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台市體育館。
全中賽宮城縣代表選舉決賽現場。
“喂喂,開玩笑的吧,那個是跳發吧?!”
有人怪叫了起來。
誰也沒想到,以為隻是一個普通的替補,上場第一次發球,就發出了如此具有攻擊性的跳發球。
“不,恐怕不僅僅是跳發這麼簡單……”還是個大力跳發。
有人的嘴裡這麼呢喃著。
而在賽場之上。
在助跑之後跳起,位於空中的白川七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賽場之外引起了多大的轟動。
他隻是大致尋找著自己前世的習慣,然後在空中收腹,掄起胳膊,將球
——猛地打出!
白發少年那兩縷稍長的鬢發隨著風的作用向後飄去,連帶著額發也一同向後散去,露出了那雙已經完全睜開,透露著驚人亮光的莓紅色雙目。
明明是纖細的體型,但那具身體擲出的弧線卻極其暴力且精準,跟性格溫和呆木的本人完全不搭。
那條發球弧線的終點,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精準地瞄準了位於前場的牛島若利。
而直麵這顆發球的牛島若利:!!!
平時總是沉著的眉眼此刻完全染上了驚訝的情緒。
他先是為對方近乎完美的空中姿勢感到震驚,而後,當他自己被那道無形的弧線瞄準時,本來隻是存在於腦海中的震驚,竟化作了一滴冷汗,順著牛島下巴的下顎線滑落。
同樣是在初中就能發出大力跳發的選手,在場的,沒有人比牛島若利更清楚,這顆發球所能造成的威力。
果不其然,當這顆球狠狠落在他並起的小臂之間,牛島若利的眼角微動了一下,這個力道……
真的是那個體型的選手能發出來的球嗎!
隻見這顆排球根本沒有因為有平台著落而減去半分氣勢,反而是在一瞬間,直直擦過他的胳膊飛了出去。
……沒接住。
牛島若利緩緩將望向排球方向的頭轉了回來,直直盯向了對麵已經輕盈落地的白川七奈。
對方此時的眼神被已經落下的劉海擋住,看不清具體的神色。
有些遺憾。
但是,牛島若利能感受到,自己剛剛被球擦過的胳膊上,有一層層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
有一股戰栗的感覺沿著被球擦過的地方流淌過全身,這還是牛島若利打排球以來,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
畢竟現在的牛島才初三,又是重炮型選手,估計鮮少有同齡人向他這樣‘開炮’吧。
雖然這樣的想法並不禮貌,但這樣的發球,這樣精準的弧線,就像是在指著彆人的鼻子說:‘我就是比你強’一樣。
牛島若利從半蹲的姿勢站起身來。
而旁邊,白鳥澤自由人已經被鷲匠教練換上了場,靠近了他的身邊。
“若利……讓我來接吧。”
牛島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將後排自由人的視野擴展開來。
和賽場之上姑且還在冷靜處理情況的球員們不同,觀眾席之上的位置可是瞬間熱火朝天了。
觀眾們:!!!!!!
“我……我的天呐!”
剛剛還在翻冊子查這是哪個選手的帽子大叔看見這枚發球,直接驚叫了起來。
他甚至來不及感慨,就立馬抓起了自己腿旁的攝像機,對準了此刻正在準備繼續發球的白川七奈。
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了白發少年那張被短發劉海半遮著的秀氣側臉,衣服上還印著來自記者台的標誌,戴帽子大叔嘴裡還不禁念念有詞:
“黑馬……這絕對是今年最好的素材了!……”
哪怕他的排球知識不是很專業,但就算如此,從剛剛那個利落的大力跳發的視覺效果來看,他也能大致猜到,這恐怕是一位能和白鳥澤那位‘怪童’同起同坐的選手。
觀眾席上的還有很多帶著攝像機的相關人士,見狀也都拿起了攝像工具,對準了那個神秘的白發少年。
“白川七奈……”
從來沒聽說過的名字。
北川第一還有這樣的人嗎?
白布賢二郎的眼睛一寸不錯地盯著場上的那個身影,他在剛剛就已經翻閱了決賽的宣傳冊。
同樣是打主攻手的位置嗎……
纏著繃帶的手指並在了一起,白布賢二郎的眼神微沉。
賽場上。
白川七奈又再次憑借發球得了4分。
現在的比分是5:0,北川第一領先五分。
當白川七奈再次站在發球線上的時候,場上的空氣靜的可怕。
而他本人,似乎對賽場上的氛圍或冷或熱並不關心,一直都保持著那副半闔眼皮的樣子,發球前的動作都標準地如出一轍。
也就是現在,人們才逐漸意識到
——這家夥的大力跳發,成功率竟然穩定的可怕?!
這在初中生裡可真是少見的案例,至少牛島沒有這麼可怕的精準率。
另外
……真的好「美」啊。
坐在觀眾席上的豐黑同學單手托腮,就這樣望著下麵賽場上的那個兔子頭短發少年。
起跳的姿勢
……漂亮到讓人一時忘卻了這裡是緊張的賽場,情不自禁地將人吸引住的,完美的起跳姿勢。
白川七奈第六次起跳了,起跳到空中的時候,因為短暫的滯空,他藍色的運動短褲被風吹得帶起,然後,黑色的長護膝包裹的上方,露出了一小塊白皙的大腿肌膚,然後又隨著主人的下落,很快又被衣物蓋住,消失了。
巨響再度從光潔的地麵上響起。
對麵的自由人這次也沒有接到。
比分6:0
白鳥澤那邊的氛圍此刻沉的嚇人。
尤其是白鳥澤的自由人,現在的壓力很大,他的額角流下冷汗。
對方靠發球得了幾分了?
再不阻止的話,這一局可就要輸了啊!
如果身為自由人的他都接不到的話……
剛剛對方發了5顆球,他接飛了3顆,剩下2顆碰都沒碰到。
不過沒事的,他也不是靠運氣才來這個賽場的。
深呼了一口氣,白鳥澤自由人的雙手往前一插,這次,他接到了。
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白鳥澤自由人給攻擊手讓出了位置,嘴裡喊著“抱歉傳近了!”
而白鳥澤的二傳也來不及回應了,他根本管不上一傳是否完美了,開玩笑,已經眼睜睜看了6顆球沒被接起來,現在隻要有一傳就是好一傳好吧。
而且,他已經感受到了
——自己背後那氣勢仿佛在熊熊燃燒著的王牌。
無需猶豫,白鳥澤二傳直接像以往無數次做過的那樣,把球傳給了牛島若利。
牛島若利從左路炮轟,乾淨利落地從攔網手上拿下了一分,攔網出界,根本救不回來,因為力道的原因,球直接飛到了不知道是哪裡的場外。
得分後,牛島若利隔著球網,看向了那個正在抬頭望著那顆被打飛排球的白發少年。
對方隻是站立著,抬頭安靜望著那顆救不回來的排球飛走,由於站在牛島的對角,再加上牛島的左旋,那顆球的飛行朝向完全偏離了白川七奈,是他不可能救到的。
白川七奈這樣默默想道。
真是不得了的力氣。
下次站位輪換的時候,或許能接到吧。
他根據自己的能力這樣評價道,那雙莓紅色的眼睛裡始終沒什麼起伏情緒。
但不管怎麼樣,白川根本沒有看向牛島這邊。
牛島若利蹙了蹙眉頭,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消散了。
他隻是覺得,對麵那個兔子頭少年的各種反應,都未免有些太少了,該說是木嗎,還是說沒有熱身好,身體沒有完全啟動。
有點擔心,畢竟對方看上去是個好對手。
「去加入強隊吧,能讓人變強的環境中往往聚集著高手和有趣的家夥。」
「自己變強後,就能和各式各樣的人對決。」
牛島若利的父親曾這樣對他說過。
牛島能感受到,這次自己的狀態已經完全上來了,這樣的比賽可不多見,絕對會成為雙方球員變強的契機,他自然也希望對方能夠竭儘全力。
「高手、怪人、新人」
對方又是其中的哪一種呢?
但不管怎麼樣,前麵白川已經拿了6分,白鳥澤和北川第一上幾局本就互相咬得很緊,這下又一開始領先六分。
所以沒什麼懸念,第4局是北川第一贏了。
2:2平,雙方打進了第五場……
觀眾席。
“沒想到竟然打進了第五局……哇,現在的初中生可真是不得了。”
最開始發現白川的那個大叔這樣說道。
“就是說啊,光看著就要累死了。”
雖然這樣的決賽每年都有,但打滿五局還是少見的,觀眾們尚且覺得稀少,更彆提就處於其中的球員們了。
想必這場比賽過後,大家都會很難忘的吧。
拿著冊子的人這麼想道。
決賽。
第五局進行中。
比分11:9,白鳥澤領先。
及川徹焦躁著喘著粗氣,這一局對方的自由人已經勉強適應了白川七奈的發球,白鳥澤的生源還是不錯的。
雖然接的不是很好,但他們本來就不是依靠堅固防禦的隊伍,主要得分手段就是通過牛島的左路重炮,這一點,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改變。
已經被對方領先兩分了。
牛島若利又要扣球了,北川第一位於前排的及川徹和岩泉一,以及另一位副攻手一起組織了三人攔網。
及川徹做了個手勢,岩泉一和北一副攻心領神會。
‘攔住他!——’
這是此刻攔網手們共同的想法。
起跳的時機很準確,牛島的直線球被完全封死了。
隻能打斜線球,牛島若利的眼神一凜,一瞬間就將自己手中的球路改變,憑借著自己對球場的感知,猛力將球打向對麵場地的邊角附近。
及川徹的眉毛狠狠皺起,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
這家夥,難道是不會累?
雖然早就知道牛島是個妖怪,但這已經脫離人類的範疇了吧。
竟然在決賽終局的時候,還維持著體力思考,在空中甚至還有餘力改打斜線,而不是想著直接大力突破攔網嗎!
及川徹這樣想的時候,顯然沒有考慮到自己已經站了五場的體力也算是不俗了,他們這些此刻站在場上的明星球員,在上麵的觀眾們看來,有一個算一個,可都是怪物級彆的。
會被接起來嗎?後排有……
就在及川徹思考著的時候,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落地回頭,還在身處半空的時候,一聲手臂碰擊球麵的沉悶巨響從他身後響起了,隨後是某人翻滾卸力的聲音。
被
——接起來了?!
還有昭示著這一事實的,是場外轟然響起的驚呼聲。
“哇!——那個七號!”
“啊?牛島的左旋不是超難接的嗎?!”
“不會吧,這種力度的球真有人能接嗎!”
人們驚訝的聲音和北一應援區的歡呼此起彼伏,將決賽終局的氛圍炒到了最熱。
白川七奈翻滾後自然抬頭看向了那枚被接起來的一傳。
啊,總算找到機會了。
雖然是左旋,但沒關係,這點剛剛他已經知道了,調整一下就接到。
不過,他瞥了眼棕發的二傳,是故意的嗎為了讓他能夠接一傳……所以放棄了不穩的單人攔網,避免球直接被打飛無法撲救嗎。
真是位不錯的二傳啊,以後估計會成為那種上電視的選手吧。
白川七奈這樣淡淡想著。
另外,大家都好像很熱情的樣子,他此時的心臟隨著突然增大的人聲而跳動著。
白川知道,這是很自然的現象,就像心臟會隨著巨大的音響不自然跳動一樣,但現在,他感覺,還挺熱血的,他不討厭這種。
被卸去力道和旋轉的一傳,就這樣隨著有力的弧線飄向了及川徹的頭頂。
果然
……這家夥超強的啊!
這是在場所有人對白川七奈不約而同的想法。
隨著人聲而振奮起來的,還有北川第一的隊伍,有時候就是這樣的,隻要一球,一球就可以抹去陰影,一球就可以重振士氣
——排球比賽就是這麼神奇的事物。
及川徹幾步到位,從攔網切換成二傳手勢,來到網中間的他,迅速觀察著網對麵的情況。
對麵副攻察覺到他的視線,幾乎是不做思考的,對岩泉一進行了密不透風的嚴防死守,瞬間,白鳥澤前排三位全部到位,準備隨時對岩泉使用三人攔網
——休想輕易拉回比分!
岩泉一這整整五局都是這樣被針對的,沒辦法,被針對是王牌的宿命。
及川徹眼睛餘光看著這熟悉的布局,恍惚間感覺一切都重演了,又是這樣,對於這樣的情況,他也算是用了千方百計了,結果是可以預見的,他到現在也不能很好地正麵突破這種困局,到最後……結局也隻會是牛島得分。
本來已經麻木地從以往的應對方案中挑選一種,決定好戰術了,但不知道是因為長時間站場的疲憊還是其他原因,及川徹的動作突然變形了。
或許是因為過多的汗水,或許是因為積累的疲憊,本來要托向身前的球突然脫手,傳到了身後。
誒,失誤了嗎。
及川徹的瞳孔睜大,他看著球從自己的手裡脫落,去了不該去的方向。
有些詭異的。
他此刻的心情竟然說不上多麼痛苦,而仿佛對自己的失誤早有預料一般,一直強繃著的注意力終於脫線的那一刻,他感到無力的同時,竟然……還感到了一絲不該有的放鬆。
‘早這樣不就好了’,‘早認輸不就好了’,‘反正也贏不了什麼’……
類似的想法不可避免地爭相隨著那點放鬆湧上及川徹的大腦,而後帶來的,還有鋪天蓋地的,委屈感。
所以……到底為什麼啊!為什麼啊混蛋!
為什麼偏偏!偏偏就讓他在這個時候失誤!
這股要強的委屈感湧上心頭,讓及川徹一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此時位於後排的白川七奈的莓紅色眼睛亮了亮:!。
啊,目前場上隻有兩個主攻,如果這球不是傳給二傳前麵的那個主攻手的話,看著也不像是和中間副攻配合的快攻,那就由位於二傳身後的自己來打嗎。
所以,這是給自己的球吧,給自己這個後排主攻的球。
白川七奈那雙一直盯著球的,莓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稍微判斷了一下上步距離
——好,打了。
就在及川徹麵對自己的托球失誤感到無措的時候,他那已經自暴自棄、半麻木的、一片漆黑的感知裡麵,突然多了些什麼東西。
有什麼‘東西’升起來了!
是什麼……
根本來不及細想,劇烈的‘颶風’就直接闖入了他因為失誤而驟然麻木的黑色感知裡。
從神經末梢的感知衝了過來,起初是能感受到微風,而後他的發絲和衣物也被‘風’吹動著鼓動起來。
黑暗被颶風強勢裹挾著撕裂,柔和的白光刹那間充斥了他的感知。
及川徹此刻也忘記了自己古怪的情緒,而是順著重新恢複的感知,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本來是失誤的托球方向的終點,竟然猛地竄出了一個身影!
蜜糖色的瞳孔再次微微張大,隻不過這次裡麵沒有恐懼和後悔的灰暗,而是帶著一抹亮色,就像是人類看見自己喜歡東西的一種本能反應。
白發少年的腳下仿若有颶風升起,踏步的聲音十分清亮。
“咚——”的一聲之後,長了翅膀一般,但又和那不一樣。
左手伸出,引臂的同時帶動身體鎖定方向,右臂向後伸展,白川七奈的整個軀乾都展開地十分充分。
衣角翻飛,穿著長護膝的白發少年扣球的模樣,在及川徹眼裡,印下了深深的烙印。
那雙莓紅色,十分顯眼和水靈靈的眼睛,此刻完全睜開了。
啊,原來那應該是一雙眼尾圓潤的桃花眼的嗎。
不合時宜的想法在及川徹心中莫名升起了。
此時那雙眼睛裡的,被莓紅瞄準著的,正是那顆被自己脫手托過去的‘壞球’。
而對方此時的動作
……是要扣嗎?
但是——
那個真的不好扣啊!
白川七奈可不知道自己隊的二傳在想什麼,他隻知道
——把傳給自己的球扣下去!
——是主攻手不二的職責!
不能做到這點的話,他就不會選擇成為主攻。
球的高度和狀態觀察完畢。
一切都映入了那抹命定的莓紅色之中。
打法,已經浮現於腦海。
選擇,已經無需再猶豫。
白川七奈就這樣把手臂揮舞了下去。
雖然他現在已經很少打扣球了,但刻入骨子裡的本能是無論如何都丟不掉的東西。
——攻手本能。
‘天生就是當主攻的料’、‘白川雖然長相秀氣但打起球來卻意外有王者風範’、‘果然白川是王牌吧’……
類似於這樣的話,都是很久以前,曾經的隊友對白川七奈的評價。
其中更有甚者,是這樣評價白川的
——‘會寵壞二傳的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