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有汜的注視下，牆壁很快占據她視覺的整個世界，直到一層熟悉的隔閡感映在軀體感官上。

他們絲毫沒有減速，一路飆進城內才慢下來。這時，後麵的車隊也終於放棄了追擊，四下撤離。

囂張，但還是顧及著表麵上的平和。

見江有汜收回落在身後的目光，葉繼予小聲為她介紹道：“曙光城是這裡唯一的人類聚居地，分為ABCDE五個功能區，每個功能區又分五個部分。A區隻有被允許者才能進入，我們都不知道裡麵是做什麼的；B區是C區醫療區工作者的配套住宿區域；E區是D區生產區工作者的配套住宿區域。因為人數不夠，B區實際上隻開放使用了1和2兩個部分，C區隻開放使用了2這一個部分。D和E倒是五個部分都開放使用著，但有時會進行徹底檢修，目前是各有三個部分正在使用。每個部分一側隻有一個出入口，剛剛那個是E2區對外的出入口。”

這麼說來，像那所學校之類的場所都是暗地裡的，這座城才是真正的明麵上的存在。

她點了點頭以作回應，側著頭去瞧外麵的樣貌。

林琅看上去一臉輕鬆：“飛行器沒辦法高過牆壁，不然真的很想帶你們俯瞰一下這座城市。”

這裡的道路都是規整的條條框框，路邊的高樓整齊劃一地高聳著。路上各種交通工具無視一切障礙物川流不息，頻繁地穿梭建築物的牆壁，摩肩接踵卻絕不會堵塞或是相撞。

聽不見什麼聲音，但可以看出這絕對是一個熱鬨的城市。

繞了幾圈，包括江有汜在內的幾人昏昏欲睡，林琅這才帶著他們駛進一棟與周圍大樓彆無二致的高樓的中層。

江有汜正謹慎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隻見一個女孩立刻從更深處迎上來。女孩的視線在幾人中間打轉，最後落在了王蘭信的臉上。

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魏齊呢？”

“他失蹤了。我很抱歉，魏棲。”

“魏棲……”趙林雨的臉色同樣很難看。

他還想說些什麼來安慰她，絞儘腦汁地思考，還沒說出什麼來就被她打斷了。

“我知道了。”她看向江有汜，直接問道，“你們這次花三個人救出來了一個人，有什麼新的線索嗎？”

看起來魏棲在他們團隊中的話語權還是比較大的，而且風格十分直接。江有汜據此決定改變一開始準備的腹稿，更為簡要地表述出自己得到的信息。

“他們在做實驗，用人類身體當實驗材料。但是有一點我不理解。從課程設置上看學校確實是在培養學生的能力的，但為什麼在投入了這麼多成本後把學生當成培養皿？”

“畢竟名義上是學校。”魏棲說。

“既然他們可以輕易摧毀這所學校，被發現後直接這麼乾不就行了嗎？這種遮掩投入的成本太高了，根本沒必要。”江有汜若有所思，“對了，這種地方還有多少個？”

“我們不清楚。”她搖頭。

“A區得重點探查,C2也得重點探查一番，還有就是DE用於修檢的幾個部分。”江有汜不再糾結學校，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行動意見。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曙光城的每個部分都非常大，我們根本沒有這個人力去重點探查這麼多地方。”魏棲皺起眉頭，不解地看著她。

聞言，江有汜的視線越過她的臉落向遠處。那裡站著幾個跟在魏棲身後過來的人，除了虞七月、棠知和李迎就隻剩兩個陌生男人了。

人力資源確實是個問題啊。

“這兩位是秦藹和金章。A區我們進不去。DE區的所有部分我們全都檢查過了，並沒有可以掩藏什麼的地方，等我們查完了其他部分仍有餘力再去二次探查也不遲。”魏棲接著道。

江有汜拒絕了她的建議：“不行，這三條線必須同時進行。我有辦法進A區。”

他們沒有這麼多時間耗在這裡。

“什麼辦法？”

“反正肯定能進去。”江有汜含糊道。

魏棲聳聳肩，道：“好吧。走，趙林雨，我們去準備這次行動的飛行器。”

聽到她的話，林琅推著葉繼予的背跟在王蘭信他們的後麵向前走，卻被魏棲突然叫住。

“你們不用過來。”她掃了一眼林琅他們，轉身帶著王蘭信幾人離開了。

江有汜用眼神詢問林琅什麼情況，得到他“我也不知道”的回答。

“又是強製入場，而且記憶隻停留在我們商量事情的時候……好奇怪的感覺。”見他們確確實實離開了，虞七月抬起右手點了點自己脖子上的項圈，“大家的項圈上麵都寫著‘輸入本場幕後操手的名字’這樣的字樣誒。”

江有汜點頭：“你的項圈上也是。”

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與平時狀態格外不同的項圈。

“早就想問了，小迎，你這是入鄉隨俗了嗎？”她笑著扯了扯李迎身上怪異又厚重的外套，“你不是不怕冷嗎？真稀奇，有朝一日居然能看見你添衣服。”

李迎翻了個白眼，將衣服從她的手裡扯了回來：“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下一刻，當江有汜看到某樣堪稱標誌的東西的時候，臉色突變。她猛地握緊了拳頭，再一次拉著他的衣角向下扯。

確實是是獸篷，是那個她親手轉售出去的武器。

江有汜喉嚨發緊，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飲水了。

痛苦在她眼裡浮現。她隻得拚命眨眼，儘量恢複成平時的樣子。

她清了清嗓子，語氣和緩下來說：“我幫你取下來。”

李迎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的，即使把它脫下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是啊，這東西怎麼可能會放棄到嘴的生命力。

那掌心一片冰涼，自己的手腕處仿佛是戴著鐐銬一般。

她仰起頭，對上李迎倦怠的目光。

他立刻朝她露出一個笑容來。

知道她想問什麼，棠知在她開口之前就給出了回答：“是我們在‘高塔’後過的一個場。如果不是他當時選擇披上獸篷，我們可能活不到現在。”

“沒有獸篷，也還會有妖篷、魔篷、鬼篷、怪篷等等東西的存在。”李迎這樣安慰著她。

她當然知道，但是……

強壓下嘴邊的嗚咽，江有汜後退一步，將手腕從滿是繭的掌心抽出，轉過身看向那輛改裝載具的一個角。恍惚中，她的另一隻手被人緊緊握住了。

她側過頭，對上了虞七月滿是憂慮的雙眼。

她抬頭，幾人皆圍在她的身旁。

關切？心疼？總之都是對她的情緒，他們自己全然沒有麵對死亡的恐懼。

“你們這邊有什麼發現嗎？”她調整好心情，問道。

“有。”

棠知拿出一張圖，圖上占大頭的是一個五乘五的大方格。除了最上麵一排以外，每個小方格裡是密密麻麻的標注。

這是曙光城的地圖，道路、建築和每個區域的功能都標注得一清二楚。

“好。飛行器呢，都會駕駛了嗎？”葉繼予問道。

“嗯……”已經在曙光城適應了好幾天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答道，“基本操作都沒什麼問題了。”

“好。”他側過頭去看她，有些緊張，“江有汜，我們合作吧。”

“可以。”江有汜秒答，“但是我必須說清楚，你，你們，都不要對我抱有太大的期望。不管你們從什麼地方了解到的我是什麼樣的人，還是你們自己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那些都不是我，我隻是我。”

幾人眼睛也不眨，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還記得‘兒童公園’裡的那兩個人嗎，那個戴著黑色圍巾的男人和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

“記得。”他答道。

“當時，從你們三個人開始在滑梯下麵挖掘的時候，我就一直在看著你們。直到你們真的挖出了東西，直到他們拿著東西去提交，直到我排除這個錯誤的選項，期間我一直是可以阻止的，我也早有預料，但我還是選擇了最後的局麵。彆把我當成什麼良善之輩或是什麼好說話的形象。”

“真要這麼說的話，在那條窄窄的甬道裡的時候，是我親自把那些人安排在了隊伍的尾端，是我的選擇造成了他們喪命的局麵。”葉繼予低垂著頭，認真地看著她的眉眼，“你是什麼樣的人並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描述清楚的。每次站在你的身邊、每次注視著你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得到你是多麼好的一個人。”

“……”

“江有汜，你願意加入我們的隊伍嗎？並不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養育之恩等等一切人情或是利益，而是我想要結束，我們想要結束。並不是要利用你，也不是要保護你，而是作為誌同道合的夥伴的邀請。讓我們一起結束這一切！”

他再一次朝她伸出手。而這一次，她的選擇是欣然搭上自己的手。

“那就一起加油吧，”江有汜笑道，“為了我們共同的心願。”

她以外的剩下幾人明顯是鬆了口氣。

“以前都沒發現你這麼伶牙俐齒的。”

說著，林琅一拳打在葉繼予的肩膀上，扭過頭就看見一個盒子被遞到了自己眼前。

江有汜捧著盒子，說：“我打不開，你看看呢？”

他一邊接過盒子一邊發出失望的歎息：“我還以為是給我的拜師禮物呢！”

“禮物啊……等我準備準備吧。”

“那我可就期待著了！”

“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話間，林琅已經搞明白了盒子的機關，很從容地打開了盒子。

“誒？是終場券。”

除了江有汜和林琅，在場人均是一愣。

林琅伸手攬住了江有汜的肩膀，詢問她盒子的來源。

“盧月出轉交給我的時候說是盧令留給我的。”

“這樣啊，難怪步驟設置得那麼標準。那你是卡在哪一步了？”

“按結果錯誤就看步驟分來算的話，應該是卡在第一步了。我沒有係統學過，所以一般都是按照經驗來的，步驟很亂，比較吃運氣，運氣不好就隻能多花些時間了。”

“這可不是一些運氣或是一些時間就能解決的問題！任重而道遠啊。”林琅在哀嚎傳授經驗之間橫跳，“其實什麼東西都是有規律的，抓住本質後步驟就都一清二楚了。”

江有汜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追捧道：“大師，我相信沒有什麼能夠難得住你。”

“那當然。”

“隻有五張啊。大家湊一湊應該能再買個一到兩張的吧，實在不行還可以去安全區眾籌？”李迎接過終場券，一張一張地仔細看著。

江有汜抬起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我得再添點器具，沒有積分啦。”

“放心，少你一個人的積分並不算什麼事。是吧？”說著，李迎拿肩膀去抵身旁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棠知，還朝著對麵的虞七月和葉繼予擠眉弄眼的。

“你肯定難以想象我們的身後站著多少人。”最先應和他的是林琅，“放心好啦，他們能搞定一切後備需求！”

棠知突然說：“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