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喜歡師姐(1 / 1)

人不能自找苦吃,明明知道是南牆還要去撞。

顧明月不知道阿爹和阿娘說了些什麼,反正這日前往扶風的時候,她安安穩穩的坐在上麵。

碼頭上人來人往,沒有跟去的弟子們跑來送彆,兩邊熟悉的商販也送上祝福,隻有阿爹和阿娘從頭到尾沒有出現。

一道人影在船邊立了許久,卻始終沒有等到想等的人。看著他滿臉的落寞,顧明月歎了口氣,“挽風,先進來吧,快開船了。”

她話音剛落,旁邊還躺著的樓君堯一下子直起身來,“喂,顧挽風,你耍什麼風度啊,還不快點進來,一會兒要是掉下去,師兄我可不撈你。”

“樓君堯!”說話是那麼難聽是怎麼做到的?

顧挽風最後看了一眼,轉身進入船艙,樓君堯正在哪裡翻著包袱,“我昨日裝進來的披風哪裡去了?”

“怎麼,您老人家現在體寒啊?”

“顧挽風!”說話不嗆人會死啊?

無視他滿臉的怨念,顧挽風走到一旁徑自拿起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行李,樓君堯無意間瞟到他的動作,眼睛滴溜溜一轉,突然伸手搶過,“我倒要看看你這是什麼!”

“你小心一點。”看著他粗魯的動作,顧挽風心疼不已,他準備了那麼久都不敢送,生怕樓君堯直接給拆壞了。

“不要那麼小氣嘛,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麼不能看的?”樓君堯手上動作不停,裡麵的白色一下子就漏了出來,狐裘潔白如雪無一絲雜色,更顯得衣擺處桃花灼灼。

這件裘衣很好看,就是太好看了,樓君堯一邊給師姐係上,一邊開口埋怨,“顧挽風,你太不夠意思了,悄悄背著我給師姐準備衣服,還是不是好兄弟了?”

顧挽風被他氣笑了,“這是我,我阿姐。”

生怕樓君堯看不懂,他特意拿劍指了指自己和阿姐,又指著樓君堯說道:“你隻是一個師弟,知不知道?”

樓君堯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我和你不是一家人,我就是一個外人。”

顧叔叔和岑姨對他越好,他就越覺得自己融不進去,雖然這樣議論長輩不好,但事實就是,如果他們真的把自己當作自家人,那他從小到大根本不會一次罵也沒有挨過。

他向來嬉笑的臉上帶著罕見的落寞,顧挽風不由得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誰知這人下一秒就挽著師姐的手,“我和師姐才是一家的!”

行唄,是他自作多情!

看他生氣了,樓君堯趕緊轉移話題,“師姐,這件狐裘怎麼樣啊?”果然,某人雖然沒有轉過身來,但是耳朵都快豎起來了。

“阿姐很喜歡挽風送的衣服,春日裡穿著正好。”顧明月也配合的順毛捋,摸上去毛茸茸的,上身後不斷傳來暖意,顏色也是她喜歡的。

“阿姐喜歡就好。”顧挽風乖順的坐在她身旁,臉上都帶了幾分笑意,他這次親自去挑選狐狸、尋找裁縫、設計圖案,準備了三年才一步步做出來的成品,阿姐喜歡他自然高興。

“等過幾日,我送的更好,師姐一定最喜歡我送的。”樓君堯有些不服氣,顧挽風這次怎麼開竅了,不送他自己喜歡的那些刀槍棍棒或者奇葩配色的禮物了?

顧明月隻是溫柔的笑著,並不開口應和。又是一年春三月,最初給她賀生的人早已不在,這個生辰自然沒有什麼過的必要。

雖然弟弟們是好心,但是她收下禮物也就到此為止了。

她不能因為一想起來就難過就放棄想念,也不能因為親友的擔心而努力忘記,明明死去的人是他,但是所有人提到這件事的第一反應都變成了她會難過。

她可以理解人有親疏遠近,但是如果連她都忘記,就真的不會有人再提起沈忘塵,何況,這世間尚且活著的,他最親近的人可不就是顧明月。

在船上晃蕩了兩日,終於到了扶風山腳下的小鎮,河水環繞著白牆黛瓦,來往叫賣的人操著當地特有的口音,軟綿綿甜絲絲的,無端讓人覺得可愛。

“師姐,他們這裡的人說話都好好聽,那邊還在唱歌呢。”樓君堯作為大師兄在最前麵,偏偏轉過身倒著走,打量周圍的同時還有空聊天。

顧明月稍微聽了一下那兩個女子“歌詞”,有些好笑的看向他,“君堯,她們在吵架。”

“噗!樓君堯,我就說你不靠譜吧,還說什麼人家在唱歌,你真的,唔……”樓君堯繞過顧明月,三兩步走到顧挽風麵前,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我一開始就知道她們在吵架,隻是為了逗師姐開心才這樣說的,你懂不懂?”他理直氣壯的好像自己本身就是這樣想的,是顧挽風誤會了他,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眼看沒有人相信自己的話,樓君堯連忙轉移話題,“師姐,你怎麼聽得懂扶風這邊的話啊?”

顧明月有些怔愣,輕聲開口,“以前遇見的病人裡有一個來自扶風的,相處久了,自然就能聽懂一些。”

樓君堯停下和師弟打鬨的手,抬頭去她,陽春三月,她還穿著昨日那件狐裘,行走間素白的衣衫時隱時現,純白的發帶挽起青絲,又隨著步伐一起搖曳。

明明置身在熱鬨的市井街頭,但是她單薄的身影飄渺,仿佛下一秒就會離開人間,就像月亮一樣距人千裡之外。

樓君堯和顧挽風同時安靜下來,自從沈忘塵走了以後,她就一直著素色衣裳,整個人徹底沉寂下來,就像所有活力都隨他而去。

“這個沈忘塵,我當初就說他心懷不軌吧,你看看師姐現在被他害的……”樓君堯在那裡小聲的嘀嘀咕咕,但顧挽風離得很近又是修行之人,自然一字不漏全聽見了。

“你聽聽你說得是人話嗎?”就好像人家自己很想死似的,而且論起對師姐的心意,他們任何人都比不上沈忘塵,生前不如他,死後更加比不過。

何況斯人已逝,再說這些有什麼意思,“你可是我們臨安顧氏的大師兄,說話做事能不能注意一點?”

“誒,顧挽風,你這麼說我可不同意,什麼叫我注意一點,我可是玄門天驕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你問問師弟們,誰不喜歡我?”說著他還硬拉著身後的弟子,一個勁的問人家是不是最喜歡他。

顧挽風根本沒眼看,樓君堯作為大師兄沒個正形,天天帶著他們瘋玩,他這個二師兄隻能天天逼著他們練功修煉,這群弟子怎麼不喜歡他。

“我喜歡師姐。”

顧陽沒有隨口應付大師兄,反而一字一句認真的開口,上次阿娘生病,多虧了師姐去家裡看望。

樓君堯被他逗笑,伸手搭過去,“行啊!三師弟。按你這種說法,我們臨安所有弟子最喜歡的肯定都是師姐啊。”

師姐除了身體不好,再沒有任何不好了。說著他用肩撞了撞前麵故作嚴肅的人,“你說是不是啊,二師弟?”

顧挽風被他撞的一個踉蹌,沒好氣開口,“這還用你說,我阿姐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看了看有些走遠的阿姐,“行了,彆再鬨了,阿姐都走遠了。”

顧明月從前和沈忘塵在桃花庵的時候,白日裡撫琴譜曲、研習醫術,晚間對酌兩杯、賞月觀花,還沒等回神一天就過去了。

兩個弟弟尋來,她早已收拾妥當,還是規規矩矩的顧氏大小姐,然後沈忘塵再陪他們一路慢悠悠的回去,時不時被挽風和君堯刺兩句也不生氣,他們說的過分時回上一句卻能讓兩人氣的跳腳。

那時候的日子過得太輕快了,快的一晃眼就已經是昨日。

她想得有些入迷,沒注意到前麵的人,一下子就撞了上去,額頭碰到的卻是一抹溫熱。

那是一隻手,明明生的修長潔白,掌心卻布滿了厚繭,和弟弟們一樣日日練劍才有的手,卻長在了麵前這個紅衣似火的女子身上。

“這位姑娘,我們是不是哪裡見過啊?”

“唉,你是誰呀,怎麼攔著我師姐?”樓君堯剛跟上就看見師姐被人攔住了,對麵看上去就不好惹,他連忙擋在師姐身前。

黎華榮收回手,麵前這位不知道誰家的大小姐,看上去嬌滴滴的,身旁怎麼也不帶個人,剛才差點就撞到彆人身上去了,以她的身量倒是也撞不壞誰,疼得說不定還是自己。

這樣的姑娘,家裡人護著著急些也是正常的,所以她也不生氣,抬手行了一個同輩禮,“康山黎氏,黎華榮。”

“康山黎氏,黎華安。”看家姐莫名上前幫人的黎華安這時候也反應過來,連忙跟著見禮。

聽了這話,又看了看兩人,確定是康山黎氏的人,樓君堯這時候明白過來剛才大約是個誤會,不過這位記性也太不好了吧,他們三年前不是才見過嗎?

但人家忘記了他也不矯情,大大方方的重新介紹,“臨安顧氏,樓君堯。這是我師姐顧明月,師弟顧挽風。剛才多有失禮之處,實在對不住。”

身後的顧挽風看他這副做派,日常嫌棄這個丟人顯眼的大師兄,提醒人家一句曾經見過會死啊!

看兩撥人聚在街道中間都有些擋到行人了,顧明月終於上前,“華榮姐姐,好久不見。”

三年前對方要找的人死在康山,黎華榮實在沒臉叫出那聲“小月亮”,但這一次,她剛剛可是救了人。

於是她笑起來,似驕陽燦爛,“小月亮,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