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丸英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風侵蝕他的肺腑,汗順著臉頰滴落,砸在腳下的草地上。
青學的這對雙打是靠菊丸英二的舞蹈式網球得分,但因為他這招極其消耗體力,因此菊丸會在體力將要耗儘時就退回後半場待機,由大石秀一郎防守,等待他回複體力。
但麵對立海大,這招行不通了。
丸井文太本身就是截擊天才,同樣也使用雜技式網球,因此菊丸英二的舞蹈式網球被他輕鬆打回,而他們在麵對立海大的進攻時,根本做不到完全防守。
一分、兩分……
又是一球似閃電般飛來。
大石秀一郎的狀態沒比他的搭檔好多少,但看到這球飛了過來,仍是咬了咬牙,拚命揮拍,將球送到對方球場。
“砰!”
“立海大拿下此局,6-0!”
結束了。
大石秀一郎仰躺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手臂護住眼睛。
“毫無還手之力……”不二周助睜開藍色的眼,喃喃道:“這就是立海大的實力嗎?”
前兩場比賽皆以6-0結束,這就是全國冠軍的實力嗎?
“這就是立海大的實力!”
秋成知仁驕傲地挺了挺胸膛。
他是單打三,此刻坐在教練席準備出場,幸村好笑地往旁邊挪了一下,給他騰出了更大的空間。
丸井文太和傑克桑原下場後就看見了一位貼心的後輩舉著毛巾和水壺像炮彈一樣發射了過來,眼睛亮晶晶:“前輩!擦汗,喝水!”
然後快下場,他要和真田前輩的夢中情人,不是,宿敵手塚國光打比賽!
仁王雅治挑了挑眉:“知仁,我和比呂士下場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給我們兩個?”
“你們明明連汗都沒出吧,打敗對麵那種水準的雙打還需要知仁噓寒問暖嗎?”
秋成知仁還沒想好怎麼狡辯,丸井文太就出言維護自家乖巧的後輩。
“真是的真是的,一把年紀了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撒嬌啊雅治,赤也,去拿毛巾糊他臉上。”
丸井文太發號施令,從欄杆後探出頭的切原赤也雖然摸不著頭腦但也伸手去拽了一條毛巾,對著仁王雅治的臉piu的發射。
“好耶!精準命中!”他和小夥伴擊了個掌。
仁王雅治:……
“好了,彆鬨了。”幸村精市熱鬨看夠了,出言製止,“知仁,準備上場。”
藍紫發少年笑眯眯地道:“加油啊。”
廣播響起裁判的聲音。
“下麵進行的是單打三的比賽,由立海大的秋成知仁對戰青學的手塚國光。”
“請雙方選手入場。”
柳前輩預測的果然沒錯。
秋成知仁先是偷偷打量了一下真田弦一郎的臉色,然後拎著自己的球拍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上翠綠的草地。
手塚國光已經站在對麵等候了,在看到上場的栗發少年後微微挑了一下眉,眼裡的驚訝一閃而過。
剛從菊丸英二可惜的話語裡聽到秋成知仁是徹頭徹尾單打的信息還沒消化完,就看見這場比賽的對手不是預測的真田或者柳,而是這個一年級。
手塚國光陷入了沉思:立海大想乾什麼?拿他當磨刀石嗎?
但是如果實力相差太大,效果反而大打折扣,甚至會打擊到還沒成長起的幼苗的脆弱心理。
不過,這些都不是現在要考慮的。
手塚國光伸出手,與秋成知仁的手相握。
他隻需要拿下勝利,然後帶領青學繼續走下去。
“請多指教!”
秋成知仁一雙藍得透亮的眼睛裡翻湧著戰意,猶如一把燃燒旺盛的火,要將目之所及的一切通通燒儘。
賽前禮儀結束,雙方轉身,比賽開始。
秋成知仁拿到了發球權。
他隻手掂了掂黃色的小球,隻手拿著球拍,掃視了一眼對麵蓄勢待發的手塚國光,垂眸。
柳前輩說,手塚國光自從出賽毫無敗績,去年沒能帶領青學打進全國,一是青學的等級製度在全國都排的上離譜,他根本沒有多少出場機會;二是整個青學除了他,找不到第二個可以致勝的法寶。
但是這不並代表手塚國光實力弱。
秋成知仁攥緊了球,目光灼灼。
厲害好啊,他就愛跟厲害的人打比賽,尤其還是讓真田前輩惦記那麼久的人。
既然這樣——
栗發少年雙腿繃緊,拋球,揮拍。
球似黃色的閃電略過白色的球網,重重砸向對麵的場地,卻在落下的那瞬連同聲音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
片刻後,一個黃色的小球安靜躺在手塚國光背後。
“15-0。”
“球、球消失了?”一直關注著賽場的菊丸英二愕然地抓緊欄杆,“那是什麼?錄像裡沒見過他用過啊喵。”
“是和幸村比賽時用過的那招。”柳蓮二微微睜開了眼,“一上來就認真了嗎?”
手塚國光有些訝異,但麵色不顯,平靜地朝他頷首:“很厲害。”
他完全沒看清那一球落地後的軌跡。
“謝謝誇獎。”秋成知仁撓了撓臉頰,抓了抓手裡的網球。為了這句誇獎,他決定再送一個球給對麵——
拋球,揮拍。
一模一樣的球飛速掠過球網,以相同的情況出現在手塚國光的背後。
“30-0!”
雖然仍舊丟了一分,但這一次手塚國光的眼睛適應了一些,隱約捕捉到了一點蹤跡。他抓了抓球拍網線,示意秋成知仁繼續。
第三球。
“砰!”
“out!40-0!”
雖然已經接到了,但網球上覆蓋的旋轉導致手塚國光沒能在第一時間調整自己的力道,於是這一球落在了底線之外。
秋成知仁挑了挑眉,“居然已經能看見了……”
不愧是真田前輩念念不忘的對手!
在場邊頻頻接收到後輩視線的真田:?
他輕咳了一聲,問柳蓮二:“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他今天已經被偷偷摸摸觀察了一路了。
柳蓮二短暫地沉默了一下,若無其事地避開了這個話題:“啊,手塚國光確實很強。”
真田:“……”
好的,看起來不是什麼好話。
場內,秋成知仁拋出了第四球。
網球以破空之勢出擊,重重落在對麵的球場上。手塚國光微蹙眉,上前一步,揮拍回擊。
“他為什麼不繼續用那一招了?”看著場內飛來飛去的小球,桃城武百思不得其解,“看起來很強的一招啊。”
“因為要被破解了。”不二周助抵著下顎,悠悠哉哉:“他發現這招對手塚失效之後,乾脆就不再使用了。”
“這麼果決地放棄這種發球,是自信嗎?”
如果你要秋成知仁回答,那其實也沒有。他就是單純覺得拿要被破解的招式很浪費時間。
對戰幸村精市那局也是,在明知道這球會被打回的情況不如直接放棄,換更樸素的對戰來得快。
不過……
“其實還是會有些鬱悶的。”幸村精市揣著胳膊,“一個很有意思的球,明明馬上就可以打回去了,然後對麵立刻就不再使用了。”
就像解數學題,解到最後隻剩一個答案沒寫,監考老師無情地將卷子抽走這種情況,總覺得有螞蟻在爬,渾身難受。
已經共情了的切原赤也牙疼的嘶了一聲,他要是解數學題隻剩一個答案沒寫就收卷了……他估計會很窩囊地憤怒一下。
至於手塚國光會不會難受,那不在秋成知仁的考慮範圍內,他球拍輕抖,放了個短球。
手塚國光立刻上前,挑起——
秋成知仁一躍而起,揮拍扣殺,黃色的小球猶如閃電狠狠砸在底線附近。
“立海大拿下此局,1-0!”
“那家夥真的是一年級生嗎……”
“雖然青學很弱,但是手塚可很強啊,他居然能和手塚國光打得有來有回?”
“都說了立海大的選手都很恐怖。”
……
“立海大拿下此局,2-1!”
中途換場,秋成知仁與手塚國光擦肩而過。他蹙眉,猶豫了很久還是問道:“你的手臂,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無論是發球還是回球,他總覺得手塚國光的動作帶有細微的不協調感,像是一台精密的儀器中有個齒輪因為磨損而錯位,導致整台機器運行時,都會有一絲的停滯。
手塚國光頓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聲。這沒什麼好隱瞞的,對於他受傷的事,有心想要知道的自然瞞不住。秋成從他這得不到答案,自然也能從立海大的柳蓮二那得到答案。
“……”秋成知仁沉默,“還是儘早處理吧,手塚前輩,如果還想繼續打網球的話,沒什麼比你的健康更重要了。”
對於他們這些網球選手來說,一副健康的體魄就猶如一棟房子的地基,是基礎且最不可缺少的部分。
“啊。”手塚國光頷首:“我會的,多謝。”
秋成知仁默不作聲地站到了自己的半場,網球拍在他手中轉了一轉。
青學的整體實力一般,最多算得上是中上遊,要想在全國這條路上走下去,很難。因此身為部長且擁有強大實力的手塚國光不能缺席,一旦缺席對整個隊伍的士氣以及實力都會造成極大的打擊。
但立海大不是這樣,因為他們不靠某一個人來決定勝利,他們所有人都是獨當一麵的強者。
他明白手塚國光堅持到現在不去治療的原因是肩上的責任,雖然無法理解,但同時他尊重這樣的對手。
一雙藍色的眼睛闔上,頃刻後,金色的霧氣縈繞其中,賽場上的一切都儘在他眼下。
所以——
加快比賽節奏吧。
“知仁打球變凶了。”全神貫注看比賽的切原赤也發現了這一點,所有人也都發現了這一點。
球的速度與力道一點一點的增加,打到最後隻剩了殘影在雙方的球場間飛竄。
15-0、15-15、30-15……
2-1、2-2、3-2、3-3、4-3……
雙方的比分緊緊追咬著,誰也不讓誰。
手塚國光球拍傾斜,一個削球順著60°的斜坡而下。秋成知仁站在預計的落點處準備揮拍——
而後,看見球安靜地朝著網子的方向滾動了幾下。
“零式削球……”
秋成知仁想起來柳前輩給的資料,喃喃道,眼睛發亮:“竟然真的不會彈起來!”
終於見識到了!這神奇的一球!
“再來!”
他氣勢洶洶地衝著後場走去。
手塚的零式削球表現極其亮眼,這種落地後旋轉幾近於無的球除非截擊幾乎無解——
那就封印好了。
網球是技巧、力度與速度的結合體,手塚國光的零式削球本質上也是依靠球的旋轉來打出。
那麼,隻要讓他打不出自己想要的旋轉,或者在球落地之前打回去就好了。
秋成知仁藍色的眼睛裡那層淡淡的金色霧氣還沒有消失,代表整片場地都儘在他的掌握之中。
黃色的小球像道標,一下兩下,自一個球拍傳遞到另一個球拍上。
“立海大拿下此局!5-3!”
“青學拿下此局!5-4!”
……
“青學拿下此局!6-6!”
“進入搶七決賽!”
這一場比賽打的無比漫長,從第一局開始後,賽場隻剩靜寂無聲,隻有球與球拍觸碰和落地的響聲,伴著裁判偶爾的報分聲音奏成了一曲動聽的音樂。
“……有點困了。”切原赤也揉了揉眼睛。
然後挨了真田弦一郎一拳頭,蹲在一邊嗷嗷叫去了。
這也沒辦法,雙方基礎功紮實,沒有花裡胡哨的招式添彩,都在用最原始的攻擊方法比賽,觀賞性自然大打折扣。再加上互相攀咬著的比分,這場比賽的勝負就取決於誰先倒下。
但立海大的前輩們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如果要比體力的話,知仁是比不過的。”
柳蓮二觀察到了秋成知仁已經有點泛白的唇色,蹙眉:“他體力本就是一塊短板,雖然在儘力彌補,但短時間內很難看到成效。”
“但是,手塚國光明顯還可以堅持。”
“這樣拖下去會輸。”
秋成知仁早就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如果他的體力條能具象化的話,可以很明顯看見那管綠色的條在往下飛速降著。風像一塊塊刀子被他強硬吞下,割得肺部生疼,眼前的畫麵已經有些模糊了,像是故障的彩色電視機,閃著黑白的片段。
不能再拖了。
再拖會輸的。
秋成知仁咬了咬牙,改變策略,將球在球拍上留了片刻,附加上額外的旋轉後奮力揮出——
球在落地的那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手塚國光愕然,與開局時使用的招式一樣,但因為球在一瞬間改變了旋轉,他的眼睛竟然沒能捕捉到球的球路。
片刻後,裁判的聲音響起:“立海大拿下此局!7-6!”
“立海大獲勝!!!!”
秋成知仁抓著網球拍,啪嘰一下摔了下去,像是一攤史萊姆般凝固在球場上。
累,渾身都累,像是被十個真田弦一郎碾過。
手塚國光反倒還站的好好的,隻有額頭沁出大滴汗來,但臉色正常,明顯還能繼續堅持。
隻看場麵,很難看出倒下的才是贏了的那個。
戴著眼鏡的清冷少年抹了把額角的汗,越過網在秋成知仁麵前蹲下,隻手拿著球拍,另一隻手朝在地上躺屍的少伸出。
“你的實力很強。”他誠實地說,“期待和你的下次對戰。”
秋成知仁唇色完全泛白,勉強抬起了頭,伸出一隻手搭上了手塚國光的掌心,含含糊糊地念道:“前輩,你沒用所有實力,這樣犯規的。”
雖然手塚國光也傾儘全力毫無放水,但到底手臂有傷,再加上有些招式例如存在於柳前輩數據裡的手塚領域他並沒有使出等原因,秋成知仁擅自判定他犯規。
“再打一場吧,在你徹底痊愈之後。”栗發的少年眉眼彎彎,補充道。
“……”
手塚國光唇角勾起了一個不大明顯的弧度,手掌用力,將人拉起:“啊。”
“不要大意的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