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公主(1 / 1)

鄭瑾觀看了一會秦桓的害羞窘態,好笑之餘帶著一絲絲感動,也許從她不再是侯府大小姐後,唯有,且隻有秦桓,這麼堅定地選擇她。

春風拂過軒窗,帶來一陣甜蜜的香味,鄭瑾尋味而去,發現這香氣的來源是,桌上的一塊糕點,鄭瑾認得出來,這糕點的形狀和花紋,是福緣齋的祥雲糕。

福緣齋是京城有名的糕點鋪,生意火爆,阿爹阿娘出門時,總是會給她帶一份新出的糕點。

這麼多年,福緣齋許多糕點鄭瑾都已品嘗過,卻唯愛這祥雲糕,藕和菱角的味道相得益彰,入口即化,又加入了些許山楂,甜而不膩,很是開胃。

想不到冀州城裡也開了分店,隻是不知為何,秦桓隻買了一塊。

鄭瑾拿起祥雲糕,輕輕一掰,分了一半遞給秦桓,“呐。”

“我吃你半塊糕點,你不介意吧?”鄭瑾挑眉微笑著問秦桓。

當然......“不介意。”秦桓仍在餘溫之中尚不得出來,聲音嘶啞著回道。

秦桓輕咬一口糕點,酸甜滋味,縈繞在他唇齒邊,不禁讓人吞吃入肚,怪不得她這麼喜歡這糕點。

秦桓貌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鄭瑾握著糕點卻已經出神,唇色瀲灩,嘴角沾了些碎屑,秦桓掐了掐手心,伸出手將碎屑抹去。

鄭瑾才回過神來,定定地看著秦桓,他臉上的傷口結痂掉了去,隻留下些傷痕,為這幅俊美的五官添了幾分肅殺威嚴之氣。

鄭瑾情不自禁地摸了上去,疤痕磨砂過她的手指,“疼嗎?”

秦桓手掌覆蓋住她的手,側頭將臉輕輕地壓上去,道“不疼。”

可,他的眼神卻是那樣,讓人愛憐。

“咕咕~”一聲似鴿子叫的聲音自窗邊傳來,那是他們進城小分隊提前約定好的暗號。鄭瑾上樓來前,在樓下台階處做了記號,此時想來是其餘人已經看到了記號。

“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鄭瑾抽回手來,隻略看一眼,便轉身。

“我想跟著你。”秦桓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他的心裡話,“我想幫你。”

注視著她的那雙眼睛,寫滿了真誠,鄭瑾要開口拒絕的話,堵在了嘴裡。

也好,秦桓本就是鄭家軍的人,武藝又超群,定有大用。

鄭瑾點了點頭,秦桓緊皺的眉頭完全舒展開來,他摸了摸後頸,露出一抹微笑。

鄭瑾同秦桓下樓來,卻不想竟是前往軍營查探的焦錦程。

焦錦程見鄭瑾身後跟著一個眼熟男人,眯起眼睛細看下,原也是熟人,秦桓曾在他的部下擔任過百夫長,後被調到鄭煜旗下,做了千夫長。

二人其實沒什麼交情,無非是軍事上有所交集,此時見麵氣氛還尚有些冰冷。

焦錦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位舊下屬,不知為何,鄭瑾和他並肩而行的模樣,並不如尋常般,甚至臉上還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秦桓更是不尋常,訓練場上凶狠的守擂者,此刻目光過分柔軟溫和。

“這是秦桓,你應該認識,”鄭瑾輕拍了下焦錦程,示意他往客棧而去。

“嗯,我認識,”焦錦程悶聲道。

秦桓對焦錦程點了點頭,算作打了招呼。

三人回到客棧,等了不到一個時辰,執行任務的人已儘數歸來,除了同鄭瑾走散的將士。

眾人又等了半個時辰,燭火依然點起,街道上的人漸漸稀疏,直到打更人敲鑼響起。

也沒有人敲響他們的房門。

此人名叫趙偉倫,鄭瑾挑出他來,便是看中他身形矯健,頭腦又聰明靈泛。

此時都沒回來客棧,肯定是出了事情。

鄭瑾沉默思考著,究竟是哪裡出現了問題,跟蹤他們的那個人是被鄭瑾引走的,趙偉倫又怎會失蹤?

隻是如今尚且摸不清楚狀況,為了穩妥起見,他們不能在這多做停留。

“走,我們先離開客棧,去找個人少的地方歇腳。”

鄭瑾當機立斷,帶著餘下七人和秦桓,趁著夜色,遊走在街巷之中,很快便走出六七裡地。

暮色沉沉,一道可疑身影若隱若現,在他們前方跳躍著,手下有人認出那是趙偉倫的身影,眾人腳步加快,追了上去。

追趕許久,趙偉倫跳入夜色中消失不見,與此同時,一座破廟映入鄭瑾眼前。

此廟大門敞開,灰塵伴隨著陳舊的香灰氣息迎麵而來,鄭瑾招呼一聲,眾人握緊了手中武器,屏氣凝神,呈戒備狀態,預防暗中的偷襲。

鄭瑾心中暗暗後悔,本不該追趙偉倫,隻怪她一時衝動,才將眾人都置於險境。

這廟宇從外形來看,並不宏大,多是村民所建的求子觀音廟或者是土地廟,隻是年久失修,香火也並不旺盛,才呈現這一幅破敗景象。

這種小廟隻會有一個主殿,能夠藏人的地方隻會有幾處。

鄭瑾打頭陣,邁入這座廟宇的門檻,四周的黑暗吞噬掉了月光,聽感被鄭瑾放大,隻能聞見似有老鼠窸窸窣窣的聲響。

鄭瑾示意手下點燃火把,耀眼的光芒瞬間充斥著整個大殿,倒下的石像似是獰笑著注視他們,無頭的神仙立在中央,四周空空蕩蕩,想來值錢東西都被人搶奪了去。

那麼,就隻剩下拜訪貢品的石桌。

秦桓自是也想到,將火把探入石桌。

鄭瑾蹲下借著光束,定睛一看。

有一女子,緊抱雙臂,整個人蜷縮著,頭發披散,衣衫淩亂,麵上沾著不知是什麼的東西,黑乎乎的,隻露出一隻眼睛,如小鹿一般,此刻正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們,另一隻眼睛隱在了黑暗之中,那女子見到鄭瑾更是嚇得向後縮去。

“你彆怕,我們不是壞人,”鄭瑾溫聲細語地說道,試圖將她勸出來,“你先出來。”

趙偉倫引他們來的破廟,出現這麼個女子,任誰都能看不對,隻是這女子臉上的驚恐卻不是假的,鄭瑾倒想看看這裡麵裝的是什麼酒。

那女子仍是不肯出來,瑟縮在石桌下角落裡。

鄭瑾卻沒有那麼多的耐心,拔了刀戳在了女子眼前,那女子被嚇得一哆嗦。

連秦桓都被鄭瑾的動作嚇了一跳,聽著她唇中傳來寒冷如冰的聲音,“我數到三,一……”

“二……”

刀又在那女子麵前前進了一寸,直逼女子那一雙含水眼眸。

“三……”

那女子終究受不住鄭瑾的殺意威脅,手忙腳亂爬著出了石桌。

“不要殺我。”女子雙手抱頭,不住地顫抖著。

鄭瑾自懷裡掏出一方手帕,摩挲著擦去女子臉上的血泥,露出白皙粉嫩的皮膚,高聳挺拔的鼻梁,明豔嬌媚的臉龐。

這是一張鄭瑾見過的臉。

淮安公主,薑夏瑤。

“公主?你怎麼會在此?”鄭瑾擰緊眉頭,疑問道。

薑夏瑤似是才認出鄭瑾,止住了顫抖,眼睛蒙上了水霧。

“太子他瘋了,他殺了我母妃!又要殺我!母妃拚了命,才把我送出了宮。”一滴又一滴淚珠從薑夏瑤眼眶中落下來,單衣被風吹過,單薄的身體一陣發抖,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十分楚楚可憐。

看來還是遲了一步,十皇子曾囑托鄭瑾關照薑夏瑤母女,卻不想她們早已遭到毒手。

鄭瑾脫下外衣,披在了薑夏瑤的身上,她雖與薑夏瑤並不相熟,甚至因幼時賭約,還曾紅過臉,但此時也不忍見她瑟瑟發抖。

“明日臣便令人送你去利州,十皇子殿下還在等著你。”鄭瑾為她係好衣帶,又為她摘去了發上纏繞的枯草。

薑夏瑤卻搖了搖頭,說道,“鄭瑾,你帶著我好不好,我害怕。”說著,薑夏瑤捏緊鄭瑾的衣角,似是將鄭瑾視作了救命稻草一般。

鄭瑾看著薑夏瑤通紅的眼眶,倉皇的神情,不由得想起了她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涯,跌落在泥水裡總盼著彆人會給一些希望,“臣有要務在身,若公主跟隨,要答應臣兩個條件。”

“我答應。”薑夏瑤眼中閃過一絲希冀,未等鄭瑾說完,便搶著答應了下來。

“一是,聽臣的話,臣要你原地等著,便等,臣要你走,便走;二是,擦乾眼淚,不論何時,都不要放棄……”鄭瑾目光堅定而溫柔,握住了薑夏瑤的手,似要將力量傳到她身上。

薑夏瑤用衣袖擦了擦眼淚,衣袖上的泥土在淚水的浸透下,又沾到了她的臉上。

鄭瑾微微一笑,展開手帕,用乾淨一麵給她擦去泥土和淚水。

“你和以前很不一樣了……”薑夏瑤抽噎著說道。

鄭瑾剛想說,人都會變,你也會。

門外便傳來了打鬥的聲音,鄭瑾原本留下了焦錦程和兩個將士在外,看來他們已經交手了,細聽之下對方隻有一人。

不多時,一人便被扔在了地上,兩柄長劍交叉逼在他的脖頸之上。

不是趙偉倫,又是誰?

“鄭將軍,抓住了。”焦錦程抱拳通報道。

秦桓不知從何處找來了繩索,將趙偉倫五花大綁,令他再動彈不得。

“說!你為何會脫離隊伍?”鄭瑾厲聲喝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