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靳年帶著沈硯走出警局之前,他們還是在這裡麵見到了徐攸一次。
徐攸那沉寂的目光從那邊看過來。他的眼神顯得有些疲憊。看來在剛才那短短的三個小時裡,徐攸去做了一件極為勞累的事情,讓他凝望過來的眼神倦怠不堪。
正是以為沈硯真的看不見,此時他的眼神並沒有任何遮掩,一種帶著敵意與敏銳的目光,看向了傅靳年。
沈硯猜測,這大概又是一種直覺,這種直覺告訴徐攸,傅靳年不是好人。
於是就導致徐攸用一種審視、機敏的目光看著傅靳年。甚至還上前來,對沈硯說:“他說你們是情侶關係,是真的嗎?”
他感覺到傅靳年牽著自己的那雙手微微有些收緊。這個家夥居然在緊張,這個發現讓沈硯不禁在心裡發笑,卻也回答道:“是。”
在徐攸的眼瞳裡,激蕩起一片晦暗的陰翳。
暫且還沒等沈硯看清楚這副神態代表著什麼,傅靳年就牽著沈硯,從這裡離開。經過徐攸時,沈硯依舊感受到,那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仿佛已經永久地留滯在他的麵容上,難以抽離。
從那警局裡出來之後,沈硯覺得沒有必要再假裝情侶,嘗試著抽出手來,卻發現自己還在假裝盲人,於是就將這個想法擱置了。傅靳年就心安理得、輕鬆愉悅地繼續牽著沈硯的手,甚至將沈硯原本有些泛涼的手,都焐熱了許多。
傅靳年帶著沈硯上了他的車。沈硯說:“回我家。”
他不太想和傅靳年再繼續待在同一個地方。
“好。”傅靳年答應得很痛快。
所以當汽車引擎響起,汽車開始行駛,沈硯都沒有任何懷疑。直到他發現周圍的景色變成了傅靳年住所周圍的景色,他才意識到這個家夥根本就沒有說實話。但他又因為裝盲人,不能夠直接點破這一點——完全被拿捏了。
簡直就是詭計多端。
而且以現在的情況,他根本就不能輕易逃離,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危險…這樣的想法出來,又讓沈硯想起傅靳年上次舔他的事情。
那樣柔和、眷戀、繾綣,或許他對待沈硯,有一種晦暗病態的情愫,這不禁讓沈硯好奇,他到底要把他帶回家乾些什麼。像上次一樣,像變態一樣舔他嗎?
還是因為之前用的是謝宸的身份親吻他,所以現在想要以自己的身份親近他嗎?——這個想法在不久之後得到了證實。
一開始傅靳年隻是很禮貌、很規矩地邀請沈硯到他家做客。
即便麵對沈硯“這不是我家”的質問,他也隻是語氣柔和地說:“因為感覺你已經在警局待了很久了,一定沒有吃東西,所以想讓你吃飽再走。”
沈硯始終不太敢相信他,想要尋覓一個機會逃跑。聽到廚房裡水流聲響,以及菜刀剁在案板上的聲響時,也讓沈硯覺得那家夥是想要謀殺他,拿他的屍體煲湯——原諒他會這樣胡思亂想,畢竟這是一個刑偵文的世界。
一篇合格的刑偵文,其中的主角所在的城市,一定會是犯罪率最高的城市。那麼合理懷疑傅靳年這個變態也是某個殺人魔也是沒有問題的。
他開始打算,在傅靳年在廚房裡不知道搗鼓什麼東西的時候,就這樣偷偷逃跑。
他已經站起來了,悄無聲息地走向門口。然而他發現門是鎖的。不知道是怎麼鎖的,從裡麵完全打不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傅靳年把門給鎖了。
從身後傳遞過來一道迷人的飯菜香味,他打算轉身回去,結果一轉身,傅靳年就已經站在了他身後。即便心裡驚駭不已,他麵上還是沒讓表情泄露分毫。
“小硯,你要去哪裡?”
沈硯說:“我不想待在你這裡。”他用一種冷漠的語氣說。他也想到,如果傅靳年真的要做什麼,就先對傅靳年身為男性最為脆弱之地進行猛擊……
傅靳年歎了一口氣,他說:“為什麼你就不願意相信,我對你隻是有一份柔和的好意呢?”
沈硯冷笑了一聲。經曆過某件事的沈硯並不言語。
“我準備了你喜歡吃的菜。”他伸出手來,又輕柔地帶領著沈硯重新坐在餐桌前。
沈硯看了一眼,這些真的全都是——他愛吃的菜。隻是傅靳年是怎麼知道他喜歡吃什麼的?心裡有著這樣的疑惑,讓沈硯思考任何一種可能性。
——監控?不可能,他查過了沒有。如果真的是監控,他應該知道沈硯其實沒有失明。可現在看起來,他真的以為沈硯失明了。
“不要擔心,我沒有在裡麵放任何的東西。”傅靳年用一種溫和,卻聽起來委屈的聲音說這句話。難以想象這位變態是怎麼覺得委屈的。
他說:“我隻是想和你多相處一會兒。”他說明這件事。
從咖啡館到警局,再到這裡,沈硯確實沒有吃過什麼東西,他也真的饑腸轆轆,也開始摸索著尋找筷子。傅靳年已經把筷子和碗都遞到了沈硯的手邊,也給沈硯夾菜,或者是——喂食。
如果一開始還隻是傅靳年夾什麼,他就吃什麼,到後麵已經發展成為,傅靳年將這東西直接夾到沈硯的嘴邊。或者用勺子舀了飯菜到他的嘴邊。
沈硯看見自己在咀嚼食物時,對麵的傅靳年撐著下巴看著他,臉上出現一種幸福、愉悅的神色。沈硯繼續保持沉默,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這時候,傅靳年說道:“小硯,你頭上的發卡是自己的嗎?真可愛。”
沈硯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的腦袋上有一個粉紅色的蝴蝶結發卡。
他伸手要將這發卡弄下來。一想到一路上都會被傅靳年覺得可愛,就覺得不知道為什麼一陣惡寒。不過傅靳年卻已經伸手過來,他說:“沒關係,我幫你拿。”
他的手覆蓋住沈硯的手。沈硯一想到和他這樣接觸,也覺得很惡寒,於是趕緊將手抽開。
傅靳年在他的腦袋上搗鼓了一會兒,他說:“好了。”不過劉海依舊還沒有放下來,沈硯的視野依舊清明。似乎覺察到沈硯的疑惑,傅靳年說道:“夾的時間太久了,頭發已經定型。”他沒有起疑心,繼續吃飯。
其實傅靳年把他的頭發夾了一個小啾啾,跟隨著他的動作,這個啾啾輕微晃蕩著,比剛才更為可愛。傅靳年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這一次他沒有再喂沈硯,而是讓他自己吃。畢竟如果一直都在強硬地做出冒犯的舉動,會將對方嚇跑。於是他停止了自己的這個舉動,隻是撐著下巴笑著看著沈硯。
他將剛才在警局的事情簡單說了:“我說我們是情侶。那天你大晚上下雨出門,是因為和我吵架,你想讓我擔心著急,自己一個人跑到很遠的位置,故意不讓我找到你。”
這個理由顯得勉強。沈硯心想。怪不得反派值一點動靜都沒有。
沈硯沒有回答他的話,繼續吃著東西。呆滯的眼神凝望著餐桌,一點點咀嚼著嘴裡的東西,有些發呆地在吃飯。
傅靳年也好像不想再說什麼了,隻是安靜地繼續盯著沈硯吃飯,時不時給沈硯夾菜和添飯。
不得不說,傅靳年手藝不錯,開飯店應該能大賺一筆。將碗筷放下,沈硯又繼續發呆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結果一隻手就伸過來,用紙巾將他的唇瓣擦拭。
因為有辣的食物,他的嘴唇顯得格外紅潤飽滿。當紙巾擦拭過去時,唇肉輕輕被擠壓,呈現可愛誘人的弧度。
“好了。”傅靳年說,“飯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吧。”
沈硯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對傅靳年剛才那種做法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傅靳年又說了一句:“不過需要我將桌子收拾一下,小硯能等我嗎?”
沈硯隨意地點了點頭。
傅靳年牽著沈硯的手臂。
他察覺到這一次,傅靳年幾乎是以一個攬的姿勢,將沈硯攬到懷裡,就這樣帶著他往一間房間走去。
之前沈硯來時,注意過這間房,關得很緊。他沒有辦法進入,但是現在,竟然是傅靳年帶領著他一步步走進去。裡麵很黑,沒有半點光亮,從中透露出一股奇怪的味道,稍微有點刺鼻。
沈硯仔細回憶這種味道到底是什麼,也一步步往裡麵走去。他知道傅靳年故意讓他來到這裡的,但是現在他假裝看不見,傅靳年也一直以為他看不見,那麼他到底帶他來這裡乾什麼——沈硯忽然想明白,這種味道是什麼了,是福爾馬林的味道。
他已經站在了這個屋子裡麵,這種味道將他包裹。他感覺自己處於一個實驗室,這裡麵充溢著消毒劑、福爾馬林的味道,還有那種空寂沉冷的氣息,將他完全包圍起來。
傅靳年打開了燈,昏暗的幽光從頭頂宣泄,讓暫時不能適應光亮的沈硯微微眯了眼睛,於是他看清楚了這裡麵到底是什麼。
在沈硯麵前的,全部都是——動物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