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薑汀州有宮宴的鑰匙,他從側門進去,一進去就覺得冷冷清清的。

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還跟著安小屏和田薈,當然也絕對不是回來工作的,是來小休息間拿回自己的私人物品。

他身體大好,不像是上輩子一樣燒出肺炎,如今已經出了院,像小休息室這種地方他是絕對不會再住了,自然要搬出去。

當時去醫院的時候,薑汀州隻拿了手機和鑰匙,還有其他很多私人物品放在這裡。

他又沒做虧心事,自然光明正大地回來拿回自己的東西,但安小屏和田薈不放心,就跟著他一起回來了,也能幫他拿些東西。

三個人走到小休息間這裡一路都沒遇到什麼人,薑汀州很快把自己想要拿走的東西收拾出來了,安小屏幫他打包,他又出去拿其他重要的物件了。

薑汀州之前拿到的獎杯還掛在大廳的展示櫃,那個獎杯很特彆,做成了一個漂亮的勺子形狀,那也是自己的,當然也要一起帶走。

但是他過去一看,沒有看到獎牌,台子上麵是空蕩蕩的。

薑汀州皺了皺眉頭,又從大廳到後廚和辦公室的區域走,但走了這半天都沒有人,這可是周末,平時宮宴預定都是爆滿的,現在卻是冷冷清清的,直到走到後廚,才聽到人聲。

似乎整個店的所有人都在後廚了,塞得滿滿當當的,卻不是在忙碌,有幾個爐子開了火,其他人三三兩兩地坐在一邊,像是在開會,楊店長在最前麵來回踱步,應該是在打電話。

薑汀州一靠近,就聽到他情緒激動地在和對麵大吼。

“你知道我得罪了多少人嗎?”

“當時的水軍公司是你找的,現在這種情況,你怎麼能不管呢?什麼叫你當時也不知道我居然要乾這種事,薑柚,你這個時候想裝傻嗎?你怎麼能這樣不負責任!”

薑汀州一聽就明白了,怪不得楊店長在熱搜上找來這麼多水軍,原來是薑柚伸手幫的忙。

這不算出乎意料,這件事薑柚來插手實在是太正常了。

現在出了事,他倒是全身而退,不管楊店長和薑汀州哪邊吃了大虧,都是宮宴老店內部的矛盾,矛盾越大越好,都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現在想找他算賬,更是門都沒有,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大家聽著這電話聲音都不敢出,直到看到薑汀州突然經過,才有人叫出聲來。

“主廚,你回來啦!”

薑汀州頭一次發現這群人對自己還有這麼熱情的時候。

副主廚是個性格軟弱的牆頭草,最先堆著笑迎了上來,硬是把他拉了進來,道:“這幾天店裡太亂了,就等著你回來主持大局呢,你回來也和我們說一聲啊,我好去接您。”

副主廚這一嗓子,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接連恭恭敬敬叫了“主廚”。

薑汀州全年無休,一直呆在這裡,時間長了,就會讓人忽略他有多重要。

這幾天,先是客人對菜色不滿,這還算是有辦法堵住的問題,畢竟餐廳的基礎菜還是可以做的,宮宴名聲在外,就算做不了招牌菜還是有很多客人,但大批vip客人的投訴,就是很大的問題了,不得不閉店休整。

即使楊店長提出了各種各樣的補償舉措,也沒有能完全安撫這些客人的情緒。

大家從來都沒有麵臨過這種情況。

以前部分客人有點不滿意,都是薑汀州去處理的。

他會主動上去道歉,不管客人說什麼都麵帶微笑,直到對方消氣,又會做一些特彆定製的菜,用各種方式給足客人麵子,但現在投訴的人規模太大了,店裡也沒有其他人能做到薑汀州的出菜水平。

薑汀州甩開大堂經理的手,靠在門那裡,抬了抬下巴,道:“湯鍋那邊火太大了,調小一些,要糊了。”

那邊守著火的人趕忙調小了點,但薑汀州聞到那個味道,看了一眼,一皺眉頭,知道還是不對。

燉湯的材料放的順序不對,火候也不到位,已經毀了,老食客一喝就能喝出來,現在補救已經不可能了。

楊店長站在那裡不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他,大堂經理也順勢迎了上來,道:“幸好你來了,汀州,廚房的事情還是你懂。以前的事情都是我們不好,但是宮宴是大家的心血,以後我們一定會補償你的,現在你可不能袖手旁觀啊。”

如今宮宴每停業一天都是巨大的損失,關係到大家每個月的工資和獎金,於是每個人的動作都如此熱情,好像總算承認他是正兒八經的主廚。

但薑汀州不吃這一套,他抬起手示意他們彆過來,道:“彆誤會,我可不是回來做菜的,我隻是想拿回自己的東西。”

“我贏回來的獎牌,我要帶走,牆上的那些名人合影照片或是雜誌報道截圖,隻要有我的,我都撤下來了。”

宮宴老店的那麵金碧輝煌的榮譽展示牆最近幾年的幾乎都和薑汀州有關。

“你敢?!”楊店長一下子跳了起來,“這分明是店裡的東西,能讓你說帶走就帶走嗎?”

薑汀州笑:“這可不是你說了算。”

節目是以個人名義參賽的,牌子上麵還刻著他的名字,他隨後又問:“我的勺子獎牌呢?藏到哪裡去了,還給我。”

大堂經理一驚,又怕惹他生氣,陪著笑道:“汀州,沒必要吧,彆把事情鬨成這樣,大家都一起工作好幾年了,彆因為一點小事鬨成這樣,凡事好商量嘛。”

他伸手扯著楊店長的袖子,警告他這個時候不要再和薑汀州頂著乾,店裡不少員工也七嘴八舌地勸他:“店長,你彆和主廚這麼說話,他今天剛出院,病才好呢,可不能再生氣了。”

“是啊,隻要主廚高興,其實這些都沒什麼,要不您先把獎牌給他。”

“或是您給主廚道個歉,大家一笑解恩仇,還是老店的生意重要。”

“醫院的事情本來也是您的錯,當時怎麼能推主廚呢?”

明明當時是你們說著主廚不負責任說走就走,一定要店長出麵給他一點顏色看看才行!

楊店長轉過頭瞪著他們,難以置信。

他在這裡經營很久,全店上下都聽他的,薑汀州再有本事也需要很長時間去處理這複雜的人際關係,但是事到如今,這些人居然站在薑汀州這邊,甚至現在把所有事情歸到自己身上。

他在大家的聲討氣勢越來越低,隻能憋出一句話:“公司總部說有用,說要去做展示,我就先拿走了,這……”

薑汀州“哦”了一聲,道:“所以,你想拿就拿,也沒給我打個招呼?誰拿走的,誰同意的?公司總部,現在怎麼沒看到公司總部的人來幫忙呢?”

他說這種話,更是直插楊店長心窩。

出事以來,薑氏公司總部的人確實關心過,但更多的是層層的責罵,逼著他去解決問題。

他費儘心力,隻能安撫一部分還能說的上話的熟客,但還有一些尊貴的客人,這些人比整個薑家加起來都有錢,哪怕是薑總也未必能在他們麵前說上話。

他自以為自己人脈寬廣,可真的遇到麻煩事的時候根本沒有人願意幫他,怪他都來不及,甚至薑柚,之前一口一個“楊叔叔”,可現在卻隻會躲。

真要他找一個負責任能扛事的人,悲哀的是,他想來想去,卻隻能想到薑汀州。

他張了張嘴,隻覺得嗓子乾澀,道:“你有解決的辦法,是嗎?你要你能夠在這件事上有辦法,我一定把獎牌拿回來給你。”

薑汀州覺得他莫名其妙:“你腦子壞了?那本來就是我的,我現在沒跟你算賬就不錯了,你還敢要挾我?”

“不是要挾……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和你真心道歉呢?”楊店長道,他顫抖著手擦著汗,看起來像一下老了十歲,“之前全是我的問題,全是的錯,店不能再這樣關下去了,這是我乾了一輩子的心血。”

“汀州,現在隻有你了,對不起,希望你能諒解我,給老店一點活路。”

再這樣下去,他就真的隻能被辭退了,這還未必能平息得了客人們的怒火,老店以後也會受到很大影響。

楊店長看起來是真的走投無路,眼神越來越望,開口道歉也像是發自內心,但薑汀州同樣很誠懇:“我並不覺得你的道歉值什麼。”

這些話在此時說隻覺得多餘。

他話音剛落,楊店長咬著牙,腿下一軟,當著眾人的麵,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倘若這件事能解決,我保證,這個店裡以後都聽你的,唯你馬首是瞻,”楊店長道,“汀州,明天就是董事會,總部要提這件事,我會過去的,你和薑柚明天會有個勝負,但你們的路還長,往後你總是用的上我。”

“隻要這次你能幫忙,我真的什麼都願意做的。”

提起薑柚,他恨得牙癢癢。

網絡上請水軍的價格太貴了,楊店長還出乎自己計劃地兩次掏腰包,已經快把自己的錢掏空了,倘若這次被公司追責和辭退,他便真的是一夜之間什麼都沒了。

店裡的員工也是,這份工作關係著許多人的生計。

宮宴老店的工資和獎金是普通飯店的兩三倍起,於是眼下一個個低頭道歉,眼睛都望著薑汀州,仿佛他是什麼救世主一樣。

薑汀州卻隻想笑。

特彆是想起上輩子,他更覺得非常好笑。

彼時都已經住院的薑汀州生怕店裡不能正常經營,一邊啞著嗓子一邊通過電話來協調後廚的問題,在做不了招牌菜的情況下也穩住了那一個禮拜的客流,客人零投訴,生意蒸蒸日上。

但回來之後,後廚的諸位隻覺得他多事管得寬,背後還說他捏著權力不放手,好像沒了他店裡就不行一樣,沒有半點認他的好。

老店這些人上到楊店長下到這些員工,都是一水的老油條,薑汀州空降而來,不知道為了穩固地位付出了多少努力,現在他撂挑子走了,什麼都沒管,這些人反倒聽話了。

——這難道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嗎?

此時此刻,安小屏和田薈也聽著聲音拎著包走了過來。

薑汀州收拾完之後說要去處理點小事,他們兩個在小房間裡把整理出來的東西塞進包裡,隨後便聽到後廚那邊喧鬨,然後,就看到了這一幕。

一堆人擠在那裡,當頭的還跪在那裡,就薑汀州穩穩當當站著。

“你們乾什麼?!”安小屏嗷一嗓子過去,“在這兒玩什麼道德綁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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