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照舊從天字一號間傳來,眾人目光紛紛轉向二樓。
“這株星宿草,我可以讓給道友。隻是我對道友本人很是好奇,道友拍賣會後能不能和我見一麵?”琉璃幕牆後朦朧勾勒出一人身影。
“誒,道友你賺了,那可是天寶宗!能跟她搭上線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多管閒事的綠衣男子死性不改,又拽上秋露白的袖子,慫恿道。
拍賣講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她眼下拿不出更多靈石,索性先應下,見她一麵又何妨。
“好,我答應你。”秋露白麵對包廂,朗聲道。
“十萬上品靈石三次,成交。”見不再有人加價,拍賣官略帶遺憾地落了槌。
拍賣場信譽頗佳,付了靈石後,很快就有人為秋露白送來了冰匣盛裝的星宿草。她確認無誤後,將其收入乾坤袋中,避免有人打她的主意。
眾人繼續投入接下來的拍賣中,但自星宿草之後,天字一號間便前所未有的安靜,沒再競價一次。
沒了冤大頭,拍賣官急得滿頭是汗,目光頻頻瞥向二樓包廂。但任憑他說出花來,接下來的拍品都沒引起絲毫水花,僅以高出底價些許的價格拍出。
“最後一件,壓軸拍品,九曲珠!”拍賣官將全部期望寄托於這件拍品上,眉飛色舞地介紹起來。
拍賣場所有目光都聚焦於這顆土黃色珠子上,它孤零零一顆躺在展示台上,看起來十分尋常。
“九曲珠,外表看來平平無奇,但識貨的人一看便知,客官們瞧好了!”
拍賣官戴上蟬翼冰絲手套,小心翼翼地捏起九曲珠,將其轉了個麵對著眾人。
留影石將眼前之景放大,透過底部小孔,眾人能看見九曲珠溝壑分明的內部。類似木質的土黃物質仿佛天生有靈,自動空出一條通道,通道繞了九道彎,充滿了珠子的內部空間。
“九曲珠內部呈現九曲中空之態,這種天然結構能最大程度過濾靈氣中的雜質,也是其珍貴的關鍵。”拍賣官賣了個關子,看著底下雙目放光的人群,得意地講下去。
“這珠子最關鍵的用途……就在於它令仙途事半功倍!它並非易耗品,修士長期貼身佩戴,修行速度可提升數倍,相當於五個能隨時攜帶的極品聚靈陣!”
他知曉在場大部分人都衝著九曲珠而來,最次也要一飽眼福,貼心地把珠子舉至身前,從裡到外細細展示了一遍。
“這顆九曲珠,成色完美,世所罕見,由一位匿名委托人委托售出,起拍價,二十萬上品靈石!”
他感染力極強的聲音一出,全場沸騰起來,叫價聲絡繹不絕。
“六十萬,這顆珠子我要了。”天字一號間終於出聲,開口就把底價翻了三倍。
“六十五萬。”是隔壁天字二號間的神秘客人。
“哦?有人要跟我爭,七十萬,奉陪到底。”女聲戲謔道。
隨著二人你來我往的競價聲,九曲珠的要價水漲船高,秋露白簡直懷疑天字二號間是拍賣場請的托。
“一百萬。”天字二號間那道低沉沙啞的男聲率先叫到一百萬。
就在眾人以為天寶宗要叫出更高價時,女聲卻是笑了。
“藏頭露尾之輩,我不玩了。”她不知為何改變了主意,不再叫價。
沒人懷疑是天寶宗財力不夠,也同樣無人得知她為何想一出是一出。
“……一百萬三次,成交。”拍賣官持槌之手顫顫巍巍,終是落了下去。
在眾人竊竊私語聲中,天字二號間的神秘客人通過拍賣場特殊傳送陣離開,沒走露出一點風聲。
拍賣會結束了,秋露白卻還有答應過的事要做。
她在侍者帶領下上了二樓。推開天字一號間的隔門,眼前之景多少有點超出她想象。
隻見一名女子散漫靠坐在梨花木圈椅上,她正值桃李年華,清麗明豔,著一襲繡金丹朱華裳,烏發上的珠花簪叮當作響,隨著她的動作悠悠搖蕩。
包廂正中放著張梨花木桌,不大的桌上滿滿當當擺著各式佳肴,周圍還有五六個侍衛不斷斟酒布菜,不知道的還以為誤入了哪家酒樓。
包廂主人一手持箸,一手拿著本書津津有味讀著,不時發出愉悅笑聲。
秋露白定睛一看,那書題為《史上最全西部沙漠必吃美食一百種……》。
原來這種東西真的有人愛看?
“啊,原來是位清秀的姐姐呢。”那人聽見動靜,終於舍得從閒書上移開眼睛,一雙綺麗紅眸朝她這兒上下打量。
為起到更好的隱藏效果,秋露白把修為壓製在金丹中期,易容後的臉也特意比她本來麵貌大上不少,說清秀屬實有些過譽。
“道友,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吃飯時最好還是不要看書,容易噎著。”秋露白小時被母親教育慣了,見人這樣做就忍不住勸。
座上之人撲哧一笑,自顧自說道:“哈哈,你真有趣,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呃,多謝道友美意,隻是在下還有要事要做,如果道友沒有其他事,我可以走了嗎?”秋露白時間緊迫,隻想快些結束此事。
“嗯?什麼事,本小姐正無聊著呢,有什麼好玩的也帶我一個唄。”她像是沒聽出秋露白的委婉拒絕之意,好奇地看著她。
“那個,可能不是很有趣,還是不耽擱小姐寶貴的娛樂時間了。”
“誒?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平日想做什麼彆人都會奉承著,從未見過秋露白這般直白的。
她不等秋露白想出拒絕的說辭,直說道:“我名雲歸鶴,閒雲鶴歸處的雲歸鶴,天寶宗白水仙尊座下親傳。”
雲歸鶴從圈椅上起身,湊到她身前:“最近我正好無聊,看這衍夏城在開什麼拍賣會,結果也沒想象中有趣嘛。”
秋露白不擅長應付這種性格的人,索性不再繞圈子,直接告辭:“感謝雲小姐割愛讓寶,在下已完成與你見麵的約定,就先告辭了,見諒。”
說罷,她轉身快步下了樓,沒給對方任何挽留的機會。
雲歸鶴才伸出的手緩緩放下,停在包廂口,喃喃道:“走那麼快乾什麼嘛,都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呢。”
秋露白離開拍賣場便立刻前往城主府側門,按著崔昭要求將星宿草放在古榕上。做完這一切後,她隱入一旁暗巷中蹲守。
很快,一名采買歸來的侍女經過古榕,取下星宿草進了府。半個時辰功夫,一名巡邏侍衛巡邏至古榕處,隨手丟下了什麼東西,而後走遠。
秋露白等他走遠後現身,迅速拿走了古榕下一個布包。解藥確認無誤,隻差趕回城郊了。
她行步如風,一出衍夏城便運起輕功,在城郊荒原上疾行。
忽的,袖中傳訊符發出光亮,她趕忙掏出,上麵傳來姚安的聲音:“姐姐,你找到解藥了嗎,哥哥好像出問題了!”
秋露白心中一緊,也不管會不會被人注意到,當下便禦上劍,加速前進。
緊趕慢趕,可算在一刻內趕回了城郊竹屋,她大步邁上竹屋,“砰”地推開門:“出什麼事了?”
“他好像咯血了。”姚安道。
床上那人麵色白得嚇人,眼睫沾著晶瑩淚花,嘴角噙著一抹豔紅,手中攥著劍穗,青筋浮現。
秋露白忙把人扶起,施術簡單診斷一番,道:“還好,隻是毒素的壓製有些鬆動。”
她從布包取出崔昭給她的瓷瓶,倒出瓶中一顆褐色丹丸,兩指捏著按在他唇邊。
“能聽見我說話嗎?聽得見就張一下嘴。”她湊近他耳邊問道。
好在江乘雪意識還未喪儘,聞言乖順吞下解藥,沒再讓她費心。
秋露白這幾日屬實累極了,大小事情接踵而來,她甚至未曾完整睡過一覺。
喂完藥,她看著眼前人服藥後安穩的睡顏,深舒了一口氣。隨著此事解決,連日的辛勞不約而同湧上心間,她索性放縱一回,趴在竹床邊沿,任自己沉入深眠。
“師尊……師尊?”
好像有誰在叫她?
臉上拂過溫熱的氣流,秋露白皺了皺眉,換了個方向接著睡。
“嗬。”朦朧間她聽見誰的輕笑,而後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師尊,早餐做好了,就等您來吃了。”鼻尖飄來米粥的清甜,她禁不住美食誘惑,就著趴伏的姿勢,緩緩睜開雙眼。
入目是半麵絕色容顏,丹唇潤澤,鼻梁秀挺,眼尾一顆小痣,隨著呼吸而輕微晃動。
江乘雪手肘撐在竹床另一側,溫情莞爾地看著她,他身側竹床上,木製托盤盛著一碗白粥,白氣氤氳升騰,顯然新鮮出爐。
“你……怎麼就起了?”秋露白剛睡醒的聲音帶著點微啞。
怎麼會有人毒剛解就做好早餐叫她起床,究竟誰才是病人啊?
話是這麼說,她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接過白粥,拿上湯匙享用起來。
江乘雪沒吃,稍微拉開了點距離看著她。
她莫名麵上發燙,問道:“你怎麼不吃?”
“徒兒吃過了,也給姚安妹妹做了早餐。”他依言回道,視線仍流連於她身上。
秋露白把頭埋得低了些,含糊道:“嗯,那等我吃完就走吧,去永嘉鎮。”
“好。”
*
衍夏城百裡外,荒野。
一處隱蔽傳送陣光芒大盛,一名男子從中現出身影,先是左顧右盼了一番,而後長舒一口氣,邁步跨出。
下一秒,他整個人如同被細線從裡到外割開,身體自中間開始崩裂,血紅肉塊混著瑩白骨茬灑落滿地。
“嗬,不費吹灰之力。”一雙手拾起落在地上的乾坤袋,輕柔拍落袋上沾染的泥點,取出其中一顆土黃珠子。
手的主人瞥了一眼那具辨不出人形的東西,款款離去,雪發如瀑,比地上人骨還要白上三分。
“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