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芒在看宋銘個人簡介時,草草瀏覽過整個江湖的門派勢力。
當今江湖上,有五大門派,水雲劍派便是五大門派之首,是江湖上可謂能呼風喚雨的大門派,威名赫赫,威風凜凜……
不過這都不重要。
嶽芒滿腦子塞著係統剛發的任務,問係統:“什麼後果自負?”
係統簡短答道:“任務失敗,宿主會受到相應懲罰。”
“……”
“請宿主放心,懲罰不會對宿主造成生命威脅。”
嶽芒心裡怒道:“既然新手篇章主線任務失敗無懲罰,為什麼支線任務失敗便給懲罰,這不合理!”
係統不再出聲。
罷了!穿越這件事本身便不合理,她沒工夫深究這個問題。
時限一日,她要送宋銘拜入水雲劍派,拜入用計殲滅魔教,害死宋銘全家的罪魁禍首之一的門下!
簡直是逼小孩兒哥認賊作父的節奏,係統啊,你真方方麵麵不做人!
嶽芒緊縮眉頭,不自覺地擺弄左手小指,略感焦躁難安。
而一旁的小桃在掏出那顆赭石後,支支吾吾說了半天,先回答了最簡單的問題——小桃是個女孩兒,繼而說道什麼向南去李家村,拿出石頭,彆人看見會幫忙之類的話,奈何她年歲太小,又受過驚嚇,總也無法完整敘述出那位郭大人交代的話。
說到最後,她已漲紅了臉,隻是漆黑中瞧不透徹。
嶽芒聽到她語氣焦灼,哭腔滿溢,輕撫著她的頭安慰她,又像安慰自己道:“小桃彆急,慢慢講。”
小桃又重複一遍剛剛的話,雖有個彆詞用的不甚準確,至少不再前言不搭後語。
這回嶽芒聽得真切,便放緩語速,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大哥哥是不是和你說從這間木屋出發,向南行進,到李家村這個地方,會遇到一幫人,隻要給他們看了這顆石頭,他們便會暫時收留我們幾個?”
見嶽芒理解她的意思,小桃猛點頭,炸起的頭發都平趴下來。
水雲劍派的人在李家村沒跑了,嶽芒仔細摸著赭石上的字,陷入沉思。
突然,她的衣袖被扯住,小桃正抱著她的胳膊,聲音顫抖著說:“姐姐,小桃害怕,小桃想阿爹阿娘……小桃剛睡醒,好多人圍著小桃……幸好大哥哥救了小桃……”
嶽芒頓感震驚,一早便想問,怎麼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孤兒?
“不要怕,天亮我們就去南邊,等這裡安全了,我帶你去找你阿爹阿娘。”
嘴上這樣說著,她心裡像打翻油鹽醬醋茶等調料罐子一樣亂糟糟的。
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真難想象自己也有給彆人畫餅的一天!
考慮到黑心係統給的任務像催命符,嶽芒被迫從紛繁複雜的思緒中撥出最緊迫的幾根。
一日,一日,一日……她默默計算一日有多長。
時間緊促,既然明確李家村有水雲劍派的人,她最好立即出發,但三個小孩兒,拋開年紀甚小、狀態欠佳不談,屋外夜茫茫風淒淒,或許還有野獸正蟄伏在角落裡伺機而動。
她打了個哆嗦,又默默估摸李家村有多遠。
李家村能有多遠……多遠……她根本不曉得啊,她連李家村的大門在哪裡都不知道!
剛剛她聽小桃口述,那位郭大人說他隻能幫到這裡,他大抵是遇到火燒眉毛的大事,甚至自顧不暇,否則怎會僅說一個方向,便拋下小桃,急匆匆離開。
南邊,一個多麼籠統的說法……
任務還沒開始就要到deadline了嗎?
嶽芒一邊收拾心裡砸翻了的調料罐子,一邊自覺命苦。
薄雲順風移散,月光飛入室內,淺淺浸在屋中另一人琥珀色的眸中。
聽清“南邊”與“石頭”兩個詞,宋銘眼內寒光漸凝,他暗自握緊右手,手心正中夾著的石頭,與嶽芒手中那顆極為相似,隻不過這顆石頭似乎曾遭汙漬浸染,顏色更為暗沉。
石頭硌破了他的手心,鮮紅色覆蓋在暗沉之上,他痛得輕微吸氣,可手裡的力氣不減分毫。
這邊小桃不再哭泣,正點著小腦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嶽芒整理好心情,當即不再管係統口中的懲罰,保命是人生第一誡。
她拍拍小桃,想讓她去角落的木床上休息,等到天亮再出發。
熟悉的冷色熒光靠近,宋銘忽地撞到她麵前,可憐兮兮道:“姐姐,我也很怕。”
這一撞嶽芒身子一歪,壓到旁邊的小桃,小桃迷迷瞪瞪睜著眼,一小塊黑色的物什從她腰間斜破開口的布兜中掉落。
“不怕不怕,”嶽芒牽住小桃的手,本想摸摸宋銘的小腦袋,想了想還是向門口指去,道:“天亮我們向南出發,相信我,我們都會會得救的。”
她可沒忘記宋銘抵在她脖子上的小刀。這頭還是先不摸了。
宋銘聞言,低頭不語,半晌悶聲道:“夜間行路不安全,全憑姐姐意思。”
嶽芒透過數值麵板的冷光,瞧著宋銘略顯委屈的神情,心裡一揪,並非心疼,而是不安。
小狐狸的好感度會輕易下降,黑化值則□□在百分之十。
接下來,嶽芒隻需小心行動,任務成功幾率不敢說大,卻也不小。
她也不知道自己不安什麼。
周圍太過安靜,沒有狼嚎,似乎連風聲都停頓。
越是這樣,遠處金屬撞擊的聲音越發突兀。
嶽芒心裡升騰的不安感瞬間被放大幾倍,瞳孔隨之散大。
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連帶著堵門的破桌子一類的物品,豁然被人強行撞開,一個全身裹緊鎧甲的人如同一座鐵山落在屋內。
“還真隻有三個小毛頭。”那人笑道,擎住手中的橫刀,從鼻腔裡湧出一股熱氣。
這正是在窗外要拔刀殺掉小桃的張領兵!
人來得太過突然,耳聞刀柄和甲胄的碰擊之音,嶽芒隻感覺他手裡的刀像是已經架在她頭上,隻消一刀,即刻人頭落地,小命嗚呼。
她怕極了,在法治社會裡從來沒遇到過如此凶神惡煞的人。
嶽芒將一左一右的兩個孩子護在身後,胳膊控製不住地抖動。
方才那位郭大人囑咐過,今夜這裡不必再巡邏。
郭大人應是地位極高之人,備受崇敬,張領兵為何會殺個回馬槍?
嶽芒眼睫輕抖,為何不會殺個回馬槍?
假如他們不對付,管你什麼郭大人李大人的話,照樣左耳進右耳出。
張朔抽出刀。
嶽芒像護小雞仔一樣,帶著身後的二人逐步向後退去。
她的指尖冰涼,心跳飛速。
算上穿越之前的年紀,可以說她活了36年,是三個孩子中活的最長,年紀最大的一個,她應該站出來。
她依稀記得角落裡丟著宋銘那把匕首,如果吸引住對方的注意力,趁其不備撿回匕首捅他一刀,再趁亂逃跑……
張朔鐵山一般的身形堵在門口,他身後跟著一隊同樣身覆鎧甲的人,應是他部下。
一群人裡三層外三層的裹挾著一間夯土破屋,不知道的還以為裡麵是什麼朝廷要犯。
嶽芒看清形勢,遂放棄剛剛不切實際的偷襲想法。
身後傳來哭聲,當這群人衝進屋內後,小桃瞌睡倏地飛遠。
那背對月光,黑黢龐大的熟悉人影,再次將她嚇得哭出聲來。
嶽芒儘量擋住兩個孩子的視線,那柄殺氣騰騰的橫刀露出銀白色的軀殼,冷刃鋒芒,寒光乍現。
嶽芒脖頸間涼意更甚,她似乎聞到濃濃的血腥味。
怕極反怒,她圓睜雙眼,直視張朔的麵孔,闊麵方臉,嘴上一圈青黑胡茬,一副敦厚老實的長相上。
“郭灼總壓我一頭,我不過壓死一隻小螞蟻,他也要插手,嘖,我刀下怎能有漏網之魚,”他眯起眼,笑道,“活下來也要麵對人間苦楚,不若早登極樂,我也算做了好事。”
他說完滿臉堆笑,異常慈和。
嶽芒震驚不已,努力維持仰頭的姿勢。
這世界由係統打造,或許除她之外的所有人不過是一堆數據,可宋銘的謹小慎微,小桃的擔驚受怕,甚至眼前毫無憐憫之心的張領兵,都與活生生的人無異。
她死了大不了浪費新手關卡的機會。
對於其他人的死活,她怎麼能視若無睹?
甚至他們隻是孩子。
嶽芒目視被遺棄在牆角的匕首,竄一兩步便能夠到它。
隻要一兩步,可她來不及了。
刀刃破風襲來,下一秒刺鼻的血腥味蔓延鼻間。
吟嘯聲起,溫熱的血濺在嶽芒臉上,一抹銀光穿透夯土牆體,在張朔頸間豁然穿了個大洞。
屋裡屋外頓時躁動不止,嶽芒霎時心跳驟停,血液凝滯片刻,不等她於震驚中脫身,幾顆飛彈以肉眼幾乎不可捉摸的速度彈射屋內,白煙攏起,嗆得她眼鼻酸痛。
再睜眼,嶽芒已遠離土屋,一名身量高挑,長相白淨,圓眼圓臉的少年立在嶽她身前。
少年約莫十六七歲,身著淺色衣裳,以綢帶束發。
嶽芒了然,是他救了自己。
她四下查看,宋銘和小桃仍在身旁,於是深深舒口氣。
少年義憤填膺道:“讓師兄好好收拾收拾這群狗賊。”
嶽芒順著他的視線朝土屋方向看去,那廂慘叫迭迭。
少年歎道:“師兄果真厲害,這多人都打不過他。”
他回過神,瞥見三個小孩兒,又正色道,“小孩子還是不要看了。”
嶽芒哪管他這些,繼續向那邊看去。
“我叫安豐羽,是水雲劍派弟子。你們快躲起來,我與師兄隻是路見不平,身負要事,接下來可護不了你們。”那方慘叫漸息,安豐羽知道師兄已將歹人解決,他見三個孩子不理睬他,眼神直直衝土屋而去,於是亮出自己水雲劍派弟子的身份,欲吸引他們注意力。
他也不細考慮,若真是普通小孩兒,哪會知道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水雲劍派。
嶽芒一時語噎,但聽他是水雲劍派的弟子,心念電轉。
溺水之人不放過任何救命稻草。
她“唰”得衝向安豐羽,剛欲開口,另一道頎長身影落在她前方。
嶽芒腳踩一塊石頭,刺激到腳心傷口,鑽心的疼痛險些讓她撲倒在麵前的人身上。
多虧身後的宋銘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衣襟,幫她穩住搖晃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