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午夜。

房內不見多少光亮,隻有慘淡的月光順著窗欞照進來。

穆良朝的臉被月光照得有些灰白,她躺得直直的。

她的肚子如有孕般高高隆起,突起的地方還注入了些許靈力,好讓她看起來像真有孕了。

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她不免有些倦怠,戒備在其他客房的各位也有些倦怠了。

風聲獵獵,時不時響起幾個呼嚕聲,正當一切都昏昏沉沉之時。

倏然間,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讓穆良朝睡意全無,忙是握住身旁的劍,一個鯉魚打滾從床上翻了起來。

“誰?”她屏氣凝神,便見一道敏捷的身影從半開的窗外翻了進來。

穆良朝瞪大了眼睛,試圖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這身影看著怎麼這般眼熟?

對麵那人悠悠地笑了,“我。”

穆良朝聽了這聲,頓時收起了劍,朝著黑影道:“你來了啊。”

餘靄向前走了些,兩人這才能借著月色互相看個清楚。

餘靄打量著穆良朝的肚子,若有若無地笑著,道:“幾時不見,有孕了?”

穆良朝一本正經地解釋:“假孕,是為了引誘妖物。”

說著,她打了個哈欠,又道:“看起來我對這妖物似乎沒什麼吸引力,我等了一個時辰了,也不見這妖物現身。”

餘靄很好心地道:“恩人去睡吧,我來看著。”

穆良朝本想拒絕,誰料困意越發重了,重得她眼皮直往下閉,於是她道:“那我便去小憩片刻,若有什麼事,你一定記得要叫醒我。”

穆良朝剛沾上床,便睡著了。

她睡得不算安穩,腦子昏沉沉的,各種光怪陸離的東西在四處遊走,她看不清觸不到,耳邊響起一陣陣嗩呐聲,卻說這嗩呐聲不是先前出殯上的嗩呐聲,沒有那般淒慘,反而很是熱烈喜慶。嗩呐聲一聲比一聲高,縱然是有衝破天際之勢氣,震得穆良朝心慌。

穆良朝睜開眼,眼前哪還是黑暗寂靜的客房,她看到的一切是紅色,就如這嗩呐聲一般的紅色。

她連忙朝眼睛上揉,這才發現原來頭上蓋上了一塊紅蓋頭。

這可太瘮人了,她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麼醒來就大變樣了?

她將紅蓋頭掀起,扔到床上。

她在對麵的鏡子裡看見了自己,她一身鳳冠霞帔,頭上一頂流蘇發冠,金色的流蘇墜在身前,在紅色婚服的襯托下,明晃晃地閃著金光。她的嘴唇被塗成了大紅色,豔麗得像是能滴血,臉頰兩側像是胭脂上多了,紅得可笑。

未等她繼續打量,就聽嗩呐聲戛然而止,有人推開門。

穆良朝原本的劍也消失得什麼也不剩,她心疑來者不善,忙是拔下頭上的一根簪子,那簪子頂端尖尖的,在光下閃著寒芒,若是真要下手,一簪封喉不算難。

那人推開了門,穆良朝將簪子藏在身後,便看去。

倏然,她瞳孔一顫,這算什麼事?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是餘靄啊。

隻見餘靄身著一身大紅婚服,頭帶一頂烏紗帽,氣宇不凡。餘靄笑盈盈地朝她走去。

縱使看見了熟人,穆良朝也沒放下警惕心,她道:“餘靄?你怎麼會在這?我又怎麼會在這?”

她小心翼翼地發出三連問。

那餘靄卻忽視了她的三連問,隻是道:“夫人怎麼未等我掀蓋頭,就先自己給掀了?是等急了嗎?”

聽到這回答,穆良朝頓時感到了絕望。看來此餘靄非彼餘靄,按常理說,她在客房小憩,怎會一眨眼就來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洞房花燭夜。所以,這一切定是虛假的,難道是這妖物將自己拉入了這裡?雖不知這妖物意欲何為,但她也隻能且走且看了。

穆良朝配合地回應道:“這蓋頭蓋著太過煩悶,所以我給掀了。”

餘靄點了點頭:“夫人不必太著急,先把這交杯酒喝了吧。”說罷,餘靄走向一張蓋著紅布的桌子,拿起酒,朝兩個杯中倒入了酒。

餘靄將其中一個杯遞給穆良朝,穆良朝接過去。

穆良朝看著杯中的酒,這酒看著很清,連蠟燭的紅光都倒映進了大半。

兩人手挽手,穆良朝手中的酒全數灌進了餘靄嘴中,隻有幾滴順著餘靄的嘴角流下。

餘靄剛喝完,便像是有了幾分的醉意,媚眼看著穆良朝。

穆良朝看著餘靄這般樣子,雖說清楚這不是真正的餘靄,但也卻有些尷尬。

穆良朝在餘靄的注視下,喝了酒卻沒吞下去,隻是含在口中。

剛喝完,又聽一聲“禮成。”,穆良朝頓覺腹痛難忍,這才發現她竟然是有孕之身。

這肚子像是懷了七八月,婚服很重,卻仍被肚子頂得高高的。肚子還在不停地膨脹,像是勢必要破肚而出。

肚子裡還傳來稚嫩的童聲,童聲尖銳,像是針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童聲不斷回蕩在滿目紅的洞房之中,連房外梁上掛著的幾個大紅燈籠都被震得晃來晃去。

穆良朝強忍著腹痛,不斷告誡自己要思考。

她深知,這絕對是妖物在作亂了。

妖物在肚子裡。

直接殺了妖物,還是聽從妖物的話,殺了餘靄?

穆良朝糾結萬分。她對在這殺妖物的可行性保持懷疑,且不說自己這是在妖物布置的幻境之中,怎麼可能輕而易舉殺了妖物。再說,這妖物已是殺人無數,怎會是個沒腦筋的,等著她殺。

但她也對殺餘靄的可行性保持懷疑,這妖物行事詭譎,雖不知殺了這個餘靄會有什麼後果,但若是照著妖物說的做,那豈不是明知有詐,還偏行?

穆良朝想著想著,她突然有個了新想法。她偏要哪個都不選。

眼見著肚子越來越膨脹,肚子周圍血痕四起,連這婚服都被撐破了。

穆良朝拿起簪子,猛地往心臟刺。

隻要她在這裡死了,幻境也就結束了。

她閉上眼睛,正打算真正醒來,卻見簪子被妖物用一股綠色的妖氣給擋住了。

她拿著簪子的手,動彈不得,博弈之間,簪子哐啷一聲便是墜在了地上,頓時碎成了一段一段。

童聲大笑,聲音尖銳地像是要刺破穆良朝的耳朵:“哈哈哈,快殺了他,不要殺了你自己,你做不到的,聽我的,乖乖殺了他。”童聲漸漸放弱了,蠱惑似的道。

穆良朝看了眼被她忽視許久的餘靄,這才發現餘靄竟是恍若不覺,平靜地站在一旁。

若是衝餘靄下手的話,碎掉的簪子足以。

穆良朝看著餘靄白皙的脖子,青筋的走勢清晰可見。

妖物仿佛覺得穆良朝被自己說動了,於是繼續添油加醋道:“殺了他,不會對你的任何的傷害,殺了他,你就能立馬出這幻境了。”

穆良朝拾起一段摔斷的簪子,隨後當真有要殺餘靄之勢,朝著餘靄走去。

餘靄不覺危險逼近,笑臉盈盈道:“夫人,這是做什麼?”

穆良朝將簪子逼近餘靄的喉處,用刻意的語氣回道:“殺了你。”

妖物見此,頓覺一喜,連童聲都變得圓潤了些:“對,真是個好女子,快殺了他。”

誰知,穆良朝趁著妖物放鬆之時,卻猛轉身,一頭撞上牆。

頓時,鮮血順著穆良朝的頭流了下來,一股接著一股,像是源源不斷似的,整麵牆都被染得通紅,隻與窗外飄蕩的紅燈籠相配了。

妖物尖叫道:“啊啊啊啊,為什麼不殺他!為什麼不殺他!”

妖物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房內,床,桌椅,窗紙,全都在尖聲中粉碎。

穆良朝卻聽不太見了,尖叫聲在她的耳邊越發微弱了,直到消失。

等到完全消失時,她回到了客房裡。

客房裡很靜,空氣安靜地流轉著,不聲不響。

穆良朝心有餘悸地扶了扶額頭,還好,沒血。

果真如她猜測那般,隻要她在幻境中死了,幻境就結束了。

“你醒了?”餘靄靠在她的床邊,此時向她投來目光。

穆良朝嗓子有些啞,她回道:“睡得不太安穩,那妖物將我拉進了幻境之中。”

餘靄道:“嗯,恩人不肯殺我,寧願殺了自己,我都看見了。”

穆良朝驚異地放大了聲音:“什麼?幻境裡那個餘靄還真是你?”

餘靄道:“是我,也不是我。我能看見所有的一切,卻控製不了。”

穆良朝神情古怪地看著餘靄,心中不由將幻境中一臉沉醉的餘靄與現在的餘靄結合起來,導致她現在的目光很不對勁。

餘靄輕咳了一聲,道:“這妖物的氣息已經遠了。”

穆良朝不自在地收回目光,道:“其他人呢,他們怎麼樣了?”

她從床上下來,便推開門。

外麵比客房內還要靜,完全沒有一點人的氣息。

穆良朝忙去了其他人的客房,卻見是空空如也,哪還有什麼人,連床被上的餘溫都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好在當她檢查到最後幾件房的時候,終於有所收獲了。

那間客房住著沈傾河。

沈傾河像是渾然不知,七仰八叉地睡在床上,睡得很安穩,口水順著嘴角留下。

穆良朝雖是不忍心擾了沈傾河的美夢,但情況緊急,穆良朝還是推了推沈傾河。

沈傾河一推不起,二推轉了身,三推才是迷迷糊糊睜開眼。

“怎麼了?我沒睡夠。”

沈傾河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這才想起自己姓甚名誰,誰處何處。

於是她頓時清醒了,忙擦了擦嘴角,尷尬地喃喃道:“完了完了,被看見流口水的樣子了!”

穆良朝裝作什麼也沒聽到,道:“妖物來了。它先是將我拉進了幻境,又是將葉縱璟幾人抓走了。你,你有發現什麼異常嗎?”穆良朝覺得她最後這句話簡直是多餘問。

果然,沈傾河回道:“什麼也沒有。可能是我睡得有點深吧。”

穆良朝與沈傾河兩人接著又找到三位未被抓去的弟子。最後驚奇地發現,這妖物隻抓了男,不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