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8並沒注意到易不靜的異樣,此刻它正專心琢磨眼前這份菜譜,想從其中摸出一些貴人的喜好。
總的來說,宋王的口味應該是喜好鮮甜,從早上的魚羊粥和晚上的石耳沙魚湯可以看出,宋王對海鮮有獨特的偏好。
這其實對軒福樓是件好事,因為易不靜現在手裡握著海腸味精,隻提鮮這一點就能增加不少容錯率,想要應付過去並不難。
難的是易不靜想要一舉翻盤,逆轉口碑,那就得做出讓宋王驚豔的菜色。
“你們家不是祖傳的廚子嗎?那家中應該有秘製菜譜吧?方不方便拿出來研究?”
聽它這樣問,易不靜馬上臉現尷尬。
“哪……哪還有什麼菜譜啊……都在戰亂中丟沒了,現在你手裡的這本還是我阿翁傳來下了。但我阿翁病的突然,一套手藝都沒傳下來,不然軒福樓也不至於淪落成這樣……”
“那你們就跟貴人實話實說好了。”
748勸他。
“反正你的手藝就那樣,加上海腸味精也未必能博得貴人的青眼,人家什麼山珍海味沒見過?光就這筆記上的菜名你都複刻不出來,更彆說還想一鳴驚人了。”
“你家阿翁突發急病去世,家裡的手藝沒傳下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貴人肯定能理解。”“你有海腸味精,再用心經營個幾年,在海州城立足肯定不成問題的。”
748這樣說,易不靜依舊滿臉的不甘心,反複追問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你懂的這樣多,不如你上灶如何?”
眼珠轉了轉,易不靜終於圖窮匕見。
“貴人來的時候你我都在灶房,你扮作我的徒弟,實際咱們反著乾,你給我打下手,要是貴人問起就說是我家傳的……你放心,這一趟肯定不讓你白走,20兩酬勞再加軒福樓5%的分紅,如何?”
20兩再加5%的分紅?
那算下來它手裡就握著25%的銀股了啊!
——答應他!答應他!
連躺平的薛大壯都支棱起來了,在代碼箱裡滾來滾去,嚷嚷著748答應易不靜的邀請。
“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嗎!?”
薛大壯開始給748進讒言。
“你覺得蝗災後捐糧的任務是為啥?還不是為了在貴人耳朵裡留個名兒!現在你不用花一文錢就能在貴人麵前露臉,人家酒樓還給你分紅,你為啥不答應啊!?這不是天上掉錢呢嗎?!”
他雖然這樣說,但748仍然十分猶豫。
“這是造假,是飲鴆止渴。”
748說的義正辭嚴。
“就算博得貴人的歡心又怎樣?易不靜的手藝那麼差,總不能每次都讓我替他掌勺,早晚是要穿幫的。”
“而且讓貴人滿意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你沒看那本筆記上的菜名有多花哨嗎!?”
——那……那……那你不是劇情係統嘛……
薛·大光餅·壯在代碼箱裡嘟囔。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劇情統的數據庫裡什麼都有,搞個菜譜算啥啊,除非你是個假冒的係統。
——唉你彆說啊,我之前就覺得你怪怪的,正經的劇情統哪有這麼不上道的,你說你一開始要是就買包金邊力群哪有這麼多事?!現在有任務捷徑你不走,非得抱著死腦筋不放。可憐我那嬌生慣養的身體,哪遭過這樣的罪呦,天天不是榨油就是下醬,可倒不是自己的不心疼……
逼逼叨叨如同魔音穿腦,但有一點748上心了,在貴人麵前露臉,很可能有助於後續任務的推進。
“那就……”
748猶豫了一下。
“那就試試吧,但是我也有條件。”
“什麼條件?”
易不靜精神一振。
“需要什麼食材你儘管說,山珍海味我都想辦法搞到,隻要你能做出讓宋王滿意的吃食!”
“食材另說,我需要一筆錢和一些材料,有些炊具我要重新打造。”
“應該的應該的,我也用不慣彆人的鍋。”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748又不出門了,每天悶在自己後院不知道鼓搗著什麼。
為了防止被打擾,748還特地雇人在院子裡增建了一道土牆,以後來榨油買油的走前院,後院未經允許不可進入,油坊的事兒也暫時委托薛大奎照管。
金七娘有了身孕,最近兩三個月都不去市集擺攤,大奎也就跟著清閒了下來。他忙活完家裡的地,就來幫748榨油,偶爾還送一些家裡做的吃食過來,忙的不亦樂乎。
也隻有他知道堂弟在乾什麼,不過大奎看不明白,不懂為啥好好的農具都不要了,生生給扔進爐子化成了鐵水。
還有,大壯啥時候在後院堆了一個大煙囪啊?!
半個月後,宋王的馬車停到了軒福樓門口。
作為先帝的嫡長子,今上的親兄長,寧王李憲在大唐可是響當當的人物。
李成器他爹李旦第一次登基,李成器就被冊立為皇太子。後來武後臨朝,李旦被降為皇嗣,李成器也跟著他的五個弟弟一起到藩地做了藩王。
神龍政變之後,李氏皇族重歸權力中心。李成器作為李旦嫡長子,麵對有討平韋氏大功的親弟弟,李成器不但堅辭不受太子之位,還在朝中力薦李隆基。今上登基之後,李成器更是備受榮寵,不但身居高位,還或加實封一千戶,在皇族中一時風頭無兩。
不過既然能放棄太子之位,說明李成器是個很有政治眼色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尷尬,平時為人尤其謹慎小心,從不乾議時政,也不於朝中重臣結交,每日歸宅都隻吃酒作畫,品嘗美食美酒,追逐美人,乃是本朝第一大風雅人。
這一日他路過河南道,忽然想起以前就藩時府裡有位擅做海味的師傅,好像就是海洲人。興致一來便差人去尋,
“這邊是老易歸鄉後的店鋪?”
李成器掀開馬車的簾子,上下打量了眼前的軒福樓一番,點了點頭。
“倒是有些模樣,如今是誰在經營?”
“是易山的孫子。”
總管太監曹集回稟道。
“殿下您請看,就是站在最前麵的那個小郎,名叫易不靜。”
“易不靜啊……”
宋王微微皺眉。
“那不就是學藝不精?易山怎麼給孫子起這個名?”
他又看了易不靜一眼。
“長得倒是有點像,都是招風耳,不知道手藝能學了易山幾成?”
幾成?一成也沒學到。
曹集暗忖道。
殿下要來軒福樓,王府的人自然早早就把易家的情況摸了個清楚,自然也知道打從易山去世之後,易家的酒樓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現在易家會做飯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一個廢物點心易不靜。而易不靜的手藝……嗬嗬,隻能說易山老頭會起名,一個字兒都沒給孫子用錯了。
但這話沒法跟殿下說,說了就是掃了殿下的興致。
打從文明元年開始,這長安城裡的日子就沒安生過,這是今上登基之後才鬆乏了幾年,殿下念舊情,想見見那些就藩時候的老人兒,誰還能攔著他不成?
可惜易山命短,沒熬到殿下得勢的時候,不然易家是不也能有場造化!?
易不靜可不知道宋王府的總管太監在感慨啥。此刻他站在軒福樓門口,緊張的渾身發抖,腦袋都不敢抬一下,生怕有丁點閃失惹得貴人降罪。
娘喂,這還是他第一回覲見一位王爺,天底下頂頂金貴的貴人啊!
748站在最後麵,仗著前麵人群的掩護偷看宋王的車駕。
嗯,華麗麗花哨到不行,和它預估的差不多,這位宋王是個講究人。
既然是講究人,那就得搞些他沒見過沒吃過的,不然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嘴,小小的軒福樓拿出壓箱底的菜色也不能打動貴人,易不靜想給他家祖宗爭光添彩就是妄想。
所以它力排靜議,通過仔細研讀易老爺子的筆記,彙總筆記中各種菜色的反饋數據,比較和排除各種無用信息,最終給宋王量身定製了一桌席麵。
現在對手已經進場,是它748發揮實力的時候了!
“行不,行不啊……!?”
在門口迎接完宋王的大駕,易不靜就像蒼蠅一樣在後廚亂轉,一遍轉還一邊念叨。
“我就說咱們去海味居、金彙酒樓那邊抄點,反正海物不就那幾種做法嘛還能玩出設麼花哨,有海腸味精在手咱們肯定做的比他們的味道還好。”
“現在可倒好,你非得要創新,要做什麼新菜,要是不合王爺胃口可咋辦……”
他忽然挺住腳步,盯著748剛放上灶台的那口奇怪的圓鍋。
“這是啥?”
今天一大早他就看到薛賢弟背了一個奇怪的東西來,那東西還用麻布包著,奇奇怪怪的,遠看像個烏龜。
“這是鍋?”
“昂。”
748點頭。
“自製的炒鍋,融了好幾個轅頭才湊夠的鐵,等會兒就用它來做菜。”
然後他又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個瓷瓶,晃了晃裡麵黑黝黝的液體。
“還有這個,我新製的調味料,加一點在菜裡,保證宋王口感飛上天。”
他說這話的時候,易不靜人已經麻了。
啥?他都聽到了啥?
鐵鍋!還是融了犁才鑄的!?還要給王爺加料!?
他易不靜的日子不會在今天就過到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