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過了元宵節，在陽曆2月10日的時候正式上班了。

與北方不同的是，南方這邊的新年氣氛好像持續到元宵節後。最重要的一個表現就是，回到公司以後，未婚的同事，繼續會收到已婚同事及領導班子派送的紅包。人人有份！先不說金額，就是討個吉利的。因此，高樂妍在與行政部的同事準備糖果及小點心的時候，已經收到一大堆紅包，工作服的兜都幾乎裝不下了。

陸政熙、陳小勇及各部門主管，輪流到各部門“團拜”。派派紅包，說一下祝福語，然後聊聊家常之類的。一個早上很快就過去了。領導們也特彆貼心，宣布今天就是回來聚聚人氣的，不用馬上工作，允許大家聯係各自客戶拜個年，聊聊天。當晚下班的時候，全體員工去早就訂好位置的酒店進行春茗。由於很多天沒有見麵，同事們之間的親熱程度空前，話題不斷，真有點像小學生放完暑假回到學校，吱吱喳喳，有說有笑，熱鬨非常。

剛在酒店落座不久，高樂妍就收到一條微信，“樂妍新年好！”，是陸政熙母親發過來的。

年初一的時候，高樂妍也有就手機通訊簿的名單進行賀年祝福語群發，不過一直沒收到謝婷的回複。估計那時候他們在去往澳大利亞的飛機上吧。陸政熙生日當天一起吃飯的時候，謝婷主動加了高樂妍的微信，但兩人一直沒有聊過天。謝婷的頭像很好認，是一幅蘭亭序的字帖照片。所以高樂妍一看到頭像就知道是誰了。

她想不到謝婷會給她發微信，所以馬上就點開對話框，回複：“陸夫人新年好！”

“大家都有一頓飯的交情了，稱呼阿姨就好。#微笑表情#。”

高樂妍想了想，從善如流地寫：“#微笑表情#，阿姨新年好！”

“真乖！#摸頭表情#”

“阿姨吃飯了嗎？新年過得怎樣？”高樂妍看著表情覺得有點萌，又回想起謝婷時而狡黠的眉眼，覺得自己對陸總的母親大人還是蠻喜歡的。於是她主動繼續發問，把寒暄進行到底。

“還沒有吃飯，新年過得還行。你現在方便出來一下嗎？”

“？”高樂妍很疑惑，所以打了個問號。出來一下是什麼意思？出宴會廳門口？還是？

“你們是不是在秋月廳？之前聽政熙說你們今晚在這裡春茗。我有個好朋友今天過生日，也在這裡吃飯。我在秋月廳門口等你，你出來一下吧。”

原來是這樣啊，高樂妍馬上回複，“好的。請稍等。”

高樂妍跟旁邊座位的同事打了聲招呼，就拿著手機走出去了。一邊走一邊還想著，陸總母親找她是為了什麼事呢？

謝婷就站在秋月廳門口斜對麵的樓梯口等她。今天的她穿著剪裁合身的高定絲絨深藍旗袍，白色高跟鞋，手挽著一個紅色的禮品袋，舉手投足間儘是成熟風韻。看著高樂妍的時候，唇邊浮著淺淺的笑意。高樂妍好像突然就發現，陸政熙跟他母親，長得非常像。

高樂妍快步走過去，“阿姨晚上好！”

“晚上好！沒打擾到你吧？我新年的時候去澳洲玩，買了點小禮物，給！”說著就把手裡的禮品袋遞給高樂妍。

高樂妍連忙擺手，“謝謝您！陸總已經給大家派過手信了。您留給自己吧。”

謝婷看高樂妍完全不接，遂拉過她的手，硬把禮品袋的繩子栓在她手指上，還繞了幾圈。高樂妍哭笑不得，想掙脫，又掙脫不了。

“我兒子的禮物是我兒子的，這是我的，不一樣嘛。而且，這是女孩子才能用的東西啊。你不收就浪費了喲。我是山長水遠帶回來的哦，物輕情義重呢！”謝婷的普通話帶著明顯的尾音，聽著軟軟的，與她交握的手指瑩潤纖細，掌心溫暖。

高樂妍看擰不過她，就想著以後再回贈一份禮物好了。遂大方地收下了。微笑著對謝婷說，“謝謝阿姨。”

謝婷點點頭，又掏出兩個紅包遞給她，“給！新年紅包。這個是我的，這個是政熙爸爸的。他今晚有另外的飯局，所以不能親自過來。他讓我祝你新年快樂！”

“啊？還有紅包？！不用了……”

“這個一定要收的，人家給紅包不能不收，你不收，我明天還會讓政熙帶給你的哦……”

“我做晚輩的還沒有上門拜年呢，怎麼好意思還讓阿姨破費呢？”高樂妍看著謝婷真誠地說。

“這有什麼啊，以後機會多的是……拿著拿著，快點！”

“……阿姨您是特地來送禮物送紅包的嗎？”

“你答對了！嗬嗬……”

高樂妍實在受寵若驚，站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這邊的風俗就是這樣，過年的時候長輩都會派紅包給晚輩，跟親不親沒關係，陌生人也可以派一個。唉，這真是收不收都難。

“那我先下去了，你快進去吧。”

“好的，謝謝阿姨。”

“有空要多跟政熙回來吃飯哦……”謝婷說完這句後就轉身離開，仿佛沒看到高樂妍嘴邊僵著的笑容。

回來吃飯？這是什麼意思啊？！阿姨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其實不管謝婷誤會什麼，她都是陸政熙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帶出來的女孩，在謝婷與陸蕭然心中，她的份量不言而喻。隻是高樂妍自己不知道罷了。所以她剛開始時對謝婷的禮物和紅包，是接受得有點惶恐的。無功不受祿啊，也不是很熟……她想，陸總母親是太客氣了呢？還是這裡的人，對隻見過一麵的，兒子的下屬，都這麼大方？完全不知道人家是怎麼看待她的。但聽了謝婷最後的一句話，高樂妍覺得，她好像有點明白這是為什麼了。那她能收嗎？肯定不能收了！那這些禮物和紅包，等下還給陸政熙好了。

聚餐差不多散場的時候，陸政熙收到高樂妍的微信，希望他等會結束後在停車場等她一會。陸政熙不知道她找他有什麼事，或者要說什麼話，於是懷揣著一絲好奇心，笑著回複說“好”。

陸政熙本來也準備了另外一份禮物要送給高樂妍，現在就放在後排的座位上，一直等著合適的機會給她，現在正好，等下高樂妍來了，可以順便給她。

公司人來人往，他知道高樂妍肯定不希望彆人看到他給她送禮物，而且是不同於其他人的特彆禮物，所以今天他派給所有同事的手信，都是同一個係列的工藝品。唯獨另外準備給高樂妍的禮物，跟其他是不一樣的。想象了一下高樂妍打開禮物時的樣子，陸政熙心裡就有點雀躍，然後就覺得時間過得特彆慢。

他坐在駕駛位上，打開了閱讀燈，低頭瀏覽著手機網頁。

過了一會，他聽見有人輕輕地敲了兩下副座的窗，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發現高樂妍正彎著腰透過車窗看著他。他馬上開鎖，並側過身體，用右手從裡麵往外麵推門。

高樂妍上車，帶著一身的寒氣。

車裡開了空調很溫暖，橘紅的閱讀燈光很溫暖，陸政熙的目光很溫暖。高樂妍佯作咳嗽了一下，錯開了視線，然後開始翻包包。

“陸總……這是阿姨和叔叔給我的紅包，那個……我有點不好意思。所以想麻煩你幫我還給他們。”其實她想說，我們不是很熟，所以不好意思收。但這樣好像很傷人，於是換了個婉轉一點的說法。

陸政熙還在消化她口中的阿姨和叔叔是誰來著，突然想起自己的母親今晚也在這裡吃飯，也許兩人見上麵了。所以應該是母親派了紅包給樂妍。嗯，這聲阿姨叔叔，比那天晚上的陸夫人陸先生動聽多了。

陸政熙沒接，一本正經地跟高樂妍說：“我媽媽給你的？那你一定要收下了。我要是幫你還回去，她又會把火發到我身上了。”一邊說還一邊做了個“我怕怕”的表情，看得高樂妍都笑了起來。

“你看我作為晚輩，新年都沒去給她拜年，這紅包怎麼好意思收啊。”

“沒關係啊，長輩給的紅包就是要收下拿穩。”陸政熙說得非常理直氣壯。

“真的不太好……”

“那……要不你今晚來家裡拜年，我等下接了她就可以回凱茵了，一起回去？”陸政熙挑了挑眉說。

“……今天有點晚，改天吧……那……這個是阿姨給我的澳洲之行手信，你早上已經派過禮物了啦，所以我不能再收了，你們自己用或者幫我還給她好不好？”

“肯定是不好啦！我一個大男人怎麼用女式絲巾？！拿著吧。我媽逛了很多家店才選了這條的。我和爸爸都快被折騰到斷腳了。你不知道，我不讓她往我身上圍絲巾，她就去我爸身上圍啊，你說，絲巾圍到男人身上，真的可以試出效果嗎？你如果不收，她一生氣，又去折騰我爸了。”

高樂妍沒想到謝婷買條絲巾還有個故事，腦補了一下陸蕭然脖子上被圍著女式絲巾擺POSE的畫麵，頓覺很有喜感。禁不住就笑出聲來了。但她又覺得，想要說服陸政熙實在不是易事，到最後隻會被他牽著鼻子走。碰了一鼻子灰的她，瞬間又有點焉焉的。

陸政熙知道她心裡想什麼，但沒戳破。他本來就覺得母親給自己未來的女朋友送禮物派紅包什麼的最有愛了，合適得不得了，怎麼會幫著還回去？！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他往後伸手，從後座拿起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到高樂妍跟前。

“不能幫你的忙，這個給你當賠罪。”陸政熙一臉壞笑。

高樂妍覺得自己對陸家人掏東西的動作，都有點慣性的恐懼了。這不，又來一份！高樂妍這次死活都不接，意誌非常堅定。還跟陸政熙道彆，說自己要走了，馬上打開車門想下車。陸政熙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讓她坐下。

“先彆想著拒絕，打開看看，快！”

“我打開了，不就代表接受了嗎？你又在跟我玩文字遊戲。”

“就看一眼，如果不想要，我也不勉強，好不好？”

“真的？”

“真的！”

高樂妍半信半疑地接過禮物，小心地拿掉上麵的蝴蝶結，然後慢慢解開絲帶，打開包裝。

裡麵是一隻光滑潔白的馬克杯，杯身有金色絲線點狀的小星星。她端起杯子轉了一下角度，看到一個Q版的漫畫女生，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兩條小辮子，肩上扛著一把小提琴。

“我在悉尼的一些小巷子精品店看到的，覺得挺有意思，於是就買下來了。”陸政熙看高樂妍目不轉睛地看著杯子，遂滿含期待地解釋了一下。

高樂妍端詳著杯子，總有股怪異的感覺，但又說不出。不是對杯子的顏色，不是對杯身的Q版人物，相反的，她覺得杯子很可愛，但拿在手上的時候，跟平時拿的一般的馬克杯，感覺就是不一樣。

陸政熙繼續在旁邊說：“這個杯子自帶加熱設置……那個……我之前看你在辦公室泡茶喝，冬天嘛，茶冷得快，你老是要去加熱水……”

“嗯嗯，謝謝陸總，我很喜歡，我收下了。”說著一邊放好杯子一邊打包，看起來真的很愛不釋手。

陸政熙本來還準備了一大堆說服高樂妍收下杯子的話，這下才說了一句，對方就收下了，這讓他覺得非常不習慣，甚至有種“空有百般武藝，卻沒地方發揮”的失落感，於是他很不陸政熙地摸了摸鼻子。後轉念一想又釋懷了，他不就是想讓她收下嗎，這下正好。

“那……陸總我先回去了。陳姐還在一樓等著我呢。”

“好的，路上小心。到家了給我發微信。”

“嗯，你小心開車。明天見。”

坐上陳姐的車後，高樂妍懷抱著包裝盒，到底扛不住陳姐八卦的視線及旁敲側擊，對陳姐說了實話，禮物是陸總送的。陳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著一踩油門，車子慢慢滑入仍然車水馬龍的大街上。

回到家的時候，送走了趙奶奶，高樂妍就去房間看了看小嘉，孩子弓著身子在被窩裡睡得正香。她習慣性地摸了摸小嘉的後背，非常乾爽，於是又幫小嘉掖了掖被角，關燈離開。

回到自己房間，她忍不住把陸政熙送的杯子拿出來。剛才在車裡雖然開了閱讀燈，但還是有點昏暗，現在燈光明亮，她是把杯子裡裡外外都看得清清楚楚了。杯口不是圓的，有點偏橢圓，還有，一般的杯柄位置會在杯身中部或靠近杯口，但這個杯柄，很靠近杯底。她剛才匆忙打包好杯子並收下，就是不想陸政熙看到杯子奇怪，誤會她嫌棄。也許他買下的時候並沒有細看，這種狀況，對陶瓷品來說，應該屬於次品吧？

她不想收禮物不是因為她嫌棄什麼，相反的，她隻是覺得自己受之有愧，無以為報。她很珍惜陸政熙對她的好，所以她不想看到陸政熙尷尬、失望的表情。她的座位前麵放有豎起的活頁夾，杯子放活頁夾後麵的話，就算她在辦公室用，陸政熙離她那麼遠，應該也看不清杯子有什麼異樣。打定主意後，她就把杯子重新包好，打算明天帶回公司。

隨後她又打開謝婷給她的禮物，真如陸政熙說的，是一條女式的絲巾。Versace當季新款。絲緞手感幼滑細膩，紋理清晰，色彩明媚但又不顯突兀，很好配衣服。高樂妍把它鄭重地收好，想著或許有機會再見麵的時候可以戴給謝婷看看。

第二天上班時在步梯哪裡碰見了景悅，景悅跑過來拉住高樂妍的衣角，把她拖到一邊，跟她八卦：“樂妍，你知不知道昨天張浩然怎麼沒來上班？”

“啊？聽說他家裡有事啊，要請假2天。今天也不來。具體什麼事不是很清楚。”

“我跟你說啊，他媽得了老人癡呆症啊，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張浩然在照顧他媽。”

“那嚴不嚴重？在哪家醫院？下班要不一起去探望一下？老人癡呆症，好像沒得治的吧？”

“是啊，但她吃錯東西，前天送去醫院洗胃了。聽說差點人就沒了。公司組團去表達一下心意也可以的，你問問陳姐咯。張浩然平常說話，三句不離他媽媽，在外麵吃個飯也要打2個電話回去給照看他媽的保姆的。這下不得擔心死？”

“……是啊，他們說張浩然特彆不容易，從小就與媽媽兩人相依為命的……”

兩人小聲地耳語，一邊說一邊坐電梯。很快就回到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高樂妍去茶水間倒水，又聽了一輪八卦。八卦的主題就是老人癡呆症平日有何症狀，估計是大家都知道了張浩然家裡的事了。她身邊沒有長輩得過這種病，所以老人癡呆在高樂妍看來，症狀就隻有忘性大，記憶力差這樣，殊不知，她就接水時聽了一會“介紹”，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同事A:我鄰居家大媽，前幾年就開始老人癡呆了，常常出去了就忘記回家的路，幸虧有老伴一直跟著，照看著。

同事B：我小姨家婆也是老人癡呆，一會去咬涼席，一會去咬被單。凡是入眼的東西都喜歡咬，你真是完全不能想象，她的牙齒有多厲害，耐性有多好，對咬東西這事有多執著。

同事C：我同學的姥爺，也是老人癡呆。大小便失禁已經是小事了，他居然趁著保姆給他端飯走開了，去馬桶裡舀水洗臉。然後把自己撒的尿裝起來，灑滿大廳的地麵……睡覺不睡床上，要睡沙發，上半身在沙發上，下半身和腿、腳就懸空或者放地上……

同事A:這樣睡都不會摔下來嗎？這怎麼睡得著？

同事C：他們根本都不睡覺的。通常都是等看護他們的人睡著了，就開始動手乾大事了。

同事A:是的啊，他們好像不用睡覺的，淩晨2點經常聽見鄰居大媽說要出去散步，然後鄰居大爺急匆匆追出去的，有時候走得急，大門“砰”的巨響，嚇得全家都醒過來了。唉……

……

高樂妍接了水轉身就出去了，聽了這些話，她心裡很不好受。想不到人老了會變成這樣！如果是小孩子大小便失禁，老是做壞事，大人照顧她/他，教育她/他，會覺得開心、應該。但對老人，卻未必能做得到如此寬容。因為覺得他們是成年人了，不應該如此。以前看過一本書，說人生的前幾年，和最後幾年，基本都是在浪費時間的。人生前幾年很好理解，人生後幾年大概應該就是說患病臥床、或者記憶混亂、或者彌留之際的那段時間吧。父母不會因為孩子小，大小便失禁，需要照顧而遺棄他們，但對老年人，人們往往就沒那麼多耐心與愛心了。

其實老人跟小孩都有著很多相同點的，他們單純、執著。老人活到一定歲數，思想、性格，慢慢就變得跟小孩一樣。敏感又喜怒無常。所以，相比小孩來說，老人更應該得到照顧與包容。人從一無所有地來到世界上，到什麼都不帶走地離開這個世界。每一次的分彆，人都會難過不舍，那是因為漫漫的人生旅途，我們賦予了親人、朋友很多的愛，那些愛，並沒有隨著肉身的消失而消亡，反而經常由於失去而永留心中。所以，有生之年，應該要多善待他人，尤其是老年人。

今天陸政熙一整天都不在公司，也沒給她安排什麼工作。她就去公司網站的共享盤裡溜達，想看看存盤的彙票哪些準備到期了，順便做一下記錄。景悅頭上好像有10根天線，接收信號特彆快，知道陸總不在，就來串崗了，還準備了一堆零食，想一邊聊一邊吃，還沒放下就被高樂妍阻止了。高樂妍跟景悅洗腦：想想看，你說得正歡，吃得正歡，老板回來了，你咋辦？景悅一想，覺得很有道理。然後她說：“那我去行政部找嘉宜一起吃咯。陳姐去工商局了，說是下班就直接回家，不回公司了。”

“你就不能呆在自己座位上吃？”

“我就是不想在自己座位上吃，才來找你們啊。”

“為什麼？”

“我不想擦桌子收拾垃圾啊。”

“……”得！真有景家大小姐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