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午夜十二點。

一陣風吹過，木門狠狠地砸在牆上，閉合。

江有汜在走廊上緩慢往402走，警惕著雷雨聲之外的東西。

低語中所謂“獻祭”並不一定指的就是死亡。依據她的過場經驗，這種簡明扼要的存活需知都會說得很明確，然後靜靜地看著他們掙紮。低語提出的條件和結果卻都很朦朧，甚至從一開始就瘋狂創造各種條件試圖讓她恐慌。雷雨夜、傾斜的樓、尖利的嘯叫、孤立無援的境地等等。

還有405的室友和402床下的東西，明明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殺了她，居然沒有一樣對她造成過傷害。

江有汜猜測不是沒有造成傷害，而是它們根本就不能主動對她造成身體上的傷害。

因為她還沒有觸碰到死亡結局的達成條件。

不過，真正令她確定“獻祭”的威脅程度的還是“惡魔之書”是她親手兌換得來的這一背景信息。“惡魔之書”是她的所有物而非是隨機出現的，那麼低語中的條件指向性就太強了，目前還沒有場中設置有這樣類型的死亡條件。

它們需要的不是死亡，是“篩選”和“數據”。

當然，江有汜這次確實是帶了點賭的成分在裡麵。主要是信息實在有限，能找的地方她都找了，也是真的找不到所謂的“惡魔之書”。

黑暗中，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從前方衝過來，伸出手想要握住江有汜的左手手腕。

江有汜後退一步，側過身子，躲開了那人的手。

是葉繼予。

“來不及了，快走，我們先下樓！”

“走樓梯？”

“對！”

葉繼予快步朝前走了兩步，回頭，卻見江有汜垂著頭靜靜地站在那。

“先離開這兒，一會再給你解釋！”

說著，他再次抬起手試圖拉住江有汜，卻依舊遭到了拒絕。

江有汜在確定四周沒有奇怪的動靜之後，麵不改色地從空間中抽出一把長鋏。長鋏刺向葉繼予，卻僅僅是劃破了一層布。

衣服裡麵居然還是衣服。

江有汜再次舉起長鋏，葉繼予卻是連連後退。

“江有汜，你要乾什麼！”他厲聲質問道，“你清醒一點！”

江有汜不說話，步步緊逼。

又一個人影從402閃身出來。

“你是怎麼發現的？”

是盧月出。

“葉繼予”立刻站到盧月出的右側，半擋著她，呈保護姿態。

它不是葉繼予，它是盧月出的人偶。

“神態、動作和語氣都不像，還有……不過，樣子簡直一模一樣嘛。能製作一個我嗎？我身上的疤痕，上次你也看到了一部分，能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嗎？對了，你去402乾嘛？”

盧月出沒有回答，而是皺著眉追問：“還有什麼？”

江有汜毫不猶豫答道：“穿得太厚了。”

“……”

其實是眼睛，它的眼睛根本沒有那種靈動的色彩。

盧月出嘴角狠狠一抽，沒有再跟她浪費時間，帶著人偶後退一步一頭紮進401。

401原本亮著的燈光迅速暗下來。

江有汜追了上去，沒有貿然跟進去，而是快步走進402，走到了自己的床前。

402的地麵還是一如既往地乾淨，什麼也沒有。

“江有汜，你還活著！”那人聲音尖銳刺耳，“為什麼學姐要幫你從床下拿走‘惡魔之書’，你跟她做了什麼交易？”

“誰？”

“盧月出，學姐！為什麼？”那個人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

得，不用查盧月出是來乾嘛的了。隻是書中到底隱藏著什麼線索，讓盧月出即便暴露出葉繼予的人偶也要拖住她拿走它？盧月出是過了十二點才把“惡魔之書”拿走的。也就是說，所謂的“獻祭”，兌換“惡魔之書”的後果還是要她自己來承擔？

江有汜一陣心累。

不知道盧月出是怎麼做到的，但根據進這個場以來的種種信息來看，熄燈應該就是一個不歡迎外來者的信號，她暫時是沒辦法進入401的。

“好困啊，我要睡覺了。”

見看不到熱鬨了，她們紛紛叫喊著要休息了。

“江有汜，你去關燈。”

江有汜抬起頭笑了笑，柔聲道：“稍等啊。”

說完，她一步一步朝著房間深處走去。

還不知道402裡麵的環境是什麼樣的呢，但既然有風吹來，就一定有出口。

喊“江有汜關燈”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她也隻是禮貌地笑笑，讓她們再等一下。她知道，這個“關燈”肯定不止是表麵的“關燈”。

果然，最裡側的牆上是一扇很大的可開合窗戶。窗戶大開，入目皆是黑暗。

燈光開始閃爍，她們也停止了呼喊，直勾勾地盯著她。

手撐在水池邊緣，江有汜略帶興奮道:“再也不見了，各位！”

說罷，她撐著水池，縱身一躍，融進無邊黑夜。

整個寢室瞬間沸騰了起來，就像無人問津的獨自升溫的開水，到了一定程度就控製不住地尖嘯、外溢。她們尖叫著撲上來，卻沒來得及碰到江有汜的一片衣角。

“嘭——”

寢室的燈在一瞬間炸開。

“啊啊啊啊——”

呼嘯的風中自上而下傳來尖利的慘叫聲。

江有汜並不意外，而是穩穩落地。

402的地板很乾淨，乾淨到沒有一雙鞋子。

她們沒辦法離開那個寢室，甚至沒辦法離開那張床，所以沒有人需要鞋子。她們跟床下的東西應該是合作的關係，不過這層合作關係現在大概是不複存在了。床下東西的蠢蠢欲動可不光是針對她一個人，而是整個402。

這裡離地麵居然不足兩米高，很輕易就著了地，難怪床板上會刻“跳窗”兩字。

實際上，江有汜在402往床底放枕頭的時候就摸到了這兩個字，後麵又在405床位的同一個位置找到了同樣的印記。

405的窗戶都是無法打開的。恰巧，402的房間裡有風從後麵往門口吹。

江有汜輕身奔跑在黑暗中，樓房和樹木的輪廓不斷從她身旁閃過。她分明在一個校園裡，不遠處還有被鐵網圍起來的籃球場和橢圓的跑道。隻不過整個學校空無一人，寂靜無聲。

前方有微弱的紅綠色光芒。

她眯了眯有些酸澀的眼睛，發現那正是學校的伸縮門。

站定，她看向伸縮門旁邊的登記室。登記室開了一個小窗，窗上的LED燈寫著“請提交‘惡魔之書’”。

“惡魔之書”啊，但她現在沒有。

江有汜回過頭，身後就是操場，操場那邊隱約可見一棟高樓，應當是教學樓。可不管是她來時的路，還是操場、教學樓，沒有一處有丁點的光亮，顯然不是什麼好去處。

那些喜歡在黑暗中襲擊人類的生物，什麼時候會追過來呢？她不知道，但是待在原地顯然也不是什麼好出路。

江有汜再一次看向伸縮門。

書暫時是沒辦法從盧月出的手中拿回來了，還是先摸索出整個場的範圍邊界吧。

伸出一隻手在門外晃蕩，確認沒什麼問題後，她將那隻手收了回來，撐在門架上，翻身落地，完美。

她決定為自己打一個滿分。

耀眼的日光刺痛了江有汜的雙眼。天色竟在刹那間亮了起來，這裡一下子就迎來了日出。寬廣的大街向右延伸，一個小巧的圓餅躲在雲層之後。

朝光照得人發暈。

一輛公交車慢悠悠地從她的左手邊駛來，停在江有汜的麵前。

車門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