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曲瑾懷在那裡一邊崩潰一邊適應他的新身體,白苒哼著歌收拾她包裡的東西。
公司發的春夏秋冬的製服,我的過冬棉被……啊這件是我自己買的……但現在這個天穿這個好像有點冷,為什麼公司總要把發的衣服上弄個LOGO?防偽嗎?這東西難不成還有人買賣?
沒錯,白苒拎著的帆布袋並不是普通的帆布袋,而是蓮十星女士給她做的特殊定製款。她也不知道裡麵的空間到底用了公司哪個部門的專利,但這種高超的空間折疊技術成功讓她把全部家當塞進了這個包裡。
說是全部家當,但因白苒長期宿舍公司兩點一線,出門逛逛的精力都很少,再加上她那如同摟著財寶巨龍一樣的貪婪,導致她的家當都裝不滿公司分給她的員工宿舍。
所以她在這裡翻了半天,也沒有從裡麵找出什麼適合出門的個人衣服。
於是她隻能退而求其次,從裡麵掏出一件團建時發的,沒有公司LOGO的外套,然後在衣服的內兜裡插了一根擀麵杖。
嗯,能裝得下擀麵杖就是好衣服。
白苒對著充當鏡子的手機,拍了拍這個她穿著看起來像是套了個麵袋子一樣的寬大外套,走到接待大廳,一把揪出把腦袋埋進沙發縫隙裡逃避現實的曲瑾懷。
“走,帶你出去轉轉!”
“……我就這麼出去?”曲瑾懷一臉絕望,他看著拴在他小指上,連接他與金屬徽章的那根細線,“你不把它戴上?”
“有根線扯著不方便你活動,你自己揣著吧。”白苒回憶著曲瑾懷在公寓裡的行動,“我記得你能碰到實物?”
“……”那確實,自從他被白苒用門夾了後,他連幽靈會穿門這基礎操作都做不到了。
白苒從他的臉上讀出了答案,也不管曲瑾懷腦子裡到底還有多少糾結,拿起那枚金屬徽章,往他手裡一塞,然後捉著他出了公寓的大門。
開門,熱浪迎麵撲來。
儘管早晚的氣溫已經到了需要多加兩件衣服的程度,但被太陽曬過的午後,外麵的體感溫度就像夏天還沒結束一樣,穿著長袖外套的白苒一出門就被那蒸人的熱氣逼得眯起眼睛,想要當場撤退。
這麼一想,這鬨鬼的公寓夏天一定很涼快,不用開空調還能省下不少電費。不過,這屋裡的鬼要是都放棄執念升天了該怎麼辦?我是不是應該再領回來幾個可控的鬼來當空調?
“我們要去哪?”感受不到溫度變化的曲瑾懷飄在白苒的腦袋頂上四處張望,打斷了她腦子裡那些偏門的主意。
舊城區的這塊街道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但由於記憶的缺失,他也不敢下結論,隻當是自己來時記住了這附近的地貌。
“隨便轉轉?”白苒壓低帽簷邁步前行,她火速躥到了那一排矮牆下的陰影中,撈了一把差點撞到牆上的曲瑾懷,“中介那邊應該已經跑了,先去我麵試過的公司看看。”
“這個時間去?”曲瑾懷伸手在額頭上搭了個涼棚,眯著眼睛判斷太陽的方位,“有多遠啊,到那裡不得下班了?”
“哈,哪能呢?”白苒臉上的表情被矮牆投下的陰影一罩,像極了黑臉怨靈,“現在敢在公司名前麵加科技兩個字的,就沒有不加班的。”
“……”
一聽這話,近距離感受到怨氣的曲瑾懷深表同情,但以他現在的狀態,隻能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腦袋。
然而,就是這麼伸手一拍,就讓白苒發現了他身上的異常。
原本曲瑾懷是完全透明的,陽光會徹底穿過他的身體,而現在,陽光打在他身上的同時,地上也投出了淡淡的虛影。
“你的身體?”白苒伸手指著她影子上淡淡的一小團。
“凝實了不少。”曲瑾懷點了點頭。
“算是好事?”
“算吧?”
聽著這回答,白苒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
“那你……現在能被普通人看見嗎?”
好問題,白苒是靈能力者能看見鬼很正常,而知曉曲瑾懷存在的程子賢八成也是個靈能力者,他們也不能把他當成參照物。
那要怎麼辦?抓個普通的路人張口就問“你能看見我身邊這隻鬼嗎”?這顯然不合適。更何況這舊城區的路人真的很少,比起路人,更有可能撞見被公寓吸引來的新鮮的魂靈。
思來想去白苒覺得不能冒這個險,她讓曲瑾懷躲進她外套的帽子裡,然後小心地攏了攏頭發,給帽子上安了一個“門簾”。
“……你頭發有點不夠長,垂下來的好紮人。”躲在帽子裡的當事魂悶悶地抗議。
“湊合用吧。”
為了保持頭發能蓋在帽子上,白苒拚了命地把頭向後靠,幾乎要仰過去,而為了解決這種姿勢看不見路的問題……白苒又半蹲著,彎下了腰。
這扭曲的肢體像極了商場的全自動餐館裡,那些撤盤子都能打碎的人工智能服務員。
但活人還是活人,動起來不會像機械那樣僵硬,所以遠遠看去,戴著帽子,穿著寬大外套,以奇怪姿勢貼著牆根走的白苒相當可疑,鬼鬼祟祟地像是做賊。
“那邊的人,乾什麼的?”
全副武裝等在警戒線外麵的廖隊長老遠就看見白苒那鬼祟的身影,一手扶著腰上的槍,一手伸出示意白苒過來做檢查。
作為負責萬享商業街這片治安工作的第三分局,他們中午接到一個從舊城區打來的匿名報警,說是有人死在了舊城區的廢屋裡。
他領著一組抵達現場前,警局的技術人員就做了監控排查,隻發現了一個可疑人員。原本這事很容易就能結案,但因為這名嫌疑人是公司員工,他們隻得上報公司後,在犯罪現場等著公司指派的一組“專家”過來協助調查。
是的,雖然他們是警察,但在中央聯合會之下的,是掌握三十六個城經濟命脈的公司。不僅處置“犯人”的優先級彆高於他們警察,就連執法也因公司的員工每個都是公司的財產這一條,導致他們想要抓捕有嫌疑的員工,也必須先和公司申請。在中央聯合會的規則下,公司高層甚至有權越過警察處置對員工進行處置,這基本上是將他們警察架在火上烤。
好在現任董事長倒是比較明事理,一旦警方找到足夠的證據,公司的員工照樣也會被送去接受法律的審判。
但這種特權還是令人感到不爽。
尤其今天,那群專家看到他們在門口等待,就把他們攆到了警戒線外麵,說是可能影響檢測結果,而他們進屋就把門關上了壓根不讓警局的痕檢人員進去。
反正一個人也是等一群人也是等,他乾脆讓其他組員全都回警局待命,他親自在這裡等“專家”檢測完畢。
出了半天警,他連屍體都沒見著,這叫什麼事。
不過不爽歸不爽,麵對普通的公民,廖某人還是保持了良好的耐性,畢竟他也不想在這群來自公司的專家麵前得到一個“逞威風”的評價。
廖隊長看了一眼在他麵前站定,相當有自覺展開雙臂等著搜身的白苒,鬆了一口氣,他將手從槍上移開,摸到後麵的身份識彆器。
“來,帽子摘了。”
白苒也是第一次被盤問,感到十分新鮮,她摘了帽子眼裡還帶著一絲興奮。
然而這一絲興奮在發現麵前這位警察表情越來越嚴肅的後,變成了掛在臉上的乾笑。
“呃……怎麼了嗎?”
“就你一個人?”廖某人的語氣有些嚴厲。
“嗯,就我……一個人?”白苒這話有點心虛,因為她帽子裡還揣著個曲瑾懷。
“一個小姑娘沒事來舊城區逛什麼。”廖隊長言語中帶著一股上了年紀的爹味,他拿著身份識彆器刷了一下白苒的臉,展現了十足的職業病,“行了,白苒,無業……無業也不能來這裡混啊,小姑娘想找工作可以去人才招聘中心問問,沒地方去來警局待著也沒人攆你,在這舊城區亂晃多危險!”
“還行?”被教育了一頓的白苒忍不住想起她當初還是個學生時,在大禮堂裡聽安全教育睡著,被老師點名拎出來的場景,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舊城區,“你看,我這一路都沒碰到人。”
“沒碰到人那算你幸運。”
廖隊長歎了一口氣,也是品出了白苒的不在乎。
這小姑娘看樣子是要回到新城區,估計就是好奇心太重來探險的,逛了一圈什麼都沒發現想要回去……現在舊城區不怎麼安全,再教育可能引起叛逆心……算了。
想到這裡,他朝著警戒線裡瞥了一眼,見屋裡那群專家還沒有動靜,就對著她擺了擺手,“走吧走吧。”
“哦……”
白苒眨眨眼睛重新戴好帽子,原本還想八卦一下這為什麼要拉警戒線,但她揣著曲瑾懷有些心虛,還是決定作為一個好公民來配合警察工作。
正當她轉身想要離開時,廢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
“……苒姐?”殷泠泠瞪大了眼睛,有些吃驚,此時她穿著全套的實驗室工作服,脖子上還套著警察局的臨時工牌,“你怎麼來舊城區逛了?”
“我……我就逛逛?”被叫住的白苒攤開雙手儘顯無辜,“倒是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啊……我來幫個忙,采集一下現場殘留的情感波長回去分析一下。”殷泠泠指了指她出來的屋子,“很快就結束,一會兒要不要吃頓飯?”
“等一下你們認識?”被晾在一邊的廖某人見此情景,急忙插入這兩個人的對話中,“無關人員還是……”
“啊,不是,我介紹一下。”殷泠泠走到警戒線邊上,對著廖某人點了點頭。
“這位是公司正在放假的員工,我們情感與神經裝置研究中心的專家,也是二代便攜式情緒調節器的專利持有人,白苒。”
“這位是第三分局的廖隊長。”
明明已經離職,但依舊被當作鄭重對待的白苒輕輕地歎了口氣,她挺直腰背拿出了在公司的架勢,摘下帽子主動朝著男人伸出手。
“你好,廖隊長,我是白苒。”
“你好……”
廖某人半天沒回過神,覺得這事有點魔幻。
……不是,這小姑娘職業上明明寫的是無業?你們公司休假是直接開除嗎?公司連勞動法都不遵守了?這員工能人的下去?
趁著剛剛還拉著自己當小孩教育的大叔沒有回神,白苒轉頭看向殷泠泠。
“所以,這是怎麼了?”
“事情說來話長……”殷泠泠也是做實驗途中被抓過來幫忙的,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總結現狀,她摘了手套放進公司特製的棄置箱裡,“呃,就是子賢被抓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