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將軍,半夜投毒(1 / 1)

奢靡,一個叫人沉迷的生活狀態。

尤其是連無忌告訴她不用日日早朝後,奢靡程度節節攀升,日日頂峰。

趙藝翡今日酒池,明日肉林,間或美男兒在懷,晝夜顛倒,儼然淩駕於自然的時間規則,忘記今夕何夕。

噩夢也再也未做過。

人間仙境,莫不如此。

直到今夜。

剛痛飲瓊仙飲,趙藝翡醉倒在榻上不省人事。

趙藝翡曾嚴禁她不清醒時有人伺候,故而偌大的宮殿此刻僅有她一人。

今夜無雨,但昨夜剛下過一場暴雨,風裡裹著刺骨的涼意,順著窗口、衣領滑進,沾染溫熱的軀體,驅散溫暖。

趙藝翡無意識攏攏衣領,手指卻如同割破了銳器而疼痛。

疼痛感密密麻麻,摸上去,似乎還劃破了一道口子。

身為當今陛下,衣服都是最好的最柔軟的料子,怎會割破手?

趙藝翡半困著睜開眼,借著灑進來的銀白月光往胸口看去。

卻見一片銀白色的、比月光還冷的鋒利劍刃架在脖子上,劍刃的那頭,是一位渾身殺氣的少年人。

生死關頭,趙藝翡清醒了。

冰冷的劍刃緊貼脖頸皮膚,趙藝翡無比清楚地注意到,在她醒的那一刻,劍刃又貼緊了幾分,強烈如火焰燎原般的殺氣從那少年身上蔓延開來,直直衝往趙藝翡。

有那麼一刻,趙藝翡以為自己死定了。

可是不知為何,那少年顫抖著手忍了下來。

趙藝翡仰頭,借著月色,她無比清楚地看到了少年眼中的仇恨、失望與掙紮——這眼神她登基以來沒少見,此刻已經麻木了。

“三日後,北遼使臣南來,與陛下商議修訂和約一事,微臣懇請陛下態度強硬些,勿要一味退讓 ,至少,國土不可再失。”

脖頸上的劍被放下,對麵之人都悄無聲息地殺到皇帝寢宮來了,最後關頭竟然對眼前的“少年”陛下還抱有一絲期待與幻想。

衾被下的指尖微顫,趙藝翡卻並未立即答應。

這態度令身處黑暗中的少年著急,利劍再次被舉起,劍尖對準趙藝翡的額心。

“你若不答應,我便殺了你。”

“我說到做到。”

他身上突然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殺氣,這殺氣對準趙藝翡,讓她無比清楚地明白,他是真的準備殺了她。

趙藝翡第一次麵對這般近距離的毫無掩飾的殺意,害怕得往後瑟縮,伸出手試圖抵擋,儘管這是徒勞。

“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唔!”趙藝翡睜大了雙眼,驚恐地捂住喉嚨,“你給我吃了什麼?”

少年收回劍,冷眼看著她爬伏在床邊試圖嘔吐出來,“彆吐了,此藥名為丹藏,為西域致命毒藥,每隔七日必須服用一次解藥,否則就是臟腑腐爛而亡。它入口即化,除非有解藥,否則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法化解。”

少年的聲音就像一尾冰冷致命的毒蛇,一寸寸順著喉舌往裡爬伸,趙藝翡靠在床邊,感受著身體的變化,似乎真如他所說,腹腔有若有若無的疼痛感。

“膽敢弑君,你不怕死嗎?”

少年像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我都敢了,還怕死嗎?”

趙藝翡麵色一白 。

少年握緊劍柄,俯身直視趙藝翡的雙眼,“若往後你聽我的話,守好趙國,做個明君,我把解藥給你,自戕在你麵前。”

“可我並無實權。”

“可你是當今陛下,隻要你想,有的是人幫你,替你出謀劃策。”

趙藝翡還想說什麼,門外卻突然傳來了聲音,“陛下,您有何旨意?”

趙藝翡還沒說什麼,眨眼間眼前似有黑影閃過,再看時,眼前焉有少年身影?

隻餘半開的窗戶在狂躁的夜雨裡開合。

屋外的芭蕉被打得憂鬱,趙藝翡攏了一件外衫開門,門口小宮女提著宮燈恭敬地候著,趙藝翡道:“麻煩幫我傳召連相。”

*

《趙史》記載,趙國軍人立國,文人當家,屹立中原一百年,承平日久,兵力不濟,財匱官冗,貪官汙吏滋生。

恰逢此時,遼軍騎兵大舉南下,趙國文人領軍,對外求和割地,內部又有起義四起,內憂外患之下,遼軍摧毀趙國都城,擄走趙國帝後宗室數百人,史稱同州之恥。

同年,趙國帝師找到了流落民間趙家最後的血脈,於南方擁其為帝,定都安平,史稱新趙或南趙。連無忌被封為丞相,輔佐少帝 。

趙藝翡便是這新趙少帝。

然而,趙藝翡並非此史書中記載的少帝。

簡言之,趙藝翡是一位穿越者,車禍去世後,趙藝翡再次睜眼,便坐上了認祖歸宗的轎子。

來接她的是一位耄耋老人,他自稱帝師,粗糙的如同枯死的樹皮的手緊緊握住趙藝翡的手,如同抓住了什麼最後的希望般,懇求她女扮男裝,維持朝局。

適逢戰亂,一路上並不太平,這位年邁帝師最終死在了半路上,死之前,命令死士殺死了所有知道趙藝翡真實性彆的人,將一枚令牌交給了趙藝翡後,撒手人寰。

趙藝翡到達都城安平後,受到了熱烈的歡迎,慶賀宴席擺了三天三夜,登基後更是大赦天下,金銀如雪花般灑滿了整個安平城街道。

史書記載,新趙初代權相連無忌,貪得無厭,腐朽自大 ,為禍朝綱,是亡國第一人。

趙藝翡登基第一天就見識到了。

權力被徹徹底底地架空了,她這個所謂的皇帝隻是連無忌維持利益地位的傀儡、工具。

她反抗不了的。

*

一雙細長白皙的手挑開珠簾,露出一張美玉桃花般的麵容,連無忌一撩衣袍,坐在附近的圈椅裡,宮女沏好價值千金的茶,隔著嫋嫋升騰的水蒸氣,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對麵穿戴整齊的趙藝翡。

“這還是陛下第一次主動召見臣。”

趙藝翡捧著熱茶,默了默,抬眼,看著對麵之人,“我被下毒了。”

此話一出,周圍宮女太監跪倒了一片,連無忌的眼神也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