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汜和葉繼予幾乎是同時找到棠知他們的。此時的棠知他們也受到了追擊，且戰且退。而對於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兩個人，那個陌生男人和欒遺枝，在場沒有任何人對他們的出現有比較強烈的反應。

“這裡和其他區域不一樣，實驗室、各種加工廠和居住區混雜，但是絲毫沒有人存在的痕跡。”棠知把他們這邊的情況簡單地概括了一下。

虞七月有些喪氣地說：“我們那邊倒是什麼都還沒來得及乾……”

“我們得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江有汜說。

“連A區的密鑰都失效了，這裡恐怕沒有安全的地方了。”說著，李迎活動了一下肩膀。

有了他們的加入，他明顯輕鬆了一截。

“可以去砂石樓，那裡相當於是曙光城的最後一道防線。”

虞七月循聲看去，發現說話的居然是半趴在江有汜右半邊肩膀上的那個重傷的小女孩。

身側神誌不清的陌生男人似乎被這句話點醒了一般，突然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眼輪匝肌和笑肌以極快的頻率抽搐起來。

他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虞七月等待了好一會兒，他來來回回咕噥的還是那幾個詞。

難道自己理解錯了，他想說的不是“殺死”，而是“砂石”？

她仔細地觀察著最終選擇跟著她和葉繼予一起走的魏棲幾人的反應，發覺他們對這個詞最多的感受居然是茫然。

棠知和李迎雖然並沒有聽說過什麼砂石樓，但幾乎是這個詞一被說出來，他們就明白她指的是哪裡了。

棠知和江有汜對視了一瞬，這才抬手指向一個方向，開口道：“從這邊走，去A3靠近外牆的位置。”

他們現在正位於A2靠近A3的地方。

江有汜也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們還去了D區正常運轉的部分，奇怪的是，工廠生產門類齊全，但唯獨少了一樣東西，甚至忽視了人類生存最基本的需求。”

“食物？”棠知遲疑了一下，問道。

“是的。”

“這邊也沒有，看來不是因為可以從其他區域輸入的緣故。”

正說著，江有汜拿出一個拇指大小的裝置，看向了魏棲一行人：“這是學校裡發放的‘食物’，你們似乎也是依靠這個生活的。這是什麼？”

瑩藍色半固體像是一塊被封存起來的晴空，又像是一塊被冰封起來的水源。儘管沒有任何的光影，但它還是在這個灰蒙蒙的世界美得攝人心魄。

“這就是D區生產的食物啊。”趙林雨答道。

“那裡沒有生產線。”江有汜搖頭，“你們一直在D區工作，怎麼會不知道？”

“不知道，我們不知道！”王蘭信往後退了半步，麵露驚恐地看著她手中的東西，“我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不管是在哪裡生活、生產，我們都是被分隔開的，隻能接觸到自己能夠接觸的一點點。當然，也不被允許打聽什麼。”魏棲解釋道，她看上去情緒穩定了許多，“你們想要知道的，也是我們想要知道的。”

“希望如此吧。”

“那水呢？水源在哪裡？”虞七月繼續問。

魏棲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的眼睛：“在裡麵當然包含了足夠的水的攝入，不然我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虞七月顯然對這樣的回答並不滿意，但她沒有追問。

江有汜：“這種除了我們以外所有人都死去的情況正常嗎？整個曙光城為什麼突然就這樣了？”

魏棲聞言，立刻瞪向她：“你懷疑我們？我還懷疑是不是你們從學校裡帶回來了什麼不該帶的東西。”

“懷疑一問三不知的人。”

“嗬，如果你們知道的話就不會來問我們了。”

江有汜冷冷道：“我以為你們知道我們為什麼不知道呢。”

魏棲不說話了。

“我可以自己走。”欒遺枝掙紮著脫離江有汜的控製範圍。

江有汜也沒攔她，而是看著她慢慢地適應，然後問道：“怎麼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這是懲罰。”她垂著頭，聲音也低低的。

江有汜感到很奇怪，也很驚詫：“這是誰的懲罰？針對誰的？難道是你自己對自己的懲罰？”

“我不知道。”她回頭看了一眼墊後的葉繼予和林琅他們，神色莫名，“我不知道。”

魏棲他們對A區很陌生，欒遺枝對A區很熟悉，虞七月帶來的陌生人倒是看不出來什麼。

看似大家的目的不儘相同，卻都聚集在了這裡。後麵的追擊看似凶狠，實則沒有威脅到任何一個人的性命，像是在趕人。

砂石樓真的安全嗎？

從那所奇怪的學校一直到曙光城，各種亂七八糟的思緒排列在江有汜的腦海裡，理不清。

這裡的事情這麼複雜，他們的過場條件居然隻是簡單的“輸入本場幕後操手的名字”！這樣看來，魏棲他們妥妥的是自己的幫手。可事實卻不是這樣的。真相和幕後操手看似在一條線上，實則毫不相乾——他們需要知道現在是誰在操縱整個場，而魏棲他們想要知道的是在他們的時間線上失蹤的人都去了哪裡。

是的，他們的時間線上。根據推算，幾個區域幾乎是同時混亂起來的。魏棲他們顯然是不了解這些混亂的，看上去甚至像是從沒經曆過。

混亂爆發得太突然了，這絕不是它真正意義上的爆發。

那麼以混亂開始為節點，之前是魏棲他們的時間線，之後便是真正的場了，也就是屬於這裡的“現在”。

這裡不是真實的世界，隻是一個場，一個模擬盒子。

江有汜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強調。

為什麼會這樣呢？難道是有人故意要把他們困在這裡？算算時間，他們確實在這裡耗了很久了。外麵，安全區還好嗎，不會是有誰想趁這段時間在安全區內做一些準備吧？

想到這裡，江有汜有些脊背發涼。

“林琅——”

她猛地回過頭，隻見與葉繼予相對的隊伍的另一個角，林琅身體一斜、即將跌入一個不知道何時出現的井口似的洞裡。

她的腦海中嗡的一聲多出了許多聲音，人聲吵鬨聲更勝，隱約間聽到許多人正低低地抽泣。

“李迎！”她大喊。

處於二人中間的李迎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在她起跑的同時扭腰回身擺好了姿勢，下一刻便拉住了她主動伸過來的左臂，順勢將她甩了出去。

疼——

在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抓住林琅”後幾乎是下一瞬，她來到了洞口，右手緊緊地拉住了他肩膀上的衣帶。

場的建立一般都不完整，但又不存在十分明晰的界限。這種地方就算真的原本是地下運輸通道，跌進去的人會去哪裡沒有人能夠想象。大概率會直接膨脹或是被壓縮？

她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他跌進這種地方。

江有汜聽到了許多種不同的聲音驚呼著她的名字，好像還包括欒遺枝。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追隨著林琅一起跌入了洞中。

“放手！”

不知道為什麼，林琅的聲音在這急速下墜的過程中、在這令人膽寒的黑暗裡格外地清晰。

見她沒有反應，有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誰，江有汜。”她聽到林琅平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