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陽光似乎沒有那麼刺眼，以致於倪媤思還能夠勉強看清左卿書的臉。
但她說的話，倪媤思聽不清了。
至於為什麼聽不清，她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左卿書沒有感受到倪媤思的熱烈，或許是左卿書聲音太小了，外麵蟬鳴聲太吵。
又或者，是因為自己打亂了原有的事情走向。
但自那天開始，左卿書似乎沒有那麼抗拒倪媤思的示好。
會主動接受倪媤思的誇謬，接受她從食堂一路捂著過來的熱飲，接受她將從河邊小道偷來的梔子彆在耳邊。
左卿書給她講題，她總會不自覺看向她好看的睫毛，清澈的眼睛，以及眼角熟悉的痣。
晚修上，左卿書說：“你是不是又和江崍她們打架了？”
倪媤思撇撇嘴：“我可沒有。”
“我已經很久沒看見她們了。”
倪媤思寫完最後一道題，收起本子輕飄飄道：“因為我把她們送進了少管所。”“少管所？什麼時候？”左卿書似有擔憂，但倪媤思沒有看出來。
“就上次，六樓事件之後。”
“可......”
話未出口，就被倪媤思打斷：“我知道，你說過不要和她們動手，我記得。”
內心OS：兩個巴掌應該不算吧？
左卿書那晚看了倪媤思好久，倪媤思從她的眼神裡，看到了不可思議，以及更多的是心疼。
她不知道這個注視代表什麼含義，她隻知道，那是左卿書第一次對她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那一刻，她便知道，或許左卿書真正將自己當成了最好的朋友。
高考前夕，左卿書問她：“你想去哪？”
倪媤思低頭思考，很快回答：“A都科技大學。”
“為什麼？”
“我媽媽一直以來的夢想，也是我的目標。”
左卿書拍拍她後背：“你媽媽一定很愛你。”
倪媤思點點頭，是愛，可媽媽從未被愛過。
也不是從未被愛過，是自從嫁到倪家從未被愛過。
她問左卿書：“那你呢，想去哪？”
“以前留在老家是我唯一的去處，但現在，我想試試A都理工。”
為什麼改變想法要去理工，倪媤思沒有問。
高考前一天。
倪媤思收到來自左卿書送的高考禮物，是手工編製的紅色手繩。
她問左卿書有什麼含義，好吧其實是明知故問。
接過那條手繩的時候，末梢隱隱透漏出一小截青絲。
一縷青絲一縷魂，錦繩係發贈愛人。
左卿書隻說：“高考加油。”
她笑了，蛙鳴綿綿的夏夜，身上沐浴露的清香隱隱散發。
街道旁的昏黃路燈灑下來，灑走了夏日夜晚的燥熱。
倪媤思已經很久沒看見過她如此刻這般發自內心地笑了，很久很久。
“高考加油，穩定發揮。”
倪媤思剛說完，突然覺得身體被什麼軟軟暖暖香香的東西包裹。她心跳得極快，瞬覺呼吸驟停。
空空的大腦被自己拽回來，強製開機卻說不出話。
這個擁抱發生在此刻，她總覺得是虛無，奢望，想抓住又不敢。
左卿書拍拍她的後背，極溫柔道：“高考過後，我有話想對你說。”
“什麼話？”
左卿書沒有回答，而是鬆開她，朝她揮揮手後離開。
.
因為考場不同，考試期間僅僅靠手機偶爾聯係兩句。
倪媤思說得最多的話是：你今天有沒有營養搭配，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好好吃飯......
左卿書說得最多的則是：有，有，有......
高考順利結束，倪媤思鬆了一口氣。
但不是因為結束了緊張的高三生活，而是替左卿書鬆一口氣，終於可以離開那個全是痛苦回憶的地方。
何一昭打趣她：“你真對人家左卿書有什麼想法？可人家不一定哦。”
“我樂意。”
“得得得，您樂意，小的閉嘴。”可是整個暑假，倪媤思都沒能見到左卿書一麵。
她好像很忙，忙到倪媤思今天發的信息，她第三天才會回。
倪媤思問何一昭：“你說她為什麼回信息這麼慢？我叫她過來一起玩她也總說下次？”
何一昭說：“你問我？我又沒談過戀愛。”
倪媤思捶她大腿：“你在瞎說什麼。”
“不逗你了，”何一昭拿起手機快速點著，“你要是想知道，我幫你問問。”
“還是算了。”
“你那麼有主意，怎麼現在唯唯諾諾的了？”
“......”
“請你出國旅遊一趟，去不去？”
“不去。”
“真不去？”
“不去。”
“得，那我走了，彆太想我。”
“......”
小姨和小姨夫暑假更忙，放假後的一個月，倪媤思隻有在剛考完試的那兩天見過他們。
她印象中的小姨一直都這麼忙，媽媽還在的時候就經常見不到她。
所以媽媽經曆的那些事情，小姨也是到了開弓箭回不了頭的那天，才知曉。
倪媤思很心疼也很感激小姨，這些年悉心照顧自己，給愛給吃穿，視自己如親生一般。
一路走來，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除了媽媽和左卿書，那就是小姨。
倪媤思撚撚手裡的手繩，自顧自傻笑著。
突然，一個電話打破了房間內的靜寂。
“喂？”
“倪媤思，是我。”
倪媤思猛地從沙發站起：“卿書？你這段時間去哪了？”
左卿書卻神秘的很，隻說：“我發了個定位給你，你過來一趟。”
電話掛斷，她趕忙查看手機。
這裡對於倪媤思來說還不算很熟悉，所以左卿書發過來的定位，她確實不知道是哪裡。
隻是地圖顯示，似乎是一個小古鎮。
她開心，但又隱隱不安。
開心左卿書主動邀約，不安故事已經完全偏離。但她似乎很享受當下，既已偏離，那便是嶄新的開始，隻要走到最後不是開始的結局，便是最好最好。
等她趕到的時候，沒出所料確實是一個與外界差彆甚大的小古鎮。
兩邊是掛著稀稀落落燈籠的古式房屋，中間小河穿流而過，偶有船隻順流駛過。
圓形石拱橋映在水麵，形成圓月，蔥蔥綠樹，伴隨鳥鳴。
【你在哪呢？】
消息發出去，倪媤思沿著小道往前走。
人很少，隻有幾個奶奶在路邊聊家常。
雨後的小鎮，確實相比外麵的繁華，此刻的寧靜更讓人覺得心安舒暢。
她想加入奶奶們的行列，聽一聽八卦，左卿書的消息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