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寂靜的房間內,尚未熄滅的沉眠香飄散而起,旋即融入空氣中再不見半分蹤跡,隻留下極為淺淡的香味昭示著它的存在。
可惜,僅在的二人全都麵色沉重地深思著,完全體會不到其靜心凝神助眠的功效。
片刻後,景元率先回過神來,客氣道:“今日勞煩龍女大人跑這一趟,不過此番出診就不必記錄於醫案治驗總要上了。”
“我懂的,診斷內容是一個你知我知的秘密。”白露鼓了鼓腮幫,佯裝氣憤道,“不然我也不至於到了之後才知道病人是誰。”
景元派人叫自己的時候,隻大致提了提傷勢病情,卻著重說精神有異,嚇得白露還以為是將軍有了墮入魔陰身的征兆,急忙收拾藥箱就衝了過來。
誰成想,要診的病人根本就不是景元將軍。或者更確切的來說,不是她以為的那個景元將軍。
不過......白露有些愧疚地垂下頭:“若是早知道他身上有狼毒未清,這沉眠香我就不該點的。”
以至於兩相映襯下,直接促使對方睡了過去。
好在「景元」的意誌足夠堅定,幾乎除了最開頭的致歉以外沒再透露出任何恐懼與脆弱。
“抱歉,是我沒能看出這點。”景元如此回應著。他閉了閉眼,將眸中不明的情緒遮掩過去。
狼毒是步離人所釋放的信息素,能喚起內心的恐懼。
但除了鱗淵境那次以外,他卻未曾再看出「景元」有過不安的情緒。反倒是睡醒以後,那種情緒展露的要更為明顯一些。
是因為知道隱瞞不住,所以不再抑製了嗎?還是說,經過那一場夢境,他已無力再掩飾的完美?
景元再度陷入沉思,直至身側傳來白露猶豫的聲音:“將軍,你......他究竟都經曆了些什麼?”
是啊,究竟要經曆什麼才會流落此間,試圖提供幫助,卻又處處隱瞞?
又或者,他們真的是在幫助羅浮嗎?
景元垂眸看了眼玉兆顯示的時間。他並未回答白露的問題,隻是邀請道:“我已召集相關人員在神策府相聚,不妨一起過去聽聽?”
37.
雖說是召集相關人員,但實際上也就叫了開拓者三人,他們在獵狼行動中分屬不同區域,剛好足以補全拚圖。
“我我我!”景元剛一進門,星就格外積極舉手回答著。
三月七啪的一下將她的手打落:“這又不是課堂上老師點名回答問題,不用這麼積極啦!”
“什麼?”星一臉驚詫地舉起另一隻手,“所以也不會給我加分嗎?”
三月七飛快地將她的雙手全部按下:“都說了不是課堂上回答問題!”
“哦。”星蔫蔫的趴到了桌子上。
因有要事相商而提前到場的飛霄輕笑一聲,引回正題:“不過從大家提供的時間線來看,我們的確是最先遇到他的。”
星猛地抬起頭,大聲道:“星穹列車加十分!”
咚!三月七將星的頭重新按了回去:“駁回,飛霄將軍不屬於星穹列車!”
被用力按住的星也不掙紮,就著這個姿勢以模糊的聲音開口道:“我們遇到他的時候,他就有傷在身,卻又告訴我們一切按計劃進行。”
與此同時,她抬手挪到桌下,試圖對三月七發動偷襲報複。
已經見怪不怪的丹恒將“偷摸打架”的星和三月七拉開,同時分析道:“兩種可能。一是他不清楚計劃的具體內容,所以讓我們一切如常。但結合後麵鱗淵境的行動來看,應該是第二種:他清楚的知道此次行動的全部部署。”
“那接下來就是我們這邊了。”三月七回憶著競鋒艦上發生的事,“倒是沒有什麼特彆奇怪的地方。隻是,他曾說過一句:‘我的確不是你們的將軍’。”
說到這裡,三月七像是自我肯定般地重重點頭,隨後又憂慮道,“當時我都擔心再打起來,但那個將軍看上去傷的好重。”
“傷的好重?你確定嗎?”白露沒忍住出聲詢問著。
畢竟在剛剛的檢查中,除了不可調節的內傷以外,那種程度的外傷對天人亞種來說,隻需一天就能愈合,白露甚至都沒有專門去開傷藥。
突然被這麼一問,三月七就有些不自信了。她下意識看向四周,意識到彥卿和雲璃都還在丹鼎司休養後隻得再仔細回憶,最後才篤定道:“確定確定,他那時候都咳血了。”
聽到這話,白露蹙眉看向景元。後者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接下了後續,“如此一來,之後便是鱗淵境了。”
“在鱗淵境中,他幾乎是毫不掩飾地展露著對濤然——或者是對龍師的惡意。”丹恒格外平靜地說著,甚至覺得這不能算作太過異常,畢竟他自己也毫不猶豫地對龍師投出了擊雲。
不過......“他好像很排斥將軍的身份。”
景元了然點頭,以作回應。
再來,就是在府邸時展露出的異樣。
他如何得知符玄此時不在羅浮?提及巡海遊俠時彥卿為何突然改口?所謂的弑師千百次又是出於何種說法?
最後......景元不由得想起那句“我,古國皇帝,打錢!”
他的確曾在羅浮雜俎論壇上發表過類似的言論,但出現時間如此之短的「景元」又是如何得知的?
除非,他也曾經曆過這一切,甚至更多。
可以說,現在的種種跡象都在應證著符卿的預卜:是你非你。
但這些疑慮景元都未說出口,隻是謹慎地暫定了一個結果,“他們或許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未來,在尚不清楚其目的動機前,最好還是不要貿然接觸。”
“未來的景元將軍?”星發出一聲驚歎,又好奇道,“也不知道未來的我有沒有獲得一個單人間。”
三月七不滿叉腰:“怎麼,跟我睡一起委屈你啦?”
星:“發出一聲冷酷的*哼*。”
“......把前麵也念出來就一點也不冷酷了啊!”
38.
待星穹列車的三人和白露一同離開後,飛霄才出聲問道,“能讓你在未完全肯定之前就出言提醒,想來那位神策將軍不止如此吧?”
“我在丹鼎司時可都聽說了,羅浮的銜藥龍女幾乎是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怎麼樣,有瞧出什麼嗎?”
景元無奈地搖了搖頭。若隻是不憑借任何證據的無端猜測,他可以給出一個甚至幾個答案。
因為某些原因,「景元」傾儘全力,卻仍未能阻止羅浮覆滅。而「彥卿」與「景元」對戰,最終導致「景元」身亡,卻也成了「彥卿」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或許「景元」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回到過去,也或許是意料之外的流落異界。總之,他來到了這裡。
也許是那場殘酷的覆滅之戰造成的影響:「景元」對自我的認知產生了些許錯亂,以至於他有時會自認為巡海遊俠,清醒時又知曉自己是誰。
可無論如何,他的行動仍帶有目的,不是拯救便是毀滅。
景元更傾向於前者,畢竟這個猜測能解釋很多。
因此,「景元」失去了戰鬥力。因此,「景元」抗拒著過去的一切。因此,「景元」在意識到這邊尚未發生“某些原因”時,才會說出一聲“這很好”。
可這一切終歸隻是因果不明的猜測,甚至無法排除對方刻意表露的可能性。
於是,景元隻回應道:“現在還無法下定結論。”
39.
“結論?”「刃」收起依舊無信號的手機,泰然自若道:“很明顯,我們迷路了。”
“......這就是你天南海北胡扯、硬拉著我邊走邊聊了半個小時的理由?”
「刃」心虛地偏移視線,又一本正經道:“沒關係,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一,去地衡司報案說彥卿走丟了;二,去地衡司報案說我們走丟了。”
無論哪種,聽上去都很丟人。
——各種意義上的丟人。
但更關鍵的一點在於,“你知道地衡司怎麼走?”
「刃」不由得陷入沉默。
此時,一位路過的好心人主動道:“地衡司啊,喏,前麵右轉乘坐左手邊的星槎,到站後直行再左轉就能看到了。”
說完,她兀自打量著「刃」,最後擺了擺手,“算了,總歸有將軍在,也沒我什麼事。出發,打牌打牌!”
我和「刃」對視一眼,憑借著不知從何而來的默契成功達成一致,一路跟著青雀抵達帝垣瓊玉場館。
來吧,決戰之時已至!
我感覺我心中已經燃起了熊熊戰火,一聲令下便派出「刃」詢問他們的遊戲規則。
“規則上倒是跟最常見的玩法沒什麼區彆,但是......”「刃」悲憤地哽咽一聲,“他們不玩錢的!”
怎會如此!這樣一來,豈不是沒辦法從中贏取巡鏑了?我的熊熊戰火瞬間被撲滅。
我頗為怨念地看著遠處的牌桌,最後大手一揮,“不管了,先打兩圈!”
40.
雖然一位通緝犯帶著景元將軍在羅浮閒逛有些奇怪,但將軍這麼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青雀如此想著,隨即便前往約定的牌桌開啟了每日任務。
......可將軍帶著通緝犯親自來打帝垣瓊玉就有些奇怪了吧!
青雀頗感壓力地拿起牌,她左瞅一眼右看一下,最後小心翼翼地將牌扔出:“魚。”
啪——“胡!”
“那個,我家窗戶好像沒關,我先回去一趟。”青雀對麵的牌友對她擠了擠眼,隨後倉皇逃離牌桌。
就連一貫喜歡打帝垣瓊玉的青雀也陷入沉思。
一連打了兩圈,自己隻贏了兩把,剩下的贏家不是將軍就是通緝犯,這真的合理嗎?
看著青雀懷疑人生的神情,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彆在意,我這是新腦子,難免算牌快些。”
“新......腦子?”青雀看上去更懷疑人生了。
直到她對麵再次坐下一個熟悉的身影,青雀才恍然大悟地呢喃道:“怪不得,原來我是在做夢啊。”
對麵的景元聞言輕笑一聲,視線卻第一時間落在我身上:“新腦子?”
......不是,景元你怎麼還在閃現!我是有什麼百分百被抓包的隱藏技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