思考,甚至會傷害到自己,這樣的人簡直就是“偽善”。
但現在甚爾又後知後覺的發現,他討厭這種人的原因,隻是因為被友善對待的那個人不是自己而已。
沉默良久後,黑發的男人給出了回答:“不記得也好,要不是你說我都要忘記了。”
這是一句徹頭徹尾的謊話,甚爾那個表情很明顯是認出來了。夏目沒有戳穿,隻是試探著開口:“所以你是伏黑同學的……父親嗎。”
甚爾沒有否認,隻是摸了摸下巴:“我死的時候他還很小,不記得也很正常。”
這算是變相承認了他們的關係,夏目覺得有些惋惜的同時,又眼前一亮的想到:“那甚爾有什麼想對伏黑同學說的嗎,要和他相認嗎。”
因為意外死去的父親,變成詛咒最大的執念應該就是孩子了吧。
但夏目給出這番推測時,那個男人又裝作不在意的擺手。
“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意義,也沒必要。”甚爾用手撐著下巴,一副懶散又隨意的態度,“沒必要記得我,我隻不過是一個爛人而已。”
很坦率的話,但是不對。
“才不是吧。”夏目突然很正經的反駁,見甚爾眼神躲閃,他直接撐起上半身硬是對上了視線,“才不是——如果能見到爸爸的話,是會很高興的。”
雖然對於爸爸的印象很模糊也很少,但夏目知道那種孤零零的感覺,那種一個人的感覺。
少年的表情太過誠懇而又認真,其中還有一些執著和堅持。甚爾看得一愣,對上那雙淺色的眼睛他好像也被勾得重視起來。
於是一聲微不可查的輕歎後,他抬手用力揉亂了夏目的頭發,嘴裡又故意裝作無所謂說道:“你總是操心那麼多乾什麼。”
“如果不說出口的話,心意就沒有辦法傳遞!”
寬大的手在頭頂作亂,夏目搖了搖腦袋,隨後他有些鬼使神差的拿出了手機。
或許是太過急切,也不知道是哪裡多出的勇氣,一向膽怯的他居然就那麼直接的撥通了電話。
一陣響鈴後,伏黑惠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