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注意，航班ce145的旅客請儘快登機，登機口10分鐘後即將關閉。”

通過安檢，全副武裝的宋嵐便挽著跟他同樣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宋媛媛前往目的地。

步履匆匆的他們像是後方有什麼追兵。事實上，宋媛媛到現在也不清楚為什麼宋嵐這麼急躁。

或許是因為趕行程？她聽著重複好幾遍的廣播航班語這樣想到。

抬眼一望四周，黑壓壓的人影遍地都是。突然一聲哭叫引起她的注意。

最近總是思緒飄忽的她低頭看著摔倒在地的小男孩兒，拉了拉被撞到後想要不管不顧繼續往前走的宋嵐。

“嗚嗚嗚……媽媽爸爸！”小孩兒手裡的玩具被摔到遠處，宋媛媛讓宋嵐先安撫他，便自己往兩米開外走去。

低頭拾起後，自己卻被另一個步履匆匆的人撞到，耳邊飄忽一句小聲的“不要上飛機”。

這句不明所以的話讓口罩下的她微微一驚，抬眼掃了一周，卻到處都是趕飛機的人。

不作他想，宋媛媛轉身回去，將玩具遞給已經不哭了的小孩兒，遠處是匆忙趕來的中年男女。

“對不起，對不起，我家小孩兒給你們添麻煩了！”說著，為首的媽媽撫摸著懷裡孩子的頭，讓他對宋嵐二人道歉。

小孩兒將自己懷裡的糖果遞給宋嵐和宋媛媛，哭後的嗓音軟糯。

這樣的小插曲過後，他們二人繼續往前趕路，宋嵐急促的呼吸在她耳裡清清楚楚。

等到快要抵達入口時，一名與他們擦身而過的旅客卻突然抱住宋嵐，大呼：“是大明星宋嵐，大明星宋嵐！嵐哥我是你的粉絲，嵐哥簽個名吧，嵐哥——嵐哥、嵐哥！”

這樣一番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讓猝不及防的宋嵐心煩意亂。

他想要掙紮開這瘋狂粉絲的束縛，卻被聲音震得耳膜發痛。

“滾，快滾！沒看見我趕航班嗎？”饒是教養良好的宋嵐，麵對耳邊航班還有5分鐘的播報，都忍不住想罵娘。

一個個閃光燈聚焦，哢嚓的拍照聲不絕於耳。

男聲女聲混雜在一起，尖叫此起彼伏。

“嵐哥，我是你的5年女粉嵐哥，給我簽個名吧！”

“啊啊啊，原來是哥哥，哥哥好帥！”

“嵐哥，男粉雖遲但到，我想要個簽名！”

蜂擁而至的人群將宋嵐與宋媛媛衝散。

被人群包圍的宋嵐，帽簷下一雙藍色貓眼裡滿是憤恨。

他環視一周，第一個喊出宋嵐名字的“粉絲”已經不見。

與之一起不見的，還有自己身邊的愛人。

他泄憤地握著簽字筆，在來人遞給他的一頁紙上劃出幾道深痕。

可惡，還是著了盛遠升的道。

“接到了嗎？”

“接到了，我們現在在往……”

盛遠升靠在自己的車前蓋上，經過精心打理的頭發在微風中散發著香氣。

在掛斷電話後，他抬頭往機場那個方向遙望片刻，收了收被風吹得輕微作響的西服。

路過停車的人看著西裝革履的他，直小聲交頭接耳。

隻是細碎的聲音沒聊多久便消逝在遠風中，隱約可以看見其中一人打了一下另一人的頭，又緊接著互相挽上。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

盛遠升本想繼續歇一會兒，又想起宋媛媛的音容笑貌，不由地拿黑屏的手機打量一番自己的臉。而後轉身走到車身側麵對著車窗整了整自己特意挑的領帶。

不一會兒功夫，他又看著車窗上變了形的臉，想要收起自己那一股子的桀驁不馴，體現得知禮一點兒便整了整麵部表情，調整著身形。

宋嵐那家夥哪能比得上我。

他這樣想道，笑容恣意，那一點子收斂起來的溫柔和氣很快消散了個精光。

隻是還不待盛遠升繼續得意，一通電話便call了過來，將他的心情全都敗壞。

“是，對，是的，老板………我們才開始都按步安排好人，粉絲也已經引導到指定地方，但是……”被挾持車輛丟在不知名地點的人擦著一頭冷汗，語速快速地彙報著剛才發生的事。

扮作不起眼的那個明星粉絲正挽著宋媛媛的肩，護著她衝出接連而來的洶湧人群。

邊朝著出口走邊給宋媛媛解釋著來龍去脈，以及宋媛媛被囚禁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最後他特意為自己老板賣了個好：“宋小姐，你有所不知，我們老板自從知道你失蹤後便茶飯不思，日日念著小姐你。”

天光大亮，一路緊趕慢趕下來，二人都出了一點兒汗，那人朝著外麵掃視一圈，看到了鳴笛的車，便拉著宋媛媛一路過去。

旁邊的宋媛媛安安靜靜地聽之任之，隻在旁邊人提到幾個特定名字時，眼裡有幾絲波瀾。

在快要抵達車門時，她眨著那雙如清水洗滌過的眼睛往後麵看了看。

機場那裡仍舊是人來人往的人群。

她按住旁邊人想要打開車門的手，開口問道：“我以前的樣子是什麼樣？”

“我們老板說您以前是中心大廈晟宇公司的老板。”

“還有呢？”

“還有……還有，還說您以前其實性子還是有點兒熱烈的，沒有現在看著這麼穩重。”那人抽手撥開宋媛媛按住車門的手，聲音卡殼，想了一下給了自己偶然間聽到的評價。

他伸手打開車門，示意宋媛媛進去。

車裡駕駛位那人與他交換了個眼神，便安心等待著。

“你說的老板其實不是盛遠升吧？而是另有其人。”宋媛媛在坐進去後，緩緩開口，還是打算打開天窗，說亮話。

她還是一如往常的清冷，隻是雙眼銳氣地對上後視鏡裡偷看她的人。

在這個當局者迷的環境裡，宋媛媛如撥開一層一層迷霧一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隻是現在離開，怕是也離開不了。對方——早有準備。

駕駛位的人怔了一瞬，阻住坐在宋媛媛旁邊想要繼續開口的那人，哈哈大笑起來：“宋小姐的確很聰明，待會兒你會親眼見到老板的。”

盛遠升派手下找到那輛停滯在路邊停車位的車輛，自己下車看了看周圍環境。

繼而泄憤似的提了一腳車門，引起一陣鳴笛。

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本來揮了揮手，想要手下把昏迷剛醒的人帶來問話，就被一聲嗬止打斷。

穿著交警服的人本來飯後消食，隨便逛逛，沒想到遇見了破壞車輛的人，立馬上前給予警告，查看身份證件。

周圍一曹曹嚴肅待命的人頓時尷尬地麵無表情，腳趾抓地。

“這是我們的車輛，隻是我朋友他老婆被搶了，所以氣憤了點兒。”接到盛遠升示意的那個專車司機，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讓交警看了看電子駕駛證和車牌號。

而後拉交警到僻靜點兒的地方繼續忽悠。

那名交警本來“嗯嗯，沒錯”地深刻同情被搶了老婆的盛遠升，沒想到隨意一瞥，瞥見了另一輛車裡，車門微掩下人事不省的人。

他便拉著司機袖子，問了問這人司機是否認識。

被問話的人非常有職業素養地笑著答道：“我這另一個朋友恐飛卻想要體驗體驗坐飛機，這不，現在人已經躺那兒了。”

二人在八卦和暈機這幾個話題上聊了幾下，交警便揮揮手離開。

被打斷的氛圍繼續嚴肅起來，那個昏迷不醒的人在交警離開後立馬下車，在同行的攙扶下來到老板身前。

“我本來都收拾好，準備衝上去吸引宋嵐注意力，隻是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感到一陣暈眩，醒來就發現自己在機場廁所，用來聯絡的手機也被拿走了。”

預先準備好假扮粉絲的人小心翼翼地彙報著，隱去了自己看小孩兒手裡的糖好吃，便討要幾顆解解饞的細節。

說完，他也暗惱起來自己喝不到老板的喜酒了。

盛遠升扶額，露出一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表情，對陪伴自己多年的手下也說不出什麼懲罰。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的腕表，又注意到自己熨燙服帖的袖口，聲音咬牙切齒：“查，好好查清楚了，主要注意萬青和宋瑤的動向。這件事兒你們要是辦不好的話，不但今年的工資減半，明年的工資——連帶獎金通通降到三分之一。”

出錯的記憶在宋媛媛離開宋嵐後便變得愈發混亂，而在一起的一次次荒唐細節卻在腦子裡越來越清晰。

這是她不知第幾夜從睡夢中醒來，夢見自己躺在各式各樣的地方對宋嵐的作弄或反抗或順從。

這次，這次……

她將目光從百葉窗下的些微月光上收回，扶額。

自己趴在洗漱台上的細節一遍遍在腦子裡重演著，最終定格在那本放了茶梗的書。

她起身，月光般的綢緞涼涼地打在她的小腿，隨著走動的動作輕微搖擺。

將百葉窗拉起，宋媛媛看著由於室內外溫差過大而凝結在玻璃窗上的水汽，手在上麵擦拭一番，看著視野下一片寂靜的園林小路。

小路上的積雪已經漸漸融化，常走的大路卻已是潔淨。

不知多少個日夜了，沒有再服用特製藥的宋媛媛已在城堡主人的安排下，照著醫囑吃著正常的藥。

今天的她格外失眠，不僅僅是因為先前的荒唐，還有著對宋嵐的不知所措。

宋媛媛手指在窗上畫出小貓，又哈了口氣，繼而又畫了隻小貓，而後看到遠處亮起的路燈，眼睫撲簌，沒有再繼續作畫。

而是轉身給自己沏了壺熱茶，坐在靠椅上手捧著摩挲，一直望著窗外直到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