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毫不知道自己被追殺的寧筠,已經從列車上下了車。
在兩個小時前,毫無武力的寧筠打算購買武器,卻遭到武器商店的老板嘲笑。
“就你這麼弱,槍放你身上都要軟半天!”
商店內的獵人們哄堂大笑,無數帶著惡意的眼睛,恨不得將寧筠裡裡外外看個通透。
“憑我在列車上製服偽人,在檢測廳內協助消滅新型偽人。”
寧筠不急不緩拿出了十五萬的單據,上麵羅列了寧筠“見義勇為”的過程,末下角還有獵人協會專屬的蓋章。她微笑著:“這樣能證明我的實力嗎?”
雖然是唬人用的,但效果拔群。
商店內頓時安靜了,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挑走了店裡最好的武器,和上千顆的子彈。
在末世裡,武器要比食物便宜的多。一把槍需要三千新幣,一顆子彈隻需要50新幣,而一斤大米則需要150新幣。換句話說,官方更加鼓勵居民外出探索資源,自給自足。
寧筠在官方的“鼓勵”之下花光了所有的新幣,出了城。
老板給的地圖很全麵,詳細地標注了可能出現偽人的區域,右上角有兩顆塗黑的實心星星。
她下車的平原是一星區域,三兩隻聚堆的牛羊正悠閒地啃著草,四周建築稀稀落落,看起來殘破了很久,裡麵的東西也被搜刮的一乾二淨。
沒什麼東西,但也不能大意。
寧筠繞開建築群,在偏僻的小路上繞了三五個彎,終於在小路交彙形成的大路上,見到了地圖上的標識——酒館。
酒館比她想象的還要完整。
外麵上掛著的廣告牌,依稀可辨上麵寫了“今日酒水九折”這幾個字樣,內部的桌椅沒有殘破的痕跡,看樣子不需要額外製作桌椅。
突兀地,她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極好的聽力讓她聽到了十米外的淒慘叫聲,或許是偽人找上了門。
“救命!誰來救救我!”
寧筠翻出了藏在背包裡的槍,不太熟練地上了子彈,借助著打翻的桌子,一點點向酒館外摸去。
到了門口,那種慘叫聲變得清晰多了,還混合著像是呢喃的,毫無起伏的機械朗讀聲。
“彆怕我,不是偽人。”
“偽人”這兩個字拖得很長,像是錄音帶即將破碎,哆哆嗦嗦朗誦完最後一句話一般。
與寧筠遇到的那個會誘惑她開門的偽人不同,這個偽人看起來人機感重多了,四肢各走各的,臉也扭曲著,五官像是歪斜了45度一樣,怪異荒誕。
跑在前麵的女生快瘋了。
她一路上都走著偏僻小路,儘可能地躲著人群,誰知道居然碰到了拉屎的偽人。
一個!偽人!會拉屎!
它歪著頭,中分的發縫歪到了眼睛上,她還以為是什麼新發型,結果在它站起來的那一刻,才發現是它的五官歪了。
女生僵住了。
那一瞬間的頭皮發麻,差點讓女生直接跪下,所幸這位偽人機動性不強,足以讓她從跌倒到爬起,隨便挑了一條路狂奔。
沒想到真讓她遇到了個彆墅群。
顧不得是不是陷入了新一輪的危險,她大喊著救命,希望能讓本地人略施援手。
即將成為本地人的寧筠剛架好了槍,本能讓她感覺到了不對。
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她抬頭掠過彆墅群,平淡無波的表麵上,像是有什麼東西長了出來,然後一點點形成了人形,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女生。
它又似乎注意到了什麼,隔著空蕩蕩的路,與寧筠的視線交彙。
是偽人。
隻見女生慌不擇路,正要敲著偽人所在的房子,寧筠直接開了槍。
第一槍直直打碎了彆墅的玻璃,止住了女生的敲門動作,緊接著,她開了第二槍。
門外的偽人胳膊被甩飛了出去,偽人整個身軀頓了一下,但已經來不及了,它站在女生的身後,鋒利的爪尖快劃破女生的皮膚。
寧筠開了第三槍。
正中眉心,偽人應聲倒地。
女生回過頭來,與寧筠四目相對。隨後,她看到酒館上的門開了一個小縫隙,仿佛在邀請她進入。
事實上她也過去了。
室內雜亂不堪,桌子椅子被掀翻,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有些嗆人,但對於剛經曆了生死危機的女生來說,這無疑是天堂。
“謝謝你。”女生後知後覺的濕潤了眼眶,聲音哽咽。
寧筠剛收了槍,無意中將視線瞥向窗外,彆墅裡的偽人不知何時消失了。她定定地看了好幾眼,記住上麵的門牌號,才收回神。
緊接著她發現,女生已經自來熟地清理好一片地方,坐上去休息了。
寧筠想了想,說:“這是我家。”
“您要開設酒館嗎?”女生問。
寧筠其實隻是想著逃出基地,但還沒想好要不要開設酒館,聽女生這麼一說,就有些心動。
於是她點頭,“對。”
殊不知在女生心裡崇拜到了極致。
能在野外安家的都是大佬,雖說大佬的槍法差強人意,也足夠在末日中生存下來,就憑著這一點,女生決定和大佬混。
“咕嚕嚕……”
寧筠愣了一下,意識到是自己肚子發出來的聲音之後,捂著肚子,麵無表情地看著女生。
然後肚子響起了第二聲,第三聲……
她認命地閉了下眼,將槍放進背包裡,走向廚房。
“大佬,您要去哪裡?”女生連忙問著。
“做飯。”寧筠說,“不然我們喝西北風嗎?”
寧筠已經一晚上沒吃飯了,與獵人們的周旋早就讓她精疲力儘,更彆提跋山涉水走到了日上三竿,她能撐著救下女生,已經是對生命最大的尊重。
地圖上標識著酒館的酒窖——是個很不起眼的地方,在酒館隱藏房間的地下室內,寧筠推開門,發現裡麵珍藏了不少陳年的美酒、新鮮的蔬菜瓜果,還有堆積成山的大米白麵。
她從蔬菜裡找到了幾顆青菜和蘿卜,又拿著袋子裝了一點大米後,上了樓。
酒館的設備齊全,廚房上鍋碗瓢盆皆具,台麵上整整齊齊碼好了不同種調味料。看得出來原主人不太會做飯,煤氣還剩大半,調味料裡隻有鹽剩了一半,其他的還是嶄新狀態。
寧筠粗略地擦了下灰,就把蔬菜切成了塊,隨手淘了幾下大米,混著蔬菜一起煮了下去。
在廚房忙忙碌碌的寧筠抬頭一看,酒吧前台乾淨得反光,桌椅被人扶了正,整整齊齊擺在一邊,她眨了幾下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抱歉,我看你在做飯,就順手收拾了一下。”女生低著頭,聲音越來越小。
誰說這順手不好的,這順手可太棒了。寧筠不僅希望她順手將其他屋子收拾下,還希望她順手在這裡住下來。
但三天後列車開動,應該沒有人願意放著安全的基地不去,留在這個看起來剛剛起步的酒館。
結果……
“看在我收拾這麼勤快的份上,大佬可以收留我嗎?”
女生似乎很不安,見寧筠沒有立即回答她,便低著頭,踱著步,蹭到了門口。
單純的模樣,看起來不像是成年人。
女生白淨的臉上帶著幾分稚氣,身上的裙子被刮破了一點,仍能看出原本的昂貴。
這麼有錢的人會出現在基地外?
寧筠突然想到自己上了列車的那一幕。
天空陰沉,厚重的烏雲被擠壓在一起,壓得列車裡的人喘不過氣來。
“我才十六歲!居住證上填錯了信息!”
“真遺憾,那你應該提前找獵人協會說明情況。”
列車長頭也不抬,任憑女生哭得撕心裂肺,在眾多辱罵中關閉了車門。
像寧筠這種願意主動出基地的都是少數,大部分是迫於基地的規定——年滿18歲者,會在生日當天獲得一張出城的列車票,隻有活著回來的人,才有資格享用基地的基礎設施。
這也導致了列車上的人看起來跟死了沒兩樣,女生也是。
寧筠最後看到的畫麵,與正在低頭踱步的女生融合在了一起。
“可以,但要先告訴我,為什麼要離開基地。”
良久,女生緩緩開了口:“我原本是朝不保夕的流浪兒……”
齊犖犖從小生活在孤兒院內,吃不好睡不好,在12歲依舊沒有人願意收養她後,她被逐出了孤兒院。
好在她運氣不錯,15歲那年被人撿了回家,那個衣著華貴的女人說:“好可憐啊,跟我們回家吧,我們缺一個女兒,你要當我的女兒嗎?”
具體的細節早已模糊了,她隻記得,女人為她買了她眼饞許久的麵包,她獲得了人生的第一次飽腹,第一件新衣服……
女人對她很好,好到差點讓她忘記了曾經苦難的生活,認為那就是個早已醒來的噩夢。
直到在她被收養的第二年,她收到了一張來自獵人協會的車票。
準確來說,並不是她收到的,應該收到這張票的人是她的姐姐。養父母真正的孩子。
女人和男人哄著她:“到時候你和姐姐一起上車,我們送送她,好不好?”
齊犖犖傻乎乎的信了。直到她被列車長攔下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姐姐的替身。
夢終究是醒了。
鍋裡汩汩沸騰著水聲,蒸騰的水汽順著吧台,混合著蔬菜粥鮮香的氣味,直撲人的鼻子。
寧筠默默地聽著齊犖犖的講述,盛了些粥。
順便給齊犖犖盛了一碗。
這碗粥代表著寧筠允許齊犖犖留下來。
齊犖犖的故事讓寧筠想到了自己,她前世在孤兒院裡,也沒有人願意收留她,但她比齊犖犖幸運得多,沒經曆過末世,也有一個工作能養活自己,不至於受人籬下。
另一方麵,她確實缺一個打掃勤快的服務員。
“是你的勤快告訴我,我需要你。”寧筠笑著說。
齊犖犖指尖一頓,然後毫不客氣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吞下了這碗粥,邊吃邊“啪嗒啪嗒”地掉著淚水,含糊不清地說:“我憑自己努力混來的!我憑努力……”
酒館一共有二層,一層負責招待客人,二層負責住宿。
兩人吃飽後,簡單地收拾了下房間,將酒館掛上了鎖,確保不會有不長眼的偽人敲門後,安心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寧筠迷迷糊糊中聽到一樓吵鬨的聲音,還以為在末世前,剛起身關上窗戶,卻被一股寒意席卷了全身。
她打了個冷顫。
在樓下幾個人正吵鬨著此地歸屬的問題,可寧筠敏銳地發現,他們的隊伍裡混進了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