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筠不大死心,匆匆套了件衣服,就下了樓。
碰巧經過紅毛的房間,紅毛一臉的疲憊,看上去一夜未睡。他打了個哈欠,說:“大佬你回來了,大早上就聽到你窸窸窣窣的聲音,弄什麼呢?”
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透過紅毛看了眼窗外,窗戶被濃鬱的樹蔭遮擋,能看到的東西很有限,至少沒辦法看到光頭的屍體。
“不是你,那是誰?”紅毛看到同樣疑惑的寧筠,有些慌了,“早上三四點鐘,我聽得清清楚楚,像是有什麼東西從這裡滑過去……”
“滑”可以引意為很多種,蛇行走的聲音,有人拖著東西的聲音,又或者,有什麼大型物種爬行的聲音。
而這裡有什麼?
有偽人。
紅毛也察覺到了不對,臉色霎時白了幾分,腿又要開始打顫。
寧筠安慰他說:“昨天沒動手,說明這裡有它們忌憚的東西,”
她們目前大概率是安全的。
也不知紅毛腦補了什麼,兩條腿就順著牆滑了下去。
“你們在聊什……唉?”齊犖犖從樓梯口的轉角下來,就看到紅毛對著齊犖犖,結結實實地跪了個大的。
紅毛咽了下口水,“那今早出事了,是不是說明,今天他們就不忌憚這些東西了?”
寧筠:“……”
寧筠轉頭就走。
她就多餘跟這個250解釋這些。
不管兩人看到的和聽到的有多麼邪,但站在樹下後,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樹上什麼都沒有,枝頭空蕩蕩,風一吹,就“啪嗒”掉在了地上,然後被什麼東西卷著,不見了蹤影。
“也許是你們看錯了?”齊犖犖問。
寧筠目光掃過地麵上的草坪,沒吭聲,蹲下身來按壓著。
“有痕跡,確實有東西來過了。”寧筠揪起彎折的小草,遞給兩個人看。
草葉上還沾著晨露,混合著碧綠色的汁水。寧筠在附近翻找,果然找到了一根繩子,還有一條疑似爬行的蜿蜒痕跡。
三人一路順著痕跡向前,直到儘頭。
是座枯墳。
準確說,是他們昨天剛埋上的新墳,上麵歪歪曲曲的寫著幾個字:“韓將、劉石之墓。”
痕跡就是從墓邊開始蜿蜒,直到那顆樹下。
紅毛將頭縮進寧筠的身後,驚恐地問:“詐屍了?”
齊犖犖被他說得有些毛,沒好氣地拍了他一巴掌,“彆在墳前說這個,不吉利。”
吉不吉利的,寧筠不清楚,但以現場來看,屬實不像詐屍。墳堆沒有被動過的痕跡,也沒有泥土翻開的痕跡。一切都很平靜。
寧筠找來了鏟子,三人一人一把。
“對不起了兄弟,等會再讓你入土為安。”紅毛朝著墓碑鞠躬後,一鏟子挖了下去。
昨日三人埋得匆匆忙忙,也沒挖多大的坑,今天再挖時也省了些力氣。
很快就見了底,鏟子敲擊到一個硬硬的,沉悶的東西。幾人匆忙扒拉土塊,一個簡易的棺材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沒詐屍,那是誰爬出來了?”齊犖犖問。
沒人能回答她。
鑒於酒館沒有木材,寧筠就找來幾個玻璃板,充當棺材。透過透明的玻璃板,光頭和矮子背對著背,暴露在外的皮膚已經開始腐爛了。
氣味有些難聞,寧筠偏開了頭,正打算找點什麼捂住鼻子,卻恍然覺得有些不對。
就好像有什麼人,一直在暗處盯著他們。
她似有所感,轉頭看向了彆墅。
前天見到的偽人正站在窗前,不緊不慢地對她打了個招呼,然後消失在房間裡。
很明顯,吊在樹上的光頭是偽人。
在弄清這一個事實之後,寧筠立馬轉身跑向樹下。
紅毛還在不明所以,“你乾嘛去?我兄弟不入土為安了嗎?”
寧筠沒理他,齊犖犖也撂下了鏟子。紅毛本來也打算跟上去,但看到暴露在陽光之下的兄弟,匆匆忙忙又添了幾鏟子,才邊跑邊喊道:“等等我!”
樹下的那截繩子還待在原地,寧筠拿起繩子,仔細端詳。
“繩子有什麼特殊的嗎?”齊犖犖問。
“繩子不特殊,但作用特殊。”寧筠捏著繩子,說:“有些釣魚愛好者,會用繩子來固定漁網。”
繩子的邊緣有些潮濕,散發著一股水腥味,像是剛被人從水裡打撈上來,還未退休時就迎來了二次就業。
彆墅群緊靠湖麵,不乏有些釣魚愛好者來這裡釣魚。
齊犖犖忽然開口:“我記得有一棟彆墅前,好像有漁網和魚竿來著。”她環伺了一圈,然後指著其中一棟彆墅說,“就是那棟。”
寧筠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頭有些疼,不為其他,剛剛彆墅的主人還跟她打了個招呼。
看來無論如何,這個彆墅是避不開了。
“那我們去看看?”齊犖犖問。
看什麼看,她一個人不可能保住兩個人。寧筠心想。
“我去看看,你們在這裡彆動。”寧筠說完,起身向著彆墅邁去。
彆墅共有四層,圍著鐵柵欄,上麵沒有被荒草覆蓋的痕跡,綠化帶像是有人剛修剪不久,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寧筠路過漁具,在彆墅左繞三圈,右繞三圈,奈何窗戶關得死緊,沒找到一點能進去的縫隙。
大意了。
就在寧筠打算直接闖進去時,彆墅的大門開了。
“這絕對是陷阱!咱不能進啊!”紅毛在後麵焦急地喊著。
寧筠沒理會,一腳踏入。
偽人似乎是個道德感極高的生物。這種道德感僅針對於同類,比如列車上的偽人,又比如昨天的偽人,還有今天向她打招呼的偽人。
她隱隱約約覺得,這隻偽人沒有傷害她的意圖。
房子裡麵空蕩蕩的,沒什麼活物。
倒是隔音不錯,紅毛又嘮嘮叨叨了什麼,被房子隔開80%,以至於她隻能聽到模模糊糊的講話聲,卻又不知道在講什麼。
她凝神聽了一陣,發現聲音並不來源紅毛,而是在二樓的某個房間。
彆墅的構造與酒館差不多,一樓的客廳就是酒館的店麵,寧筠順著樓梯向上,果然在其中一處房間看到了兩個偽人。
一個是和她打招呼的偽人,另一個是光頭。
光頭跪在地上,任憑偽人摸他的頭,末了還低聲道歉:“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玩蕩秋千了。”
“主要是彆拿頭蕩,萬一頭甩丟了怎麼辦?”偽人說。
寧筠眉心一跳,原來不是故意給她下馬威嗎?
她還未說什麼,偽人又開了口,“彆站著了,找地方坐下吧。”
顯然是對著寧筠說。
寧筠問:“你知道我是偽人?”
它轉動著手腕的手表,微笑著說:“從你來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它的笑容很怪異,嘴巴裂到了太陽穴,但寧筠能很明顯感知到,對方沒有任何惡意,隻是單純的不會笑。
這一點顛覆寧筠對偽人的認知,又有些毛骨悚然。她接觸到的每一種偽人,都和人類有本質差彆,隻有這位與人類太過相似。
試問一個可以正常思考、正常生活的人,它還能算作是偽人嗎?
寧筠不清楚答案,但她覺得這隻偽人想混進基地,應該是很輕鬆的事情。
怪不得彆墅區的偽人這麼少,危險程度卻足足有兩顆。
“你可以住下,但不能獨吞獵物。”它繼續說,“你已經獨占三個獵物了,這不合規矩。”
三個獵物?規矩?指齊犖犖、紅毛和矮子嗎?
於是寧筠意識到,偽人殺死矮子的時間線,在光頭去世之後。
所以當時的時間線是:偽人變成光頭混入三人組,光頭殺死矮子,並呼喚其他偽人模仿成矮子,逃脫現場與其他偽人聯合,但被紅毛反殺。
寧筠覺得這一切,與眼前這人脫不開關係,如果能驗證矮子是他們殺的,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她借機套話:“我沒有獨占她們,而且你們已經搶走了矮子。”
“所以給你留了兩個。”它想了想,說:“你是要飼養,也不是不行,但最後還是要和我們分享才行。”
果然是他們殺的矮子。
不過……
飼養?把人當成畜生一樣的飼養嗎?
寧筠覺得不太行,委婉地拒絕了這個提議,“我隻是把她們當朋友。並不打算……”
它又露出了極為怪異的笑,“那沒辦法了,你可以出去看看,他們是否還活著——”
“砰——”
一顆子彈打碎了完好的窗戶,隨後直直貫穿在麵前偽人的腦門上,緊接著第二顆子彈飛了過來,以同樣的位置殺死了光頭。
死了?
偽人們的模樣快速變化,整張臉開始扭曲,無數波紋在皮肉上綻放。
外麵的人活未活著不清楚,但麵前的兩個偽人不大像是在活著。
寧筠默默放下準備掏出的槍,替它們默哀兩秒,剛欲起身,一發子彈穿堂而過,落入身後的門框。
如果不是寧筠突發奇想地為它們默哀兩秒,恐怕已經被一顆子彈送走了。
玻璃被打碎,說話的聲音也得以清晰。
“彆怕,我會清理掉偽人,保護你們安全的。”
紅毛驚喜的聲音傳來:“恩人啊,你一定要救我朋友出來!”
“你放心,還有最後一個。”是陌生的青年女性聲音。
寧筠:?
她果然和獵人有仇。
寧筠蹲著身子,在下一發子彈到來之前,從樓梯口迅速逃脫,跳到一樓的客廳。
就在她踏出門口的那一刻,她猛然看到了草叢中冰冷的槍,泛著金屬光澤的槍口正對著她,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