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公園(3)(1 / 1)

兩人來到公園門口的時候,也不知道BOSS去追哪個倒黴蛋了,四下一片寂靜。

天色不知何時已沉沉如墨,就像有人突然往這個鳥籠上罩了一塊幕布。沒有月亮,更沒有一顆星星,隻剩幾盞路燈發出幽幽微光。

“真的好乾淨啊,但正常來說肯定會被貼上很多的廣告。就算是把毫無營養的東西貼在公告欄上,也不會讓它完全是空著的。”江有汜來回看了兩遍,最後在公告欄中央站定。

小公園的公告欄並不算高,江有汜伸出手開始在上麵摸索。

“中間有些不平整……是紙張的輪廓,確實是貼了什麼東西的。”江有汜摸到一點點翹起的紙邊,卻隻撕下來指甲蓋大小的木棕色的紙屑。

粘得實在是太緊了,而且還粘了好幾層。

江有汜拿出兩把短刀,兩人很乾脆地懟著公告欄刮了起來。

“xx年3月2日,本公園正式開園。”

“……”

“xx年x月13日下午,本公園丟失一名身穿xx的十歲x童,請知情者聯係xx。在此特提醒各位家長,請務必照看好自己的孩子。”

“十歲,十三日下午走失。”葉繼予點頭,“應該就是在找這個孩子。”

江有汜跟他對視一眼,加快了手下的動作。時間很緊迫,不知道BOSS什麼時候就會突然過來。

“xx年x月10日,公園花壇發現一具白骨,確定為走丟x童。此事目前正在調查中,請無關人員勿在附近逗留。”

“最少是一個月之後了,□□已經完全腐爛了。”江有汜揉了揉頭,“居然真的已經死了麼,還是被埋在花壇裡……”

葉繼予突然開口,厲聲道:“來了!”扯起江有汜就要跑。

“等一下,”江有汜拽住他的胳膊,“它沒動。你看著它,我繼續給你念。”

回過頭,BOSS正安靜地立在十米開外,麵對著兩人,令人看不出它扁平的臉上此刻到底是個什麼情緒。

“xx年x月20日,附近數十名兒童失蹤,大都在十二歲左右……”

“xx年x月20日,公園內驚現數十具童屍。”

“xx年8月2日,正式閉園。”

江有汜伸出手使勁搓了搓上麵粘連的紙:“好模糊,好多字都看不清楚。這種文字過於官方和籠統,是很難搞清楚事實的。這個時候應該出現一些受害者日記之類的東西吧。”

她思索片刻,繼續道:“走吧,如果那個孩子真的特彆喜歡滑梯,那屍骨大概率也被葬在了那裡。”

兩人並排向公園中央走去。

順著時間線,江有汜捋了捋整個故事。先是一個與BOSS關係匪淺的小孩失蹤並確認死亡,後又有十幾個小孩一同失蹤後確認死亡。兩者顯然是有關聯的。再加上之前的線索……思緒翻飛間,她腦中已自動編排出好幾個故事。

葉繼予謹慎地盯著沒有動作的BOSS:“霸淩者也是一群小孩?”

江有汜聞言,抬起頭盯了他兩秒,隨後移開視線:“看樣子是的。”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怎麼,你沒有見過嗎?”她疑惑道。

“沒有。”他下意識搖頭,又突然有些遲疑,“不對,應該是見過的。”

“哦。”

江有汜並不感興趣,也沒有追問的欲望。

他有些遲疑,最終還是選擇繼續提問:“地點是兒童公園,事件是小孩子霸淩成年人?”

“這不一定吧。換一個角度來說,事件就會是成年人在兒童公園殘忍殺害十幾個小孩。”

葉繼予點頭:“對小孩的家長來說確實是這樣。”

“要說殘忍,天真的殘忍豈不是更可怕?殺人也好,放火也好,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江有汜抬手撫上脖間的項圈,目光在黑夜中逡巡,“不過,一個成年人待在兒童公園任他們欺負,要麼是精神方麵出現了一些問題,要麼就是有重要的人在這兒。”

她難得麵無表情,瑩白的燈光隻照亮了她一側的臉。並不燥熱的夏夜,她的語調也沾染上一絲涼意:“根據你描述的尋人啟事來看,應該是二者兼而有之。沒準兩人是朋友呢,從沒有到擁有再到失去的過程才最令人痛苦。傷害,自卑,溫暖,失去,爆發,複仇……真是老土的劇情。”

葉繼予感到一絲沉重,沒再開口。即使見慣了類似事情的發生,他也仍舊見不慣這種事情的發生。

滑梯那邊還站著兩個活人:一個人圍著黑色的厚圍巾,整張臉幾乎都被擋住了;另一個人更加健壯,臉上則爬滿了猙獰的疤痕。

葉繼予在詢問過她的意見後再次撈起她跑了過去,並把目前整理出來的線索簡明扼要地分享了出來。

江有汜對此不置一詞。

BOSS仍站在不遠處的一個燈柱旁,身體正麵朝向他們,但似乎並沒有要阻止他們的意思。

她靜靜地看著它的爪子輕輕撫上燈柱上的尋人啟事。她猜想:若它有雙眼,此刻一定是緊盯著他們這群闖入自己領域的不速之客,指尖溫柔地護在那些尋人啟事上。

兩個陌生人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忐忑地看了一眼沒有多分給他們半分眼神的江有汜。

“認識我呀。”江有汜突然側過頭,跟黑圍巾對上眼,扯開嘴角笑了笑。

葉繼予一眼就知道這家夥一肚子壞水又憋不住了,正在裝模作樣地嚇唬人。沉默兩秒,他默默移開視線。

算了,她隻是個喜歡惡作劇的孩子罷了。

黑圍巾搖了搖頭,下意識準備後退一步,又生生止住了動作,故作鎮定道:“我的異能力是範圍透視,二十分鐘的冷卻。剛進公園就看到這裡的草坪下麵全都是小孩的屍骨。”

男聲從層層圍巾中穿透出來,顯得悶悶的,像盛夏雷雨天前的晴日。

江有汜從葉繼予背上跳下,理了理搭在身上的外套,成功蓋住那些傷口,溫和地問道:“哦。那花壇和滑滑梯下麵有嗎?”

圍巾已經把他的臉遮了大半,但黑圍巾還是把圍巾往上提了又提:“滑滑梯下麵隻有一具。”

她歪了歪頭衝著他一笑:“那就走吧,把它挖出來看看。”

他漆黑的瞳緊盯著她:“是、是它的兒子嗎?”

“不好說。”江有汜還沒有回話,倒是葉繼予率先出聲打破了兩人之間奇怪的氣氛,“性彆和關係都還無法確定。”

說罷,他率先移開目光,扼殺了黑圍巾二人繼續追問的想法。

葉繼予忽地發覺自己查了這麼久卻還什麼都沒有搞清楚,大部分都隻是猜測而已。他又想起公告欄上連性彆都成謎的小孩。安全區裡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是這樣,伴著哭聲和咒罵聲來,死得悄無聲息。

他以為這兩人高低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急躁,結果黑圍巾虛虛看了江有汜一眼就立馬低下了頭,疤臉更是毫無反應。

葉繼予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但謹慎地沒有表露出來,而是更加警惕起兩人的一舉一動。

江有汜卻盯著BOSS忽道:“應該是BOSS在尋人,是它張貼的尋人啟事。”

葉繼予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而那兩個人就更不可能主動回應她的話了。於是各懷心思的幾人沉默著一起來到滑梯的指定區域下,對視一眼,不情不願地拿出各自心愛的武器開始挖土。

唯獨江有汜側過身看向遠方。在幾人略帶譴責的視線下,她心安理得地攤開雙手,道:“我

柔弱無力,就幫你們盯著BOSS的動向吧!”

剩下三人:……

雖然對眼前這人的厚臉皮有些惱火,但他們不得不承認這種分配是合理的。讓她一起來挖一具童屍確實是有些浪費人力了,而且光是他們三個人圍在小小的坑邊就已經很擠了。

三人都是身形高大的男人,沒一會就挖出了本就埋得不深的白骨。

黑圍巾扯下圍巾,小心翼翼地把骨頭包在一起。

圍巾下是一張平凡至極的臉,實在是沒有什麼遮擋的必要。

江有汜突然發問:“你的異能力到冷卻時間了嗎?”

黑圍巾一個激靈:“啊、噢,到了啊,怎麼了?”

她抬手撫上滑梯的一側,越過BOSS看向不遠處的公告欄,若有所思道:“那就麻煩你再看一次了,確認滑梯下麵是不是隻有這一具屍骨。”

與她的謹慎不同,黑圍巾卻不以為然。從開場到現在,公園的每個地方都被自己用異能力檢查過了,還有什麼可看的呢?

“噢,好的。”他滿口應下,動作卻與語言截然相反,左手抱著骨頭,右手舉起沾著泥的刀對著江有汜的後腦勺高高刺下。

她沒有回頭,一晃眼就往前走了兩步,正好避開他的刀鋒。

與此同時,疤臉也伸出手搶奪葉繼予的武器,怒吼著“我的刀”,反而被他一腳踹開。

黑圍巾刺空後果斷脫離糾纏,與疤臉對視一眼,一齊向BOSS衝去。

果然是個硬茬子。不過雖然打不過他們,但隻要成功提交過場物品,就能得到豐厚的過場獎勵。

這樣想著,二人沒有絲毫的留戀。

“等一下,”江有汜皺眉,音量陡然提高,“你們有沒有想過它為什麼不阻止我們的行動、為什麼把屍骨埋得那麼淺?”

兩人不愧是能夠在這個場中活到中後期的人,三兩下便到了BOSS眼前。他們顯然已經確定這具屍骨就是過場物品。

但不是這個的話,又會是什麼呢?

這也是江有汜一直在猶豫的原因,她想不到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會是過場物品。見二人這副油鹽不進的固執模樣,她也不準備多說什麼,心下細細地思索起來。

疤臉沒有說話,而是扔回一個東西作為回應。

葉繼予反應迅速地扯過江有汜往花壇的另一側撲過去。

“嘭——”

整個滑梯炸開。

“這是您的兒子——”黑圍巾愉悅的笑瞬間凝固在臉上。

疤臉的刀捅穿了他的整個腹部,又被迅速拔出。還沒來得及露出勝利者的專屬笑容,疤臉就被BOSS獰笑著一爪子捏爆了頭顱。

圍巾散落在地上,白骨骨碌碌滾了出來。

“嗬——”黑圍巾倒在地上壓倒一片綠草,蜷縮在BOSS的身下發出生命最後的悲鳴,“救——救我……”

白熾燈光集中打在他們的臉上,一切生命力隨著汗液血液等從人體流出飄散在黑夜涼風中。

BOSS甚至沒看那具小小的屍骨一眼。

葉繼予將江有汜拉起身,遠遠地讀出了黑圍巾的唇語,垂下眼簾:“他們……”

“他們的精神狀態是不是不太好?”江有汜感覺現在的事態發展有些離譜,於是這樣問他。

他一噎,道:“可能是太餓了吧。”

天色沒辦法判斷,但根據倒計時來看,他們至少被困在這裡一天了,不吃不喝不休息的話確實容易傷到精神。

葉繼予話音剛落,條件反射抬起手,立刻就將朝他落來的一個圓圓的東西給接住了。

是蘋果。

他錯愕了一瞬,看向她,道:“我是說他們太餓了。”

“你難道就不餓?”

“但是……”

葉繼予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扯著衣襟一巴掌拍在腦門上。他愣了一下,半天才從嗓子裡擠出一個疑惑的氣音。

這時江有汜已經鬆了手,見他清醒後便也沒再將大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分心解釋道:“你們的狀態都不對,可能是挖出的屍骨上被做了什麼手腳。”

蘋果隻是用來轉移他的注意力的。

葉繼予恍然,說:“那我們……”

江有汜半垂著頭,教人看不清表情。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抬手扯住他的衣角打斷了他的話,語速極快:“公園根本就沒什麼能藏東西的地方。過場道具肯定是非常受它珍視的東西,不會被它藏在什麼奇怪的地方——滑梯裡有個不透光的塑料窗!”

幸好疤臉並沒有想徹底毀掉這個場。炸彈炸開的範圍不算大,隻有滑梯那一塊兒。但整個滑梯都被炸成了碎片,地上也被炸出來一個不淺的坑。

“警告,警告!BOSS心愛的滑梯遭到不可逆轉的損傷,怒氣值上升,各方麵數值提升百分之五十。”

“警告,警告!過場物品提交錯誤,BOSS怒氣值上升,各方麵數值提升百分之二十。”

作為兩人此刻對話的背景音,短短的兩句話在兒童公園內回蕩了三遍,冷漠的機械音在蒼涼的夜間愈發刺骨。

雖然不知道是BOSS的數值是在提升百分之五十後再提升百分之二十,還是一起提升,但他們決計不能拖下去了。他們拖不到倒計時結束了,所以必須想辦法找出那個過場物品。

“心愛的滑梯”一詞讓江有汜對自己的猜測更篤定了一分。她顧不上不知死活的黑圍巾和屍體未涼的疤臉,也顧不上葉繼予複雜的心緒,直接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必須提前過場!它的仇恨集中在我這兒。我去引開它,你趁機——去滑梯那邊!”

還未說罷,BOSS就閃現貼上來,扁平的臉止住了江有汜未儘的話。

她毫不猶豫轉身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