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的青年逆著光,影子被拉得很長,漆黑碎發發尾略長,一張麵容很是清俊,眼睛是偏深的墨綠色,陰鬱又幽冷,像兩潭沒有波動的死水。
薄唇抿成直線,冷漠又清傲。
他的眉眼長得跟清硯的哥哥很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過呈現出的氣質截然不同。
一個斯文自持,一個陰冷疏離。
“我是來陪酒的。”
他的神情很冷淡,目光略微掃視,很快落在了清硯身上,對視間,突然變得柔和而溫馴。
清硯顫了下眼睫。
是原著主角攻,真少爺藺修謹。
該來的還是來了。
[目標已出現,任務已激活。請在兩小時內達成欺淩藺修謹的任務,包括並不限於①讓對方跪下學狗叫②逼迫對方脫衣服③灌醉對方並占便宜等。]
[好過分。]清硯照例問[任務最低指標是多少?]
[恥辱值50,或?值50。]
[?值是什麼。]
[不太清楚,這裡沒顯示,不過沒事的寶寶,應該和恥辱值相關,可能是厭惡值。]
原著是一本雙強互寵耽美文,主角攻是真少爺藺修謹,主角受是清硯的未婚夫謝朝臨。
劇本裡,假少爺在十六歲時知道了身世,但他害怕失去現有的一切,明知自己是假少爺也不願意歸還身份,甚至一直暗地裡欺辱折磨真少爺。
後來主角受救贖了落魄的主角攻,真相也被揭開,真少爺被接回了家,而假少爺被掃地出門。劣跡斑斑的假少爺仇家眾多,最終在雨夜慘死街頭。
場上的大部分alpha們都認識藺修謹,他是為數不多獲得他們允許可以接近清硯的外人。
印象中是個冷靜內斂的天才。
隻是家境很差,母親臥病在榻,父親在坐牢。
他是清硯在中學時最好的朋友,幾乎形影不離的程度,一次意外中為了救清硯失去了雙眼。
他們沒忘記清硯是怎麼頂著哭紅的眼,捧著碗一口一口給眼睛蒙著紗布的藺修謹喂粥的。
也沒忘記清硯是怎麼緊緊牽著藺修謹的手,小心翼翼地帶他走過一條條盲道的。
更沒忘記,清硯是怎麼認真地對藺修謹說要負責照顧他下半輩子,永遠當他的眼睛的。
那會兒他們嫉妒藺修謹嫉妒得發狂,卻沒有任何理由和立場讓他從清硯身邊離開。
但清硯生完那場大病後,把他給徹底忘了。
隻知道是同學,彆的全想不起。
依稀記得,清硯扔掉了藺修謹送來的百合,說討厭他,以後不要再讓對方出現在他麵前。
甚至不願意出去見對方一麵。
清硯向來溫柔,從來不會說出討厭這種傷人的字眼,他們記得被轉告的少年有多失魂落魄。
後麵藺修謹銷聲匿跡,清硯與他再無交集。
再次相見,眼睛是好了,但怎麼成陪酒的了?
江淩觀察了下:“陪酒的?看起來可不太像。”
這一身的行頭,少說千萬星幣了。
再者能在帝京中學維持兩年的年級第一,拿那麼多競賽的獎,完全是天才中的天才,還是罕見的sss級alpha,怎麼也不可能墮落到來這兒陪酒的。
氣質也不像,看起來根本不會討好人也根本不屑於迎合人,沒有半點風塵氣,還有些倨傲。
蘇辭沒江淩觀察得那麼細致,隻是疑惑:“我點的是omega,你不是alpha麼,來湊什麼熱鬨。”
藺修謹淡淡道:“他臨時有事走了。”
蘇辭嗤笑:“你們會所的o都死絕了?要輪到你一個alpha頂包。”
藺修謹掀了掀眼皮:“你可以這麼認為。”
“……”
江戾的通訊器響了,他低頭看了眼:“醫院的人來了,阿硯要去醫院看看嗎?”
“不用。補償他們些辛苦費,請他們回去吧。”
“好。”
清硯平複了下心情,目光落在藺修謹身上,認真思考著該怎麼把對對方的傷害降到最低,同時自己又不至於因為生命值掉得太快而掛掉。
先打個招呼吧:“好久不見,藺修謹。”
這樣起碼他的朋友們知道是他的同學,關係友好,就不會像劇本裡寫的那樣欺負藺修謹了。
藺修謹因為清硯淡然溫和的目光,眼中漫出些詭異的隱忍的狂熱,盯得清硯顫了顫眼睫。
[我惹他生氣了嗎?]
[你以前都是叫他阿謹的。]
[是嗎?]
係統損失的記憶比清硯少,依稀記得二人曾經關係不錯,腦子裡甚至有二人相擁而眠的畫麵。
江戾靜默了會兒:“阿硯,你需要他嗎?”
“他是alpha,也可以麼。”剛剛已經驗證過,阿硯並不排斥alpha了,江戾還是不由多此一問。
內心不太希望阿硯與藺修謹再有任何交集。
誠然救命之恩該重謝,但若是想以此來束縛清硯,他不能接受。更何況他知道藺修謹曾用化學試劑將有複明跡象的眼再度灼傷,平靜下隱藏著難以估量的瘋狂,他甚至懷疑那場意外其實並非意外。
清硯言簡意賅:“我需要他。”
蘇辭不喜歡需要這個詞,刻薄轉述道:“阿硯總該要照顧一下老同學的生意的,是不是?”
清硯輕蹙眉尖,屈指輕咳了下。
生命值在漸漸流逝。
蘇辭知道清硯不忍心,清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喜歡藺修謹,含笑道:“既然是阿硯的同學,我們總該給他點麵子,彆讓他接不到客,空跑一場。”
“酒量好嗎,知道怎麼伺候人嗎?”
話裡夾帶著嘲意,不大好聽。
藺修謹置若罔聞,隻靜靜看著清硯,回味著那句並沒有帶什麼感情的“我需要他”。
江淩實在受不了他那目的性過強的目光,輕嘖了聲:“你一直看著我們阿硯乾什麼?”
“好看。”
江淩一時竟想不出反駁的話,確實,如果不盯著阿硯寶寶看,要麼是瞎子,要麼是傻子。
麵對清硯以外的人,蘇辭向來刻薄:“你怎麼光答她不答我?我的問題這麼難回答是嗎?
“彆忘了你是來服務的,擺張冷臉給誰看。”
“嗬,都做鴨了,還有什麼放不開的。”
……
被說了這麼過分的話,恥辱值依舊毫無波動。
藺修謹在貧民窟長大,內心早已築起高牆,這些夾槍帶棒的小把戲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他隻在意清硯怎麼想。
他忽略蘇辭的模樣清高又不屑,讓不少人有些不慌,作為一個陪酒侍者,他未免太傲慢了。
清硯感覺藺修謹快要碎掉了,看向自己的眼神一定是在向自己求助,他坐回沙發上,溫和說:“過來吧,你的服務對象隻有我,不需要理會他們。”
藺修謹的嘴角挑起淡淡笑意。
清硯已挑明態度,蘇辭雖有些不快,卻也沒再多說,眾人紛紛也坐回位置上。
藺修謹的身形很好看,肩寬身高腿長,靠近後直接遮住了清硯頭頂的燈光,落下片陰翳。
陰影下,清硯的藍瞳清透得像昂貴的寶石。
阿硯好像瘦了些。
清硯沒忘記任務,但讓他逼人下跪學狗叫,太過分了,隻說道:“我腿不舒服,能幫我按按嗎。”
“好。”簡直樂意之至。
藺修謹屈膝跪在了清硯身前。
略一低頭便能瞧見一抹孱弱的雪色踝骨。
想舔。
溫和的檀木香縈繞著鼻尖,令人沉醉,很想湊近些,鼻尖抵上源頭,直接汲取清雅的香氣。
阿硯一如既往的好聞。
[任務①進度50%,?值10。]
高大的alpha為了錢這樣卑躬屈膝,被羞辱得耳廓都泛了些紅,清硯的心裡並不好受。
眼圈微微發紅,他說:“辛苦你了。”
生命值瞬間下降了50點。
[寶寶,背離人設了。]
人渣怎麼會可憐彆人呢?
[抱歉。]
清硯抬腿踩在了對方腿根上,聲線壓低:“但要是按得我不舒服,我一分錢也不會付。”
鞋尖輕抵了下腰腹:“明白了嗎?”
藺修謹頓了下,耳廓紅得更厲害了。
略微仰視的角度,清硯麵色微冷,眼神卻純得像澄淨的湖水,從他嘴裡說出這種話,好澀。
故作驕矜的神情,好可愛。
好想抱進懷裡,親親他泛紅的眼睛。
“明白。”
[?值20。]
清硯不由讚歎藺修謹的心理素質,被他欺負到這種程度恥辱值還是0,不愧是主角攻。
脾氣也很好,厭惡值隻漲了20。
“阿硯,不如我來給你按,我不收錢,”聞晝突然道,“我學過中醫的推拿,保管舒服的。”
“而且左右腿一起按,會更舒服。”
聞夜也要插一腳:“我也學了……”
拜托,誰不想正大光明地摸阿硯的長腿。
明明雙胞胎一人伺候一邊更合適吧,而不是某個多餘的不討人喜歡的外人。
清硯沒理會他們的插科打諢:“我隻要他按。”
[?值30。]
係統嚴重懷疑這個?是爽度值。
藺修謹修長的手指握住清硯的腿肚,掌心幾乎緊密貼合,力道合適地揉了起來。
按揉的手法和力道都是對的,偏偏遊移時很輕地撫過腿肉,曖昧至極,引發陣陣酥麻癢意。
清硯下意識往後挪,顫著的腿卻被人禁錮住。
“舒服嗎?”藺修謹問。
清硯悶悶地嗯了聲。
怎麼有人從鼻腔裡發出的單音節都那麼好聽。
對方心情愉悅,從腳踝一路按到了膝彎。
清硯皮膚很白,夏天的時候穿著校服短褲,膝蓋粉粉的,透著溫潤的潮意,右邊膝彎有一粒淡紅色的小痣,澀澀的,藺修謹總忍不住要去看。
他是真的很想把阿硯舔哭。
清硯喝了一口酒,他酒量並不好,隻是為了起一個麻痹作用,因為被按得很癢。
手貼得很緊,溫度很燙。
但是才按五分鐘,叫停是不是不太好。
於是把喝了一口的酒遞過去:“喝。”
讓主角攻休息會兒。
且主角攻有很嚴重的潔癖,讓主角攻喝他喝過的酒,對方一定會感到很惡心,從而更討厭他。
果然?值往前竄了一大截,達到了60。
“不喝就算了。”清硯知道對方受不了這個,想拿回酒杯,卻被對方接過。
指尖觸碰指尖,酒液顏色都襯得曖昧了些。
藺修謹的目光流連過清硯被酒液浸潤後泛著點水光,看起來很是好親的唇,杯子在掌心轉了小半圈,薄唇刻意抵著清硯喝過的地方,喝了下去。
眼睛沉靜地看著清硯,深得要把人吸進去。
微苦的酒液意外的醇香。
“喝完了,您的酒很好喝。”
明明是很禮貌的語氣,但是因為眼神太過潮濕粘稠,目的性太強,像在說你的水很好喝一樣。
[死變態。]係統忍不住罵。
藺修謹的日子過得很不好,一定是曾經有客人讓他這麼做,所以他習慣這樣取悅彆人。
甚至要一次次克服潔癖,隱忍退讓。
清硯越想越覺得對方可憐,忍不住抬手去撫摸對方的頭頂,卻被對方握住手,舔了下指尖。
看向清硯的目光如鎖定獵物的蛇一般。
接著,舔了第二下。
清硯整個人都是懵的[這是職業習慣嗎?]
[手很臟的。]藺修謹真的很敬業。
[寶寶我覺得你現在應該甩他一個巴掌再去衛生間用洗手液洗幾遍手而不是糾結這個問題。]
蘇辭差點把手裡的杯子砸出去:“讓你舔了嗎你就舔,你是狗嗎?你他媽配嗎?”
什麼下等狗,彆碰他的公主啊。
以前那些omega頂多是讓阿硯靠一會兒,哪有這種直接開舔的啊,狗嘴多臟啊。
江戾也目露出不快。
清硯怕他們嚇到藺修謹,任由對方將雪白指尖舔得濕漉漉的:“狗狗很好啊,我喜歡狗。”
藺修謹愣了下,眼睛都是紅的。
“汪。”
清硯聽到對方說。
[任務①已完成,?值100。]係統沉默,寶寶又讓壞狗爽到了,但幸好任務是完成了。
沉言恨不得把藺修謹丟出去,長著張清高臉討好起阿硯來一套一套的,於是湊在清硯旁邊:“汪汪汪,我也會的,我也是招阿硯喜歡的狗嗎?”
清硯被他的金發蹭得有些癢,笑答:“嗯。”
藺修謹忍不住輕輕咬了口清硯的指尖。
清硯愣了愣,垂眸看去,對上藺修謹占有欲十足的眼神,他想起自己未免讓藺修謹跪太久了,自然而然地收回被咬的手,輕拍身側:“坐吧。”
藺修謹從善如流,坐在了清硯右側。
握著清硯的手,用濕巾一點點擦拭乾淨。
雪白指尖上有一個很淺的牙印。
再次坐在一起,藺修謹覺得好像又回到了中學時一起翹掉體育課在學校後山草坡上依偎看書的時候,看累了的阿硯很喜歡枕他腿上書蓋著臉休息。
如果不是那場變故……
那天,十六歲的阿硯突然帶著他回了家,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牽著他的手一直在顫抖。
阿硯把書包裡的鑒定書拿出來,遞過去對裴父裴母說:“我不是你們的孩子,阿謹才是。”
後麵說的什麼,他不記得,隻知道阿硯在哭。
哭得很傷心。
裴父裴母第一時間安撫阿硯。
他們說:“小硯不哭,不管發生了什麼,你永遠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會永遠愛你,這點不會變。”
清硯搖頭,哭著不斷告訴他們,藺修謹這些年在那個家過得有多清苦。年幼的他如何被狂躁好賭的父親燙了一手的煙疤,他和母親又是如何被追債的人趕出家門流落街頭,又如何因為父親是連環殺人犯而被人排擠,遭人白眼,他又是如何為了湊齊母親治病用的錢而卑微地求遍了認識的每一個人。
他從未對阿硯說過那些事,甚至很多他自己都記不住了,阿硯卻都很清楚,事無巨細。
“你們不能再對我好了,這不公平。”
阿硯想把他的生父生母還回去。
但實際上,他不需要。
清硯的生母對他很好,如果真的換錯了,能照顧清硯的生母,他已經勝過其他追求者太多了。
至於那些苦難,他倒並不覺得苦。
如果一生下來就一帆風順,反倒沒什麼意思。
阿硯哭得昏了過去,接著生了一場大病,發著高燒,囈語連連,連夢裡都在掉眼淚。
他坐在病床邊聽阿硯說了很多句對不起。
事實上,這一切根本不是阿硯的錯,或者說這根本稱不上錯,他願意稱之為美麗的意外。
阿硯心思很純,又那麼招人愛,要是在那種環境下長大,誰來保護他呢?他根本不敢想象。
所以,他不覺得委屈,他隻覺得慶幸。
然而淩晨時,阿硯突然失去了全部生命體征。
醫生宣判了死亡,一屋子的人幾乎都被抽掉了全部氣力,裴母甚至直接暈了過去。
現在想起來,依舊後怕不已。
好在奇跡般的,阿硯在中午醒了過來。
隻是阿硯什麼都不記得了。
幸好阿硯什麼都不記得了。
所以他們可以一起為阿硯編織一個完美謊言。
知道真相的隻有四個人,他、裴父裴母以及長兄裴清寂,要守住這個秘密並不是什麼難事。
隻是沒想到,他從第八星係治好眼睛回來,阿硯竟然已經成了彆人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