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州是十皇子所在的封地,十皇子同淮安公主是親兄妹,二人母親原是不受寵的德妃劉氏,十皇子眼見爭儲無望,早求了封地,遠離了爭鬥中心。
利州交通發達,古來兵家必爭之地,是以鄭家軍休養生息時駐紮在此。
鄭瑾初到利州,便覺得這裡的人,很不對勁。
這裡,街上人人慢悠悠的閒逛,商販與買家商討打價,小孩子快樂的跑來跑去,六十老婦含飴弄孫,年輕姑娘們采買胭脂,幾乎不可見麵帶愁容的人,相較於京城的人這裡的人太過於閒散。
她自繞城小路而來,直衝進了鬨市,頭戴遮臉帷帽,身上帶著乾涸的血,騎著快馬,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正常人,於是便驚擾了這一片的寧靜,鬨得雞飛狗跳。
“喂,你這女娃,怎麼胡亂上街?不知道這裡街市不能騎馬嗎?”
清越低沉的少年音,好熟悉,鄭瑾轉過身來。
卻不是秦桓。
而是一個高大英俊的少年郎,身著利落藍袍,鬢發高高梳起,手裡牽著一匹小紅馬。
不能騎馬?難道要牽馬而行?鄭瑾感到有點可笑。
此處距離軍營隻有□□裡,她不想浪費時間再下馬,便沒有理會那人。至於對周邊無辜百姓的驚擾,她回頭自會賠償。
“我叫你呢,你聽不懂?”
焦錦程抬腿跑了幾步,借著旁邊攤販的小推車,跳到了她的麵前。
“你不要命了?”鄭瑾緊急拉著還在疾奔的馬兒,感到這人很煩人,有些生氣道,“我有要事,你不要攔我。”
“你有什麼要事,與旁人何乾?”焦錦程又道。
“你這人,旁人又與你何乾,我又沒有壞了你事情。”鄭瑾冷冷懟了回去。
“伶牙俐齒,你這女娃真的是......”焦錦程不欲和一個女娃逞口舌之快,直接上手拉住鄭瑾手臂。
鄭瑾被他拉拽的坐不穩,此時好事之人逐漸圍了上來,紛紛指責鄭瑾。
鄭瑾見此,不願和他們糾纏,糾纏下去更浪費時間,於是下了馬。
鄭瑾原戴著帷帽,下馬時被風一吹,露出了一張略清瘦,帶著風骨,又有些倔強的臉龐,一雙漂亮眼睛此時帶著一些不忿。
“好了吧?”鄭瑾故意嗆道。
“你......”焦錦程看著鄭瑾的臉,很眼熟,與故人有著三分相似,卻有些不敢相認,“你和魏將軍什麼關係?”
鄭瑾凝視著焦錦程,他雖是普通裝束,身上所帶的殺伐之氣卻是不減,手上一層厚厚的老繭,衣服下隱有肌肉律動,鄭瑾有些猜測,隻是這並不是能說話的地方。
“這位郎君,借一步說話。”鄭瑾拱手作揖,攤開手掌做請姿態。
兩人牽著馬,一炷香便走出了街市,到了空曠的莊稼地。
“你......”二人同口同聲,聽到對方開口又都停了下來。
“你先說吧。”焦錦程主動說道。
“你說的魏將軍,可是平定侯夫人?”鄭瑾忍了許久,終於將心中疑問問了出來。
焦錦程沉默了片刻,回道,“是。”
“你......你認識我阿娘?”鄭瑾瞳孔微縮,情緒激動地抓住了焦錦程的衣袖,隨後感到不妥,又放了下來。
“你是?......鄭大小姐?”焦錦程滿是愕然地瞪著鄭瑾,“你是怎麼過來的?”
說完此言,焦錦程掃視了一眼鄭瑾,破破爛爛的衣服上還帶著一些血跡,臉上還有未洗乾淨的灰燼。
“你是我阿娘的部下。”鄭瑾肯定地說道,眼眶微紅,她終於找到了。
“在下焦錦程,是魏將軍手下校尉。”焦元凱回道。
鄭瑾得到肯定的答案,酸澀之感湧上心頭,咬了咬嘴唇,終是忍了下去。
“帶我去見焦將軍。”
鄭瑾不曾隨軍過,阿娘總是說,打仗本就應該是男人的事情,他們女兒家既承了生育之苦,又多在家中等待,就不該再去戰場上付出和男人一般的心力。
但偶爾鄭瑾會聽到他們口中提起一些將領的名字,焦元凱便是常提起的一位,他常駐紮在利州,阿爹阿娘不在時,便代他們執掌鄭家軍。
沒做過多言語,二人翻身上馬,揚鞭向軍營而去。
軍營要塞,設在了古道峽口,目之所見皆是山石,若無人指引,輕易找不到此處來。
鄭瑾和焦錦程把馬拴在馬廄,便走向了軍營中心的帳房。
還未走幾步,便聽到主帳中有好幾人正在爭吵。
“平定侯府全部枉死在京城,你叫我如何咽的下這口氣。”說者氣憤填膺。
“你忘了侯爺是怎麼叮囑我們的嗎?”另一人語氣冷靜道。
“我不記得,侯爺說的話可多了去的。”語氣激烈者說道。
“老宋,你可不要衝動。”又有一人加入了他們的談話。
“我衝動?我看你們都是大王八!彆人都欺負到了頭上,還能裝得下去!”宋清風氣得兩眼瞪直,把尊卑長幼都放在了一旁,指著他們鼻子罵道。
“侯爺和魏將軍一家冤死,你以為我們不痛心嗎?可是鄭家軍不是一個人的軍隊,也不是一家的軍隊,我們是屬於皇帝的軍隊!”焦元凱語氣激動地說道,“若非師出有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老宋,現在京城什麼樣子,我們也隻能知道個大概,這趟渾水趟下來,不知道要折多少兄弟在裡頭。”常永思說道。
“我看你們都是膽小鬼,都怕死!我宋清風偏偏不怕,你們不去!我就算一個人拚了老命,也要給侯爺和魏將軍伸張正義。”宋清風對這群同僚們有些失望,原以為大家都是一條心,誰知他們竟是貪生怕死之輩。
宋清風怒氣衝衝地便打開了房門,鄭瑾和焦錦程正立在門口,宋清風瞥了一眼二人,未曾言語便要離開。
“宋伯伯,您先進去稍等片刻,”焦錦程客氣說道。
“錦程,我和他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就不進去了。”宋清風擺了擺手說道。
“宋伯伯,您可認得出來,她是誰?”宋清風先前便覺得鄭瑾十分眼熟,這會細看之下,“你……你是魏將軍的女兒?”
“正是,在下鄭瑾。”
營房內眾人聽到門口有異動,前來查看,正聽見鄭瑾與宋清風的話。
“你怎麼逃出來的?侯府可還有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