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沉默一瞬,卻還是接過了她的烤魚,道了一聲謝。
一番交談後,端木儀不動聲色地觀察眼前這位小輩,靈山宗裴鈺,年僅二十有二,卻已是金丹初期大滿,這就算是放在五百年前靈氣充裕的時代,也難有這樣的天才。
他不問世外的事很多年了,不過靈山宗既然能將讓裴鈺進入此次蒼山秘境,那就說明是非常重視的。
裴鈺眉如遠山,目似寒星,麵如冠玉,清冷如霜雪。即使低著頭有些費力地吃著沈笑遞來的烤魚,依舊不染塵埃,恍若謫仙。
沈笑邊吃邊看,真是美人加美事,吃著更香。
前一陣子她都是和端木儀一起吃飯,看著他那大蛇頭,一點胃口都沒有。
沈笑也問過為何不變成人形。
端木儀隻是有些惋惜地說自己被下了詛咒,在秘境中隻能以原形現世,自身的修為也跌了很多。
沈笑有一點話癆,可端木儀和裴鈺都不是愛說話的性子,於是她隻能一個人大口吃肉,
秘境裡靈氣旺盛,就連這裡麵的水果和獸肉也是蘊含著絲絲靈氣,咬一口那靈氣直往丹田裡鑽,尤其妖獸肉比外麵的肉都要嫩一些,更加爽口。
若不是此秘境限製金丹及其以上且有符令的人進入,外麵那些修道的老頭也想來蹭口湯。
一夜過去。
沈笑耷拉著臉,又是要尋找墨玉的一天。
她在秘境裡過了也快小半個月了,秘境一般就開啟半個月,外界靈力入侵久了就容易收到排斥。若是有符令,則可延長待在秘境的時間,若是沒有符令,雖不能被排出去,但會受到秘境本身以及秘境中靈獸的攻擊。
輕則呆傻,成為秘境中的低級妖獸,重則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沈笑和端木儀準備找墨玉,裴鈺要去找同門師兄弟,雖不是同一目標,但也能相伴同行。
端木儀為了掩人耳目,化成了一條銀色蛇形鐲子套在沈笑的手腕上,大部分的時候都在閉目養神。
一路上,裴鈺持劍走著,他這個人沉默寡言,但耐不住沈笑這個人又閒又八卦,沒人聊天,又沒有娛樂活動,活生生要閒出屁了。沈笑忍不了,扯著他聊了一路。
“你們靈山宗有多少人啊?”
“不知。”
“大概有多少?”
“你能教我靈山宗的劍法和心法嗎?”
“不行,門派裡的功法譜不能透露給外人。”
“那你來秘境是為了什麼呀?”
“不能說。”
“……”
沈笑知道這方麵聊不通了,隻能換個話題。
“靈山宗的飯菜好吃嗎?”
“還可以。”
“年底有年會有獎金嗎?”
“……看情況。”
裴鈺淡淡地回答,畢竟他也不在意門派裡的事情。
“那……”沈笑思考,”你們門派禁止自由戀愛嗎?”
“這個……不知。”
門派裡大部分人都在拚命提升自己,哪裡有閒空談情說愛。
就算是有婚事,也大多是主事長老操辦。
“這個都不知?那你哪裡來的?”
沈笑理所應當地認為像他這樣的,應該是某位長老的得意子孫,如此,修仙路上便沒有什麼阻礙,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萬物靈材怎麼得也能砸出一個天才。
她有些不信,她這副身子修了兩百年才築基中期,他一個二十二歲的毛頭小子竟然都金丹了。
準是她成長期沒有天地靈材的加持,沒有大宗門長老的關懷和疼愛才成了這個樣子。
“我……”裴鈺語氣依舊平靜,“我是靈山宗無儘山的金烏長老撿回來的孤兒,並非生於門派。”
他的麵色不變,雲淡風輕,仿佛說這句話如吃粗茶淡飯一般,沒有什麼特彆的。他一邊說,一邊用高大的身影擋在沈笑前麵幫忙探草。
沈笑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知事情會是這樣,便大大咧咧用愧疚的語氣說了一句,“對不起啊,我不清楚……”
裴鈺還是沒有什麼情緒,說道:“沒事,這是整個宗門都知道的事,從小到大我聽了無數遍的。”
這場對話不歡而散。
沈笑現在終於安靜如雞地認真趕路。
隻有她手腕上那隻小靈蛇不動聲色地嗤笑一聲。
……
兩人一蛇走了兩天兩夜,來到一處幽靜的山穀,穀中雲霧繚繞,溪流蜿蜒穿行,瀑布自峭壁傾瀉而下,水聲如雷,化作漫天水珠,映得日光碎散如虹。
四周花木繁茂,奇花異草暗吐幽香,柳枝垂落如簾。他們穿過層層垂柳,看見這美景不禁驚歎。
不過花香太濃,沈笑得捂著鼻子才能好受。
“是百花穀……”一直睡在沈笑手腕上的端木儀突然醒了。
“百花穀?”沈笑不解,“那不是一直是傳聞中的門派嗎?”
“不。”裴鈺凝重道,“百花穀五六百年前曾存在過,隻是穀中多為女子,且不問世事,大多人以為其隻存在於傳說中。百花穀雖不主動與人交惡,但奈何受各大門派排擠,修煉資源越來越少。最後,被魔族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趕殺。”
“五百年前那場浩劫實在影響深遠,人間生靈塗炭,屍骨如山,萬物哀鳴。知情的門派都以為都以為百花穀被屠殺殆儘,沒想到是躲進這蒼山秘境中了嗎?”
“不錯。可你隻說對了一半。”
端木儀笑著說道:“百花穀當年雖不問世事,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們百花穀守著萬年靈泉泉眼不放,再怎麼隱藏也還是被其他門派發現。天下的正與邪都是可以相互轉化的,他們不願放棄那靈泉,便是損傷了其他門派的利益。最後,是在五百年前那場天衍宗的問仙大比上,被某個正派用莫須有的罪名聯合絞殺。而魔族,不過是趁亂加入罷了。”
沈笑在一旁聽得呆了,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裴鈺剛想反駁,突然一陣劍氣從層層柳枝中襲來。
裴鈺速度很快,發梢被風微微吹動,一隻手便擋住那劍氣的攻擊。
“誰?”一聲嬌俏的女音傳來,“裴師兄?!竟然是你?!終於找到你了!!!”
陸和悠和同門匆匆趕來,他們以為有野獸襲擊,沒想到是裴師兄找到他們了。
陸和悠眼淚瑩瑩,這段時間,誰知道他們受了多少苦。裴鈺這個高手不在,楊采薇這個旁門廢物師姐竟然要領頭,一路上多次滅她風頭,犧牲了一個師弟不說,受了傷還讓他們一直風塵仆仆地趕路,又臟又累,吃得也差。就這樣,那群廢物還願意讓她領頭,真不理解。
每天吃毫無滋味的獸肉,或者辟穀丹,喝的是河水,偶爾才能吃上無毒的靈果。這日子沒有她在青雲山過得一半好。
“師兄,我好……”
陸和悠話未說完,便被身後楊采薇激動的聲音打斷。
“裴師弟!”楊采薇一個大步流星走上前,“裴師弟你還活著真好!”
楊采薇將裴鈺轉了兩圈,興高采烈地抱了一下,像一個大姐姐般笑著。
裴鈺雖然不喜這種見麵方式,可也許是雙方都經曆了惡戰,再能活著見麵實在不易。裴鈺也就順著她的話點點頭。
楊采薇以大局為上,簡單地說明了這些天他們發生的事。
由於和裴鈺進入秘境時牽引線意外斷開,他們進了秘境在楊采薇的帶領下,一路兢兢兢兢也沒有遇到什麼大危險。
隻是有一名小師弟在毒林貪心過甚,非得采那株千年靈果,才不小心喪了性命。
千年靈果可大幅度提升修為,可機遇也伴隨著風險。即使楊采薇勸了許久,那名弟子仍不死心,半夜偷溜進毒林采果。等到第二天楊采薇一行人趕到,地上隻剩下他的衣物和屍骸。
沈笑聽了有些難過,畢竟裴鈺落伍和她多多少少有一定的責任,但誰又想到後麵會發生那麼多。
裴鈺和楊采薇等人寒暄片刻後,陸和悠不服氣地上前哭訴自己受了多大委屈,吃了多大的苦。可裴鈺卻是淡淡聽著,沒有任何回應。
“裴師兄,你怎麼不替我說幾句?!”經過多次哭訴沒有回應後,陸和悠徹底怒了,“你信不信我回去跟我父親說這一切!”
“那你就去說。”裴鈺連眼皮都懶得掀,“若不是楊師姐在路上多次救你,就算你有八條命也熬不到回去跟陸長老哭訴的時候。”
“你!”
這次陸和悠徹底沒說話了。她說不過裴鈺,也不敢和裴鈺起衝突,更不想在裴鈺的心胸留下不好的印象。
陸和悠在後麵小聲地哭著,裴鈺也懶得理會。
兩幫人集合後,裴鈺將自己身上為數不多的糧食分給同伴,沈笑也不好意思藏著掖著,也將自己的獸肉乾拿出來分享。而楊采薇也非常有組織能力操辦好一切,受傷的同伴原地休息。
“裴師兄。”楊采薇悄悄地將裴鈺拉到一處隱蔽的地方,細聲細語地說,“這百花穀中。我聽說有我們要找的靈山玉……”
三日前,楊采薇途經一處,撞見玄機閣的人也在秘密交談尋找靈山玉,他們說靈山玉在百花穀之中。
玄機閣法寶無數,能說這話就是篤定能夠找到。
就是不知為何她們都到百花穀了,那玄機閣的人怎麼連個影子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