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歲緊急刹車,一句臟話脫口而出。
他大爺的。
她的運氣果然不好。
小門後麵的男人穿著黑色的西裝打著領帶,看起來像是附近寫字樓上班的白領,這會兒背對著門邁著略顯僵硬和不協調的步伐慢慢走著,聽到腳步聲,男人慢慢轉過頭,露出了一張被抓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的脖頸和臉,雙手血淋淋的,充血的眼球直勾勾地看著餘歲,嘴巴張了張發出低沉的呼嗬聲。
呼。
紅彤彤的眼球瞬間亮的像是兩盞紅燈泡。
隔著一扇門和雨幕,餘歲和喪屍男對上了視線。
【啊啊啊啊!】
係統快哭了,它怎麼這麼倒黴,剛綁定宿主就碰到喪屍了,眼瞧著馬上就要回廠重造了,它嘴一張嗚嗚哇哇的哭了起來,【嗚嗚嗚!它發現了,宿…宿主,怎麼辦啊?】
怎麼辦?
餘歲冷著臉,【涼拌。】
事到臨頭她反而冷靜了下來,她出生不久就被親生父母扔在了路邊的垃圾桶裡,是院長媽媽路過的時候將她撿起來帶回去養的,院長媽媽說她那會又瘦又小還經常生病以為會養不活,沒想到她都撐了下來。
院長媽媽給她取名餘歲,就是希望她能歲歲長長地活著。
現在。
她也會努力地活下去。
【嗚嗚…嗝,宿主,你怎麼把傘收起來了?】
雖然它覺得麵對變異了的喪屍宿主一個小姑娘贏的機會不大,但好歹也要掙紮一下啊,把傘收了這是準備躺平等死嗎?
不要啊,它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
餘歲頭上套了個塑料袋,將雨衣帽子的抽繩收緊係好,低頭仔仔細細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垃圾袋、雨衣再三確認沒有破損,才深深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將雨傘收了起來,紅色的雨水打在雨衣上,隔著幾層塑料袋也能感到雨水散發的熱度。
還真有點像是在下開水,餘歲心想。
【係統,幫我盯一下彆再有喪屍過來了。】
係統不明所以,但還是一口應了下來,現在它和宿主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必須勁往一處使,闖過眼前這關,才有完成任務的可能。
餘歲說完,戴著手套的手握緊了雨傘的手柄,黑色的長柄傘在此時成為了她手裡唯一的武器,隔著一扇門,一人一喪屍同時動了起來。
餘歲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拉開門,閃身進去,手裡的雨傘毫不客氣地朝著喪屍男用力揮了過去,雨傘的尖端劃破空氣,帶出一道風聲,隨後劈頭蓋臉地砸在了喪屍的脖頸處,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原本就動作僵硬的喪屍男竟然被這股力量震得往後倒退了幾步,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係統激動的整個光球上上下下不停地顫動著,想要歡呼又怕影響了餘歲的注意力,隻好努力閉緊了嘴巴。
小門吱嘎吱嘎地來回晃著。
餘歲目光緊緊地盯著喪屍男,身上的雨衣和塑料袋在走動間嘩啦啦作響,手裡的雨傘再次舉起。這一次,傘尖瞄準的是喪屍男的眼睛。
嗤。
雨傘的金屬尖頭穿過喪屍男的眼窩深深地紮了進去,喪屍男口中發出低吼聲,雙手胡亂揮舞著臉上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有的隻是茫然無措,他的雙腳還在本能的驅使下不斷地往前走去,想要抓住握著傘柄的餘歲。
餘歲咬牙,握著傘柄將雨傘使勁往喪屍男的眼窩裡懟了懟,生死之間爆發出了巨大的力氣,喪屍男的雙腳不受控製地在地上往後滑了滑。
係統不得不提醒,【宿主,喪屍的生命力極強,除非把腦袋打爆,不然這點攻擊不足以致命!】
餘歲也明白,她按住雨傘手柄處的按鈕。
嘭。
傘麵瞬間彈出,巨大的力量將喪屍男揮舞著的雙臂往後拍去,餘歲抓住他身體失去平衡的一瞬間,用力將雨傘往前推了推,喪屍男失去平衡身子往後一仰嘭地倒在了地上濺起了一片水花,金屬傘尖插進他的腦袋裡,他胡亂揮舞著雙手似乎是想要撐著身體站起來,又被臉上打開的雨傘擋了回去,在狹小的空間裡上下胡亂的抓著。
黑色的雨傘像是從他的眼睛裡開出來的花,盛住了從天上掉落的紅色雨水。
危機解除。
餘歲扭頭拔腿就跑,急促的腳步混著雨聲,係統簡直想跳出來給餘歲撒花,【宿主,你太厲害了!嗚嗚!】
它還以為自己完蛋了呢!沒想到竟然沒事,它的任務還有希望。
餘歲頭也不回地往前衝。
孤兒院裡孩子多東西少,打架對小時候的她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原因也很五花八門。七歲以前,餘歲都是打輸的那一方,她身體不好又瘦又小在一群孩子中不占優勢,挨打的次數多了她就開始研究怎麼不費力氣地打回去,試驗了兩年,九歲以後,她贏的次數開始變多了起來。
雖然每次打架後都會被院長媽媽罰站抄寫作業,但他們私下裡還是會趁著院長媽媽和老師們不注意的時候打架,長大之後大家學會偽裝了倒是不怎麼打架改成打嘴炮了,餘歲也沒想到小時候打的架現在還能派上用場。
小區裡麵比平時要安靜許多。
餘歲在係統的提醒下避開了幾個遊蕩的喪屍順利來到了自己住的單元樓,進了門,餘歲喘著粗氣,開始將身上雨衣和塑料袋一層層脫下來,【係統,我們這樓裡有喪屍嗎?】
係統現在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熟練掃視了一圈搖頭,【沒有,不過,宿主,你後麵那棟樓裡麵有。】
餘歲鬆了口氣,再三確認自己身上沒有沾上雨水後將塑料袋雨衣那些扔在了一樓的垃圾桶裡一口氣爬上了五樓拿出鑰匙開了門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過道和廚房衛生間裡都沒人。
餘歲疾步上前打開次臥的門,哢嗒一聲,屋裡黑漆漆一片,窗簾緊緊拉著,隻有一道手機的微弱光亮顯示了房間裡的人所在的位置。
阮辛夷窩在床上看小說看得津津有味,聽到開門聲猛地抬頭,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咦,你怎麼這個點就回來了?公司倒閉了?”
她放下手機還沒坐起來就被餘歲一把從被窩裡拉了出來,上上下下打量著,“你怎麼樣?沒事吧?”
阮辛夷摸不著頭腦,“啊,我沒事啊,就是還在燒,已經吃了退燒藥了,嘶,你手這麼燙,該不會被我傳染了也發燒了吧。”
她伸手開了燈,明亮的燈光瞬間將屋子點亮,也照亮了餘歲慘白的臉。
阮辛夷被她唬了一跳,伸手覆上了餘歲的額頭,“歲歲,你這臉色那麼差?是不是心臟又疼了?快坐下快坐下,我去給你拿藥。”
餘歲搖了搖頭拉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對。
阮辛夷看出了她眼中的凝重,“歲歲,怎麼了,出事了?”
“嗯。”
“你們公司真的倒閉了啊!”她氣咻咻地擼了擼袖子,“有賠償嗎?要是沒有咱們就去仲裁,可不能便宜你們那個黑心的老板,還有之前的加班工資也得給你補上,社保公積金也要補,一分錢也不能少。”
餘歲張了張嘴,聲音艱澀,“喪屍,世界末日了。”
正在算賬的阮辛夷聲音一頓,愣愣轉頭,圓圓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哈?”
“你說什麼?”
餘歲乾脆拿出手機,緊急讓係統將寫字樓大廳的畫麵導進手機裡,“你…先看看。”
手機就在眼前,阮辛夷盯著餘歲的臉看了看,將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沒有在她的臉上找到一絲開玩笑的跡象後,做了下心理建設接過了手機。
映入眼簾的是堪比喪屍片的畫麵,鮮血四濺,嘶吼聲、尖叫聲和哭喊聲混成一團。
視頻隻放了三秒,阮辛夷便抖著手白著臉關上了手機。
“餘歲,我沒燒糊塗吧,你說世界末日了?”阮辛夷用力眨了眨眼睛,哆哆嗦嗦地看了一眼外麵,還是有些不相信。
餘歲白著臉點了點頭。
阮辛夷快步朝著窗邊走去拉起厚厚的窗簾,外麵漆黑一片,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5月3日上午10點41分。
阮辛夷扯了扯嘴角,想哭又哭不出來,拉著臉癟著嘴,“我們怎麼這麼慘啊!”
“之前碰到什麼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的奇景也就算了,怎麼連末世都能碰到啊!”
雖然她之前喊過無數次‘毀滅吧’‘怎麼還不世界末日’‘要是有個滅霸按鈕她一定按下去’,但真到了這一刻,她不這麼想了,她哭喪著臉抖著手放下窗簾,“歲歲,我是在做夢嗎?”
“不是。”
“啊!救命!救命!!”
“來人啊!來人啊!”
“殺人了,殺人了!”
尖叫聲和哭嚎聲從外麵傳了進來,阮辛夷跟兔子似的跳了過來抓緊了餘歲的胳膊,“歲歲,這…這是?”
餘歲反手將屋子裡的燈關上,拍了拍她的手,兩人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從臥室裡走出去,來到了廚房,透過窗戶看到了外麵的情況。
老小區樓間距不大,後麵一棟樓的一樓房間裡亮著燈,借著光,可以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蹣跚著腳步從裡麵跑出來,他渾身是血,沒走幾步便被身後的人追上抓住了胳膊撕咬了起來。
痛苦的哀嚎聲響徹了整個小區。
阮辛夷緊咬著牙關抱著餘歲的胳膊瑟瑟發抖,這一刻,她心裡僅存的那一點僥幸蕩然無存,“歲歲,我們怎麼辦?”
“隻能等。”
距離下雨天黑到現在連20分鐘都不到,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外麵的嘶喊聲呼救聲還在繼續,阮辛夷抱住了腦袋縮在了餘歲的懷裡,可那聲音還是穿過她的手掌和耳膜,落在了她的耳中。
直到十分鐘後。
哭喊聲停止了。
餘歲和阮辛夷站在窗戶邊往外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地上好像成了血海,紅色的雨水和鮮血混成了一團,刺得人眼疼。
白發蒼蒼的老人缺了一隻胳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口中發出低低的呼嗬聲,乍一看,像是普普通通的老人家在悠閒地散步,隻是那青紫色的皮膚和猙獰的傷口暴露了它的身份。
“真…真的成喪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