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求婚？”我強壓著擔心，疑惑地看向林樂樂。
林樂樂一拍腦門：“你瞅我這腦子！”
從褲兜裡掏出一條銀項鏈遞給我：“你看，它中間掛著的是不是戒指。”
我顫抖著從她手心拿起那條項鏈。
放到左手手心，捏起中間那枚戒指，上麵鑲嵌著一些星鑽，不是什麼時興的款式。
應該是五年前的款式了。
五年前落常和祁戚兒訂婚。
我握住戒指，看向手術室：“不是給我的。”
是給祁戚兒的。
真沒想到，落常竟然這麼情深。
把這個東西放在身邊，放到現在。
“不可能！”林樂樂斬釘截鐵，“他攥那麼緊，連昏迷了都不肯鬆手，不是給你的是給誰的？”
我不知道如何像她解釋，收回視線，低下頭：“反正不是給我的。謝謝你保管它，等他醒來，我會拿給他的。”
林樂樂毫不猶豫地說道：“姐姐，你彆不信，這一定是給你的。我以前看過一個很火電視劇：一般人會下意識保護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大部分人開車遇到車禍下意識是往左轉方向盤，因為這樣子副駕駛為自己擋上一擋。而如果向右轉方向盤，那麼就完全相反。自己會為副駕駛擋上一擋。這種情況，隻會存在於，他想保護副駕駛上的人。”
林樂樂深吸一口氣：“你在普通病房裡醒了。他還在搶救室。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他往哪邊轉的方向盤吧？”
手術室的燈滅了，落常被推去了ICU。
主治醫生走出來：“你們誰是家屬？過來簽字。”
“我是。”我幾乎立刻反應。
“你是他什麼人？”醫生看到我穿著病服，便拿著紙筆朝我走了過來，遞給我：“搶救過來了，等度過危險期就可以轉去普通病房了。”
我接過紙筆在上麵簽字，卻在關係那犯了難。
醫生看出了我的猶豫，又問一遍：“你是他什麼人？”
我愣了一下，笑了笑：“妹妹。”
準備在上麵簽“妹妹”。
“什麼妹妹！你們長得可不像！”林樂樂倒是先著急了。
醫生也狐疑地看著我，伸手要拿過簽字板：“如果不是他的家屬，請聯係他的家屬過來。”
“是。他是養子。所以我們長得不像。”我麻溜地簽下關係。
醫生看著我們落款的姓氏相同，也沒再多問。
……
林樂樂把我扶去ICU。
我不能進去，隔著玻璃，我看到了戴著呼吸機的落常。
心電圖顯示屏上，他的心率正常。
我在ICU外坐了很久，林樂樂說我得換藥了，把我扶走了。
換完藥，我看著林樂樂。
“你不是什麼見習大學生吧？”
林樂樂愣了一下，隨後笑了：“姐姐不愧是能當CEO的人。就是聰明。我是落氏集團總裁辦的總裁助理。來了有五年了，您在公司說常總不是你哥那個時候，剛好是我來的第二天。不過後來您在總公司，常總去開會也不喜歡帶人，所以您沒見過我。公司高層聽說常總和您出車禍了，派我和他的秘書阿李過來照顧你們。”
她向我出示了工作證。
不得不說她長得是真的幼態，說她是高中生都能信。所以一開始她說她是見習大學生，我根本沒有覺得不對。
是在她非要說我和落常不是兄妹的時候察覺的。她想撮合的意圖太明顯。不該是一個見習大學生熱心能達到的地步。
她應該是落常的熟人。
但為什麼是撮合我和落常？
他不知道落常恨透我了嗎？
我問道：“為什麼一開始不坦誠相待？為什麼要撮合我和落常？”
“落總，我除了我的身份說謊了，其他沒一句是假的。我就是想幫幫常總，說實話，我還好是跟著常總做事，不然我那時候那麼單純，被賣了都不知道。落總，常總他人那麼好，而且常總對您的情誼，我和阿李都看在眼裡……”
他對我的情誼？怕是隻有恨吧。
“林樂樂是吧？我和他的事情很多你不知道，你不懂。我和他是沒有可能的。”我淡淡道。
林樂樂立刻拉起我的手：“為什麼不可能？落總，你就考慮考慮常總吧。那個戒指他都買了六年了，就在你追了他一個星期，在總裁辦說出他不是你哥這件事，和他在辦公室吵了一架之後的第三天，他就買了！”
那時候祁戚兒還沒開始追他……
原來他在那個時候就看上祁戚兒了。
心裡有點苦澀，我歎了口氣，緩解了一下：“不是買給我的。”
“不可能！他特地讓我去和當時合作的一個品牌方，做禮服的，他們給你送過一套帶白手套的禮服。他讓我去和他們要的你的指圍。絕對是買給你的！”
我突然想起來多年前和他說過，如果結婚，給我一個戒指……
可是他當時拒絕我了。
“巧合吧。允許是想送我手套或者帶手套衣服當生日禮物呢？”
可惜我生日還沒到，我們之間就發生了那些事。這幾年我們除了會議，每次見麵都是做那種事。第二天我在酒店醒來就去a市。已經很多年沒互送過生日禮物了。
況且要是那時候就買了給我，乾嘛拒絕我？和祁戚兒表白和訂婚？
林樂樂見我一臉不信，又道：“好。就算是巧合，但喝醉了喊你的名字總不是了吧？”
我愣了一下，看向她。
“今年我業績不行，我心急，想談成合約，衝業績，同意了對方的私下邀約。結果對方人品不行，想灌我酒……常總聽說了，和阿李趕過來，常總替我擋了那杯酒，義正言辭說他的手下不需要靠喝酒來簽合同，說完就讓我和阿李跟他回去。我不會開車，阿李去開的。我扶著他，那杯酒烈，常總不會喝，自然醉了。”
林樂樂深吸一口氣。
我明白她要講重點了。
因為重點前停頓一下是為了吸引注意力。
“他看著我喊：‘九九，你來接我了，我跟你回家，我們回家……'說著說著他要抱我，發現認錯人了，他說：‘樂樂啊……不好意思，我認錯了。'他不讓我扶了，往前麵跌跌撞撞地外麵走，我怕他摔，過去扶他，聽見他小聲說：‘九九，為什麼我報告出了那麼多次明顯的錯，你還不來？'阿李開車來了，我們扶他上車，關車門前，我看見他笑了，像自嘲，他說：‘也是，九九從來不會喜歡有個人超過一年，我憑什麼例外……可是為什麼連不建立在喜歡之上的關係，她也那麼容易膩……她不是說我還挺好用的嗎？'。”
好像有人捏著我的心臟，捏得我喘不過氣來。
“落總。常總身邊來來往往人很多，當名字裡帶九的，隻有你一個。這不能是巧合了吧？就算你覺得是。他清醒的時候親口說的話總不能是巧合了吧？”
林樂樂鬆開我的手一臉認真。
“我隔天沒忍住問過他既然喜歡落總為什麼不說？落總不是喜歡過他嗎？追回來就好了。他和我說，你親口和他說過你不喜歡他了。因為他和祁戚兒訂婚了……”
我是說過，五年前，在落家那幾天裡。
他問我訂婚宴上對他那麼做，是因為喜歡他嗎？
我當時不想讓他覺得我的感情是肮臟的，不堪的。
我是說了喜歡他的落玖九在他和祁戚兒訂婚那天死了。
那個捏我心臟的人好像用了很大力氣，好疼……
“落總，我不知道你和常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突然之間要訂婚，可他不也取消了嗎？如果是其他什麼事情，讓你和他心生嫌隙了，能不能看著大貨車失控撞過來他一時間向右的方向盤的份上，給他一個機會呢？”
似乎是怕我拒絕，林樂樂拉起我的手，抑揚頓挫地強調：
“大貨車失控啊……警方說了監控顯示——他第一反應打的就是向右的方向盤啊，他下意識就是保護你勝過自保啊……”
……
我退了去國外的機票。決定等落常醒來好好談談。
落常被轉入普通病房已經是三天後了。
我沒受什麼嚴重的傷，第二天就能自己下床走路。
聽說他轉入普通病房，我便去了落常的病房。
如林樂樂所說，阿李在落常身邊。
阿李看到我就出去了，連門都貼心地關上了。
呼吸機已經拆了。
我伸手描摹著他臉上的輪廓，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落常你不是和我說不會嗎？不是和我說隻拿我當妹妹嗎？你不是說我們不可能，讓我死心嗎？你不是……不愛我嗎？”
回應我的當然是寂靜……
……
我趴在他的床邊，睡到快中午才迷離迷糊醒來，看到他看著天花板。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因為他沒有叫我。
他察覺到我醒了，嘴唇動動終究沒有開口。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們沉默了一陣，我起身將他扶坐起來，去倒了水，遞給了他。
他接過水杯喝下。
我拿過，他遞回來的空水杯。
“為什麼向右打方向盤？”我還是問了。
“……”落常苦笑了一下，看向我，“因為……我愛你。”
眼裡是難以抑製的苦澀和愛意……
空水杯落地，碎了一地。
我年少時幻想過無數次落常向我表白，但沒有一個場景像如今這樣……
我茫然地站在一片玻璃碎片邊，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他抬手掩住自己的雙眼：“我愛你，落玖九。哪怕是你對我做了那些事……我還是控製不住的愛你……”
我儘量讓自己平靜：“什麼時候開始的？”
“……高中。你在學生會轉正後，被安排上台主持會議，我坐在台下看到你的第一眼。”
我往後踉蹌了一步：“你不是說你隻拿我當妹妹看？你不是說我們隻能是兄妹？你不是喜歡祁戚兒……喜歡小千金……”
他的手拿開了，撐著病床，似乎想下床，但他傷太重了，做不到：“五年前酒吧外，我沒根本就認錯人！我說謊了……我和祁戚兒訂婚是……為了讓你死心……小千金是你同意往我總裁辦塞的！我同意了嗎？！”
“那你為什麼當年要拒絕我？！！”幾乎是喊出來的。
“……”他移開視線，“……我不敢愛你。我們對外是兄妹，違背道德倫理。我不想背負罵名。”
原來理由這麼荒誕……
“落常！我討厭你！”我逃似的跑出來了病房。
“九九……”
我沒有回頭。
……
一年前就是這樣，我跑去醫院前台，辦了出院手續，攔了輛出租車，飛去了國外。
一路上我在想落常會不會給我打電話，可到了機場，下了飛機，再到手機掉池子裡，都沒有他的電話。
看來他就算喜歡我，也不願意和我發展……
那時候我心灰意冷，覺得此生和他再無瓜葛。
世事無常，那時候我根本想不到——現在的我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他的副駕駛。
“九九，落家……到了。”他試探性地看向我。
“嗯。路沒變，我認識。”
見我沒說不回落家，他鬆了口氣。
我吸了一口氣，解開安全帶。
我要推開車門前，我聽見他說。
“九九……對不起……我很想你……很想。”
我的動作停住了，收回手，坐回去。
“這就是你想了一路的話？”
他緊握方向盤的雙手這刻終於放鬆了，回到他的身側：“九九……我想了一年……千言萬語……”
他自嘲地笑笑，看著遠方：“想到現在……可我是不知道怎麼說好。隻能用這樣的簡單的話來說。”
我沒有說話。
“六年前訂婚宴……我已經知道了。落家那幾天，我也知道了……”他看向我認真道，“九九，對不起。”
我有點意外他會知道，照理應該查不到的才對，看他一臉認真，不像套話。
看來是真知道了。
“你不用說對不起。我確實強迫了你。毀了你的訂婚宴。落家那幾天藥是我下的，強迫你的人也是我。”我又看向前方，“我沒多無辜。”
“不是你，那天我可能就是在裡麵被其他人強了……”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似乎不敢想多慘烈：“幸好是你。”
空氣安靜了下來。
靜到我們彼此的呼吸聲都很清晰。
“落常。”我推開車門，準備下車，“都過去了。”
“那……我們之間能不能不過去？”落常加快了語速，他解開安全帶，想要拉我，又縮了回去。
我看見他的手，動作一頓，下了車。
他閉上眼重新靠到車座上。
……
“扣扣扣”我折返回來敲響了他的車窗。
車窗降了下來。
“我沒帶鑰匙。”我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落常愣了一下，下了車。
電梯升上一樓去的時候，我才暗暗後悔自己說謊不打草稿。
落家大門早換密碼鎖了。
就是密碼忘了。
也錄入我的人臉和指紋的。
還好落常給麵子，沒拆穿我。
……
落家裡沒人。
落常開了燈：“我一個人住，就讓傭人和管家晚上回家陪家人了。你要是介意……我今晚睡車庫。太晚了，不好叫他們這個時間點回來。”
“不用。”
“嗯。”他似乎終於有點開心了，“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肯回來，怕你回來沒得住，就讓傭人定期打掃你的房間，重鋪一下床就能睡，我現在去幫你換。”
落常上了樓。
我走去茶幾倒了杯水，喝下，也上樓。
我沒去我的房間，而是去了他的房間。
六年前，那幾天之後，我就沒再進來過了。
一如既往的整潔。
我走到他的書房裡。
突然，他書架上一本筆記本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當初也有一本。
我將它拿了下來，翻開第一頁。
夾著封信。
我將信拿掉。
映入眼簾的是幾個大字——“追落常大法之落常有多好。”
這歪七扭八的字，不是我寫的，是誰寫的？
也不知道我的本子怎麼跑落常這來了。
我剛要放下它，去看那封信。
信封是拆開的，有點眼熟。
這個落款字跡……
這不也是我寫的嗎？
我將手指伸進去，拉出裡麵的信。
一封寫著“我就是真心話大冒險輸了，不好意思。”
乍一看和我的字很像，仔細看才發現不是我的字。
一封是情書。這字確實是我的。
我突然想起來我確實是寫過一封情書的。
高一的時候。
我喜歡上了落常他們班的一個文文靜靜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