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1 / 1)

山中無日月,五年時光轉瞬而過。

寄春院內,靈力從四麵八方形成通路,不斷向主屋中彙聚,而後從某個瞬間起,漸漸變淡。

秋露白從長關中睜開眼,瞥了眼一旁靈力傳訊符。

一周後,便是搖光仙尊所說西部沙漠探查之機,不知外界變化如何。

秋露白邊想邊踏出屋外,抬頭卻見院內站著個人,身影略有些熟悉。

宗門統一的藍白道袍硬是被那人穿出清貴脫俗之感,墨發用玉冠束起高馬尾,腰側掛著花鳥紋銀香囊,廣袖垂落,他指尖拈著朵白梅,正凝神看著。

湊近看去,他麵如冠玉,鼻梁高挺,眉目疏朗,纖長睫羽掩著一雙點漆桃花眸,一顆小痣綴在眼尾,隨著眼尾彎起愈發靈動起來。

“師尊,恭喜您出關。”

他卻是發現了她,手中白梅飄落,麵上漾開一抹淺笑。

這不是她徒兒江乘雪是誰?

秋露白恍然回神,她上次見到徒兒已是五年前。

她自認教完所有基礎功法,便學她師尊做了甩手掌櫃,自己閉關去了。

閉關前隻記得叮囑徒兒努力修煉,有事找師叔,爭取早日築基。

轉眼,他也到了及冠之年,身形抽條,五官長開,褪去了少年青澀。就憑他現在這張臉,不愁評不上修真界美人榜榜首。

不過話說回來,真有人會閒得沒事排這種榜嗎?

秋露白斂了心思,開口關心徒兒學業:“嗯。多年不見,阿雪現在是何境界?”

其實她能看出徒兒已達築基境,就是想聽他親口再說一遍,人貴有自知之明。

“師尊,徒兒今年僥幸築基,經前段時間修煉鞏固,當下已是築基中期。”江乘雪乖巧答道。

五年築基,這修煉速度連她也自愧不如,想當初,她用了七年就被外界稱作天才。

她心中頗感歎了一番,接著說:“不錯,往後當繼續保持。”

“阿雪,你隨我一同去待月廳找門主,共商西部沙漠探查一事。”

秋露白語畢,卻見他在原地躊躇,似是有什麼話要說。

“怎麼了?”

“師尊……徒兒還有一事。”

他踟躕開口:“民間有習俗,孩童及冠之時會由長輩親屬賜字,我無父無母,唯有師尊是最親近之人。”

“徒兒如今已及冠,能否請師尊,為徒兒賜字?”

好像,是有這個傳統來著。且修真界往往以字作為道號,並作日常稱呼之用,對個人而言意義重大。

秋露白忙著修煉,自己取字都是幾十年前,早把給徒兒取字之事忘在腦後。

嗯,江乘雪,雲開雪霽,日光初晴。

不如,字霽晴罷,寓意也好。

“是為師疏忽了,今日為你取字‘霽晴’,望你前路光明,直上青雲。”秋露白正色道。

江乘雪作揖:“多謝師尊賜字,徒兒定當銘記在心,不負您期望。”

他說完便咧開一個笑容,像是得了什麼極品寶物。

至於這麼開心嗎?

秋露白疑惑地帶著徒兒去了待月廳。

待月廳一如從前,陳設雅致,殿內案牘上堆著幾簿文書,一旁香爐中燃著清心香,煙霧幽幽,不由令人靜下心來。

秋露白率先道:“門主,晚輩即將動身前往西部沙漠,聽聞門主喚我,是有要事需要我注意麼?”

玉清門門主莊岫仍是那般肅穆模樣,修真者築基後,便就此容顏不改。

莊岫見是她,麵上表情和緩了些,和藹道:“霜寒來啦,放心,不是什麼危急的事。”

她遞來一簿文書,娓娓道來:“上次你提及的魔道死灰複燃一事,我在宗門發布了任務,派遣門徒探查過,也與其他宗門交換了消息。”

“你看看這簿文書,上麵總結了一些信息,或許有用。”

秋露白接過文書,細細翻看。

文書前半部分收集了近年來與魔道餘孽相關的事件,多是些小打小鬨,傷亡不大,很快也被清剿。聯係起來,看不出統一組織策劃的痕跡。

也是,根據她之前意外撞見的漠塵手書,魔道主打一個“潛龍勿用”,多半是在積蓄力量,短期內不會有大動作。

秋露白一目十行,很快看到了文書後半部分。

這部分記載了西部沙漠的大致情況,想來是花了許多心思搜尋整理而來。

修真界危機四伏,有時一個關鍵信息就能保下命來,因此有關秘境、特殊地點的信息價值千金。

信息豐富繁雜,從沙漠外部環境、沙漠秘境地點,再到常見靈植靈獸、沙漠必備物品,應有儘有。

嗯?《史上最全西部沙漠必吃美食一百種,最後一種強烈推薦》??

這是怎麼混進來的?她又不是要去那旅遊。

不過說實話,有幾種看起來真的很好吃。

秋露白翻到下一頁,一則剪報消息撞進她眼中。

【衍夏城五十年一度拍賣會即將開辦,‘九曲珠’壓軸拍賣!】

“九曲珠”這種天材地寶,她隻在典籍上看過,也不知是拍賣噱頭,還是卻有其物。

不過拍賣物品都是次要的,這拍賣會本就值得一去。

衍夏城作為西部沙漠幾個特大城池之一,麵上最為繁華,城中也魚龍混雜。拍賣會在此舉辦,她可借此了解不少時興消息。

片刻,她看完所有文書,心滿意足回道:“門主辛苦,當前情形我已心中有數。”

“好孩子,此事交給你我放心。”莊岫笑道。

秋露白順勢補充:“門主,晚輩此次下山想帶上小徒江乘雪一起。他初入築基,也到了該下山曆練的時機。”

“若他隨我一同調查,我可從旁看顧一二。”

此次西部沙漠僅為了解魔道線索,危險度不高,並且有她一起,正適合徒兒曆練。

莊岫表示同意:“也好,你決定就行。”

時間緊迫,師徒二人辭彆門主,備了些常用丹藥符籙便下了山門。

二人搭乘遠程傳送陣,加上禦劍疾馳,終於在第二日傍晚到達衍夏城城門處。

城牆宏偉,城內隨處可見飛簷翹角的樓閣亭台,其間商鋪林立,街道縱橫,人來人往,一派安居樂業之相。

秋露白正欲進門,卻被守衛攔下。

“入城費用,您二人給二十塊下品靈石即可。”那守衛見她修為高深,眼神諂媚,沒敢多撈油水,規規矩矩報了入城費。

秋露白依言繳了兩人份的入城費,腳步剛邁進城中,背後就傳來爭執聲。

“守衛大哥,我娘病得快死了,我隻有十塊下品靈石,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是一個女孩的聲音,聽著有些沙啞,似是飽曆風霜。

“去去,入城費可是城主下的命令,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缺的這錢誰來補?”守衛鄙夷地看著她。

秋露白轉身看向那女孩,本是十二三歲天真無憂的年紀,她卻頭發披散,穿著一件破舊的粗布衣衫,上麵滿是補丁,顏色已褪得發白。

她背後背著一名骨瘦如柴的婦人,不知還有沒有氣息。

她麵容憔悴,但眼睛很亮,事態至此也沒有哭泣,眼神透著一股子堅韌。

“求您了,我把我娘送到醫館就出城,我保證。”女孩膝蓋微屈,眼見要給他跪下。

守衛無動於衷:“哪來的哪涼快去,沒錢就彆想進!”說著便要上手推她。

“不必爭了,入城費我替她出。”

秋露白伸手扶住女孩,淡淡瞟了守衛一眼,他趕忙後縮,生怕她要報複。

這種以強淩弱之事,她最是厭惡。

女孩一進了城就要向她磕頭,被她眼疾手快攔下了。

“我名姚安,恩人今日助我進城便是救我一命,待姚安治好母親,當給您結草銜環相報。”她雖被攔下,卻不改報恩的心思。

秋露白溫聲說道:“姚安叫我姐姐就好,姐姐幫你不是為了報答,而是希望你之後能和母親好好生活,那種人不配你下跪。”

“那……那姐姐想知道什麼,隻要姚安知道,都可以告訴姐姐。”姚安嘴角緊繃,神色有些拘謹。

“好呀,姐姐人生地不熟,正愁沒人打聽消息。”秋露白微笑道。

她本是無心,沒成想真從姚安口中問出了重要消息。

姚安原本和母親一起住在衍夏城周邊的永嘉鎮,雖不富足,倒也勉強溫飽。

但前些日子沙漠中心不知出了什麼異常,鎮上許多人都染上怪病,渾身無力,姚安母親也是其中之一。

姚安幸運,未被怪病影響。她不忍看著母親病逝,便來衍夏城投奔親戚,想著城中繁華,或許能找到醫士,治好母親的病。

秋露白起手施術,先行為姚安母親診療了一番。

可惜她並非醫修,不精於此道,看不出除了氣虛血虧以外的毛病。

她隻能給姚安留了足夠靈石,囑咐她帶母親去醫館看看。

告彆女孩,秋露白和徒兒隨意尋了個客棧修整。

“店家,要兩間上房。”秋露白掏出靈石擺在櫃台上。

掌櫃搓了搓手,麵上堆笑:“不好意思啊客官,這不是拍賣會到了嘛,房都被提早訂了,咱家現在隻剩一間上房。”

秋露白聽罷便要另尋他處。

掌櫃怕客人跑了,追上補充道:“客官,我跟您打包票,這衍夏城您再找不出第二間房了。咱家房間還挺大的,您不如就將就一下。”

江乘雪瞄見她皺眉,掩了上彎的嘴角,善解人意道:“師尊不必顧及我,徒兒可以在地上打坐修行,不會打擾師尊。”

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二人終是在此住下。

“阿雪,此事你有什麼想法?”秋露白坐在房間唯一一張床上,詢問道。

“啊?師尊睡床,我替師尊守夜。”江乘雪愣了一下,脫口道。

“我是問姚安一事。”秋露白扶額。

他輕咳了下,圓回來:“師尊,我覺得永嘉鎮是關鍵,待參加完拍賣會,我們應前去細查。”

“嗯,還有麼?”她沒追究他前言,繼續循循善誘道。

“還有就是,徒兒感覺此事和郢鎮有些相像,可能與魔道相關。”

“不過這隻是我的直覺,還需要更多線索支撐。”

他與她所想不謀而合。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弄來兩張拍賣會邀請函。

秋露白與徒兒商討完,在床上盤腿而坐。

掌櫃說是房間很大,結果還不如她寄春院的雜物間大。

她目光竣巡,江乘雪就坐在她麵前三尺處的地上,背著身開始打坐。

元嬰神識下,她雖看不清他的神情,耳邊卻充斥著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呼吸聲極輕微,似是那人為了不擾她有意放緩,但仍令她耳垂一陣酥麻。

這種環境,房間裡另有他人,她難以安心睡下休息。

索性修士築基後睡眠並非必需,她準備打坐修行整晚,明日再處理邀請函一事。

“咚咚——”,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有聞霜寒仙君貴駕,城主未能遠迎,特邀您明日赴城主府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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