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兒?台球廳還是網吧?”
她眼睛很大,裡麵總閃著水光,看起來清澈乾淨,隻是頭發被淋濕的很徹底,一頭長發像水鬼頭上的毛,緊緊貼在臉上。
白漫灜想直接越過她趕緊離開,於是長腿一邁打算視而不見,手裡抓著黑色雨傘,快步走開。
可身後的人偏不讓他如意。
席雪珠高興地跟著他,對他講今天自己碰到的有趣的事:
“我今天中午去訂蛋糕,我說我要動物奶油蛋糕,要做的好看,店員就給我推薦Hallo kitty那個樣子的,我本來還擔心挑不到合適的,結果一看圖樣,我就知道這個凱蒂貓和你最合適。因為你倆長得太像啦!”
此話一出,他身後有些小弟憋不住地的笑出了聲。
“……哪裡像。”
平時席雪珠同他說話,他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今天卻突然回複了她一句。
席雪珠略微發愣,眼角蕩漾起笑意:
“你也覺得像吧嘻嘻嘻,你們的眼睛都很黑,你的嘴巴也很小,你在我眼裡就和它一樣可愛!”
聽到老大和凱蒂貓長得一樣,小弟們徹底繃不住了,一個個笑得手裡的雨傘亂顫。
他們的老大在原地站立,臉色陰沉地低頭,瞪著毫無自覺的女孩。
白漫灜有時候真後悔12歲那年非要多管閒事。
烈日炎炎,樹影濃重。一群人裡有男有女,正對一個瘦小的女孩拳打腳踢,他看不過去,便出手揍了其中一人,剩下人立刻作鳥獸散。
而那被圍獵的瘦小孩子,慢慢坐起來,無神的眼睛忽然變得晶亮,夜空裡遙遠星星的光也不過如此。這孩子就是席雪珠。
這流星劃過的眼睛就從這一天起,發誓要永永遠遠黏著他。至少一直到今天,她真的做到了。她就像狗皮膏藥一樣,讓他甩不掉。
白漫灜臉色很黑,去台球廳的路上沒再理她。一路上雨水淅淅瀝瀝,逐漸變小,席雪珠渾身被雨水澆透了,身邊都是雨傘,卻沒人給她頭上稍微移動一點。
她臉上毫無反應,跟著一行人進了台球廳坐下。
白漫灜台球打的不錯,先打進花色球後,就直接清台了,席雪珠很捧場地在一旁歡呼:
“白漫灜太厲害了!”
時間來到晚上八點,席雪珠看了一眼已經融化的差不多的蛋糕,把它提起來扯開包裝,右手食指抹了一把奶油,迅速品嘗了一下味道,便走出去給它扔進了垃圾桶,回學校上晚自習。
台球廳的人不為所動。
“白哥,這席雪珠是不腦子有毛病啊,每回都乾這麼腦殘的事兒。”
綠毛混混打了一球,沒進,他不爽的嘖了一聲。
白漫灜俯身瞄準下一球。
其他人看白漫灜對這話沒反應,彼此對視一眼,都開始七嘴八舌說起來。
“這種的就是掉價,白哥能看上她麼。”
“藝術班的程瑜胸大屁股大的,都追不上白哥。”
“你彆說,你還真彆說,這席雪珠的臉還不錯,就是身材太像個紙板。”
青春期的男孩口不擇言,隻用最低俗的語言來描繪異性,粗鄙不堪。
白漫灜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反應,隻是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哎,白哥,烈郎怕纏女啊,要不要我去揍她一頓,讓她安生點兒?”
一個個子高瘦的男生發話,白漫灜看了他一眼,這男生叫趙圖,是新來跟著他混的。
“喂,你是想揍她……還是想乾彆的啊?”
綠毛語氣曖昧,字尾拖了長音,像是暗示什麼。旁邊的混混都笑起來。
“我這不是,想讓她彆老纏著白哥嘛,整天貼上來,搞得他心情都不好了。”
高瘦個子撓撓頭。
“用不著。”
白漫灜在一片哄笑中開口,整個台球廳寂靜一瞬,所有人都沒想到老大會為席雪珠說話,畢竟以前不管他們說什麼,他都不置可否。
他打完最後一個球,也慢悠悠走回學校準備上晚自習。
一中的晚自習是自願原則,可上可不上,但席雪珠每天都去,雷打不動。
她對白漫灜的熱情很高,對學習的狂熱程度也不容小覷,她從不請假曠課,隻有在白漫灜的生日這天,她曠課去買了個蛋糕。
她該乾嘛的時候就乾嘛,比如說現在,白漫灜坐在了她旁邊,她依然心無旁騖的學習,手上刷題的速度很快,思路清晰,很快就解出一道物理大題。
她對照答案,發現步驟不夠完善,於是將這個失誤認真寫到錯題本上,並標明日期。
白漫灜桌上空蕩蕩,他偏頭看席雪珠的錯題本,字跡略潦草,卻能看出一撇一捺剛勁有力,頗有行書風範。
她披散的長發已經吹乾,此刻規矩的紮起馬尾,額前都是毛絨絨的碎發,雙眼皮很淺,這是因為眉骨深邃,隻有在她抬眼時,才會有漂亮的外雙,鼻梁挺拔,很有少年感。
席雪珠麵容有些混血特征,長得十分精致,卻不顯得女生男相,美的過分。
她十分專注,哪怕世界天崩地裂,這根筆也不會停下,至少在晚自習結束之間。
陳雪梅坐在台上,偶爾抬眼看一圈人丁稀疏的教室,再專門投給席雪珠一個視線,又放心的低下頭接著批改作業。
席雪珠的學習狀態從不需要她擔心。
白漫灜有時候會懷疑,她是否真的喜歡自己。尤其是這個時候,她對他的到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隻一心撲在那堆試卷上,偶爾抬眼也隻是看看時間,接著便繼續認真學習。
他初中時曾以為,席雪珠這樣子就是裝給他看的,把自己包裝的很認真,學其他人欲擒故縱,這種把戲他見多了,可是後來他發現,席雪珠的專注力不是假的,她真的在學習,除了學到更多知識以外沒有任何目的。
骨節分明的手指摸向桌內,他低頭一看,是名牌鞋的包裝盒,也是他一直想要的那一款,隻是因為價錢太貴,他才無力拿下。
他知道席雪珠會給他買這個。
每一次過生日時,他在那一個月左右最想要的東西都會出現在他的桌子裡,席雪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她平時對自己的觀察到底細致到了什麼地步,這些他無從得知。
許多年裡,他因為皮囊受到異性的追求很多,但是那些人總會踩到他的雷區,而席雪珠是在雷區附近蹦躂,卻很聰明的從不越界。他不是沒談過戀愛,相反,他談過很多次,每一次他談戀愛,席雪珠就會立刻消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消失,而是對他喜歡的消失。
儘管兩人從初中開始就一直是同桌,席雪珠就像他的信徒一樣,永遠跟著他,當他的同桌,一到她不學習的時候,她的時間就全部奉獻給白漫灜,他感冒,她就事無巨細的照顧他,有一次他在醫院都到了要插尿管的地步,都是她來照顧他,毫不誇張的說,隻要是他最需要人的時候,席雪珠都會在。這也是他默認席雪珠一直跟著他的原因。
不過一種情況例外,他和彆人談戀愛的時候,她從不乾涉,也不發表任何言論,這時候他的特權會全部消失,好像從來沒有擁有過。他們之間會變成陌生人,準確來說,就是正常的同學關係,連朋友也不算。
席雪珠的角色轉換可謂非常快,她立刻收起自己所有的好,和他也正常說話交往,但除此之外,不會再做多餘的事。
她好像完全不在乎他是否談戀愛,但是又好像很在乎。他和彆人處在曖昧階段時,她沒有表現過吃醋的樣子,偶爾在學校碰見他和女友,席雪珠也目不斜視,這讓白漫灜很懷疑,她對他究竟是怎樣的情感,如果是喜歡,怎麼會一點醋都不吃?她好像就這麼一直對他無條件的好。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他從來沒動過心,從來沒有,他對這個席雪珠沒有任何的愛或者彆的情感。
想到這裡,他突然有些理直氣壯。
正在認真學習的席雪珠忽然感覺到發梢被拽,頭皮上傳來微小感覺,不過她很快忽略這種異樣的感覺,重新開始審題,隔了幾秒後,她的頭發再次被扯了一下。
她並未停筆,反而極致調動起注意力,直接忽略同桌的惡作劇,繼續寫題。
“白漫灜,你不學就出去,彆打擾其他同學!”
陳雪梅把這一幕儘收眼底,這個混混不學無術,奈何家裡有錢,她平時也隻當看不見罷了,現在還不讓彆人學,她可做不到忍氣吞聲。
白漫灜迎上講台上班主任警告的眼神,無趣的放下了作亂的手。
晚自習終於結束,席雪珠收拾好書包,打算回去再鞏固還不牢靠的知識點,她一隻手提起書包放到肩上,另一隻手敲敲桌子。
白漫灜抬頭看她。
“鞋子,你喜歡嗎?試試看大小怎麼樣。”
白漫灜懶洋洋的拿出鞋盒,他的手指在上麵打了個圈。
壓根不用試,他知道這鞋一定大小合適。
因為是席雪珠買的。
席雪珠見他沒說話,笑笑說明天見,轉身預備回家,卻被一股力道扯進了男生懷裡。
有股淡淡清香,但是她動動鼻子,沒能聞出究竟是什麼味道。
席雪珠從沒離他這麼近過,她幾乎是坐在了他腿上,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男孩蓬勃的溫度。
白漫灜從她背後伸手,把她往懷裡更緊的帶了一下,喉結微動,蹭到她頸邊,漆黑的眼珠看向她白皙的側臉,輕聲問:
“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