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風,願為曉詩書,吃儘世間千般萬般苦。 ——榴花城
一輛馬車在路上疾馳而過,旁邊十幾匹駿馬在左右兩邊護送疾馳。
掀起的一路煙塵,讓路過的趕路人忍不住罵罵咧咧:“趕這麼快!急著投胎啊!”
馬車裡,老鶴顏用銀針封住了少年身上的好幾處大穴,對著窗外的關山喊道:“還需要更快些!”
“他的身體快受不住了,若是不早點施救,隻怕不妙啊!”
蕭縉中毒了,準確的說,是他體內積壓很多年的毒素有又一次迅猛的爆發了。
老鶴顏臉色蒼白,額頭冒出了細汗,蕭縉體內的毒和寒無衣不一樣,寒無衣用的不是毒,是提升內力的烈藥,用來壓製體內十幾道相衝的真氣。
但一味的走捷徑,所導致的副作用便是積累了很多毒素無法排除體外,每三月都需要老鶴顏來用金針將毒排出來。
但蕭縉,像是被人從小喂食毒藥,而且是不同種類的毒。
如今,毒素在他體內積澱,他本來早就該毒發身亡了,但過往十年裡,有人多次用內力將他體內的毒逼出,這才換來一次次的險活。
“榴花城騎都督季戡,是侯爺當年的舊部,蒙禕已經先到城中部署。”
“一旦到城外,我們便可直接去那處黃金泉。”
“鶴老先生,您可有把握救好世子?”
關山麵色凝重,手中的韁繩緊握到指尖泛白。
老鶴顏手中金針翻動,不敢有絲毫放鬆,這金針不過片刻壓製他體內的毒。想要解開這毒,需要費上半月的時日,他前日將此事已經告訴了蒙禕。
蕭縉體內的毒很複雜,需要一道一道的解開,還需要有人不斷的輸送內力來壓製毒素不會混雜在一起。
榴花城的黃金泉,聞名天下,江湖傳聞有洗髓提升功力的效果,但老鶴顏曾去過一次,黃金泉確實有伐毛洗髓,改善經脈和體質的效果,但想要達到脫胎換骨,提升功力是不可能的。
但幸好,黃金泉能夠配合老鶴顏的金針,儘快化解蕭縉體內的毒素。
“再難,老朽也會拚命一試!”
半日腳程,馬車午時便趕到了榴花城。
老鶴顏蕭縉一行人直奔黃金泉,寒無衣則拿著蕭縉的拜帖,帶著柳元朗一行人進城。
榴花城是一座很美麗的城池,還未進城,僅僅是在城外便能看到溪水和綠樹,從城門一路蜿蜒很遠。
榴花城最負盛名的就是五月的石榴花,滿城豔紅的花朵,香味飄蕩了整街道。
因為此處多溫泉,所以石榴樹往往四月下旬就開花了,榴花城商貿繁華,往來進出的商販很多,因此城門外大排長龍,要一個個驗明正身才能通過。
城外道路兩旁,也有支棱起的小商小販,在綠樹下販賣起涼茶來。此時雖然隻是四月,午時的溫度也有些悶熱,讓人在等待中口乾舌燥。
鶴衝天與包年月捧著一堆用竹筒裝的涼茶,走過來遞給了寒無衣一杯。
“這是當地的香飲子,聽說加了特殊的材料,格外的香甜。”
柳元朗舔舐了乾裂的嘴角,接過之後便大口灌起來。真的是見鬼了天氣,渴得厲害。
“寒無衣,你說蕭世子他不會有事吧?”
包年月不分場合,抿著唇疑慮問道,卻不想剛說完就被柳元朗在一旁擠眉弄眼的警告。
寒無衣和蕭縉鬨翻的事情,縱然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但是兩人也再沒過任何交談,除了教他們武功和解決來刺殺的江湖人,她素日連人影都看不到。
寒無衣冷瞥了少年私下的小動作,騎在馬上,麵無表情地開口:
“老鶴顏說能救,人就不會死。”
白子鬆溫和一笑,安慰大家道:“ 金針仙醫,絕非浪得虛名。”
隨後,大家便都不再說話,安靜地喝著手裡的香飲子。
“又有人被咬死了?”
一旁的茶攤前,坐著一群商販聊著附近存在的稀罕事。
“破爛溝那邊的野狗實在太多了!之前沐夫人就派人清理過一次,誰承想,隔了幾年,又有小孩亂跑被咬死了。”
說起來,那破爛溝都是沒人領的野屍,倒是肥了野狗的肚子,咬起來屍體,腸子肝肺落一地,場麵惡心死了。
臨近的村子還容易染上疫病,幸好沐夫人派人清理,掩埋了好多野屍,也算讓他們入土為安了。
破爛溝,也改名叫了孤人崗。
旁邊一個賣涼茶的大爺道:“說起來這破爛溝,我倒是想起來一件很多年前的事。”
“我架著牛車出城往村子裡趕,一個少女突然攔住了我的牛車。”
“嘿呦!當時突然竄出來,給我嚇個半死!”
或許是印象深刻,大爺現在還依稀記得,那少女發如飛蓬,姣好的小臉上都是驚慌和恐懼,她跪在地上,不斷地哀求:
“求你!求你帶我去破爛溝!”
“我求你!我給你磕頭!”
大爺歎了一口氣,對著客人繼續道:“大半夜的誰去那鬼氣陰森的地方!”
“老牛,還好你沒去!”旁邊一個賣柳葉筐的大嬸調侃道:“說不定,是破爛溝還魂的豔鬼,拉著你索命呢!”
“去去去!”
周圍的茶客笑成一團。
寒無衣前方有一輛馬車,走下來一個外地的商賈,望著榴花城外一片繁華感慨道:“城外攤販尚且如此熱鬨,城內街巷該是何等盛況啊!”
生意人,最喜歡的就是熱鬨,人群熙熙攘攘,才有利來利往。
“哈!說起來,這都是歸功咱們榴花城的沐夫人!”
“方才就聽你們一直提及這位沐夫人,究竟是何當的人物。”
說起這位沐夫人,那可真是太有故事了!舞姬出身嫁給了少城主,雖為妾室,卻頗有手腕能力,深得老夫人的信任。
20年前,榴花城還是一個名不經傳研製火藥的城池,在沐夫人上位後,便主張修路鑿溫泉,引來臨城的商賈,大肆鼓勵貿易,短短幾年,便讓榴花城的金庫翻了幾倍。榴花城百姓的日子也過得滋潤起來。
“真是一位奇女子啊!”
“可不是,榴花城的百姓,沒有不愛戴她的。”
聽著茶客的詳聊,寒無衣一行人也終於排到了城門口,驗明了身份,才終於進了城中。
果然,街道寬敞乾淨,往來的男男女女都穿著鮮豔的衣服,臉上帶著盈盈的笑意。
“元朗,這榴花城和咱們淄州一樣熱鬨啊!”包年月閃著大眼睛,驚歎道。
柳元朗雙手枕在頭後麵,不以為意道:“差遠了好吧!北方商賈,唯有淄州最富!”
“然淄州,唯有柳浪山莊最富!”
鶴衝天冷哼了一聲,最看不慣柳元朗一副嘚瑟的花孔雀模樣。
淄州十富賈,柳浪山莊第一,他娘的牛家莊,也就勉強排在了第十末尾。
寒無衣一行人走在大街上,兩邊臨立的酒樓裝潢精致,旗子隨風揚起,街邊不僅有綽約窈窕的姑娘當壚賣酒,還有眉目清秀的小二招攬食客。
當真是一片繁華盛況,街上更是熙熙攘攘,熱鬨非凡,有沿街叫賣荷包的姑娘,賣胭脂的婆婆,賣香飲子的大爺,賣書畫的書生……
以及賣燒餅的一個黝黑麵孔的中年男子。
挑著擔子賣燒餅的男子,纏住了性格溫吞的包年月,瞧著他渾身穿金戴銀,又一副單純的模樣,便熱情地介紹自己的燒餅。
“我這燒餅,是出了名的縉雲燒餅,南方特產,北方一般都吃不到的!”
“客官買幾個吧,嘗嘗鮮,保準好吃!”
包年月本來瞅著哪家酒樓生意好,去點一桌子的珍饈美食,好好養一養虧待月餘的肚子,忽然被賣燒餅的商販纏著,有點無助地望向鶴衝天。
這時,忽然有一行人在旁邊嘲笑道:
“沐秋生,你就放過人家小公子吧!上次張員外家的小童吃了你的燒餅,可是腹瀉到請了醫師。”
“你那不乾不淨的東西,就彆往外賣了!”
“就是啊!哎!沐秋生,你不如跪到城主府門前,哭一把鼻涕磕個頭,讓你那金枝玉葉的姐姐賞你些銀子花花。”
幾個小商販男子聚在一起,嘲弄著賣燒餅的黝黑男子。
沐秋生惡狠狠地呸了一口濃痰,罵罵咧咧道:“你們一幫兔崽子,滾一邊去,少看老子笑話!”
“她沐春風算個什麼東西!老子給她下跪,我呸!她給老子下跪還差不多!”
“白眼狼的小娼婦,攀上了高枝,還真忘了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寒無衣和少年們皺了皺眉毛,這男人罵的可真難聽,更令人驚訝的是,這粗鄙不堪的男子竟然是方才城外受人愛戴的沐夫人的弟弟!
沐夫人高坐明堂,親弟弟卻是一介粗鄙小販,沿街叫賣燒餅?
“這個說來話長!”
客棧的二樓包廂裡,小二將飯菜放在了桌子上,對寒無衣和少年的疑問習以為常。
“這在我們榴花城,是一樁出了名的事。”
“說起來,沐夫人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這少時喪父,母親靠著一手繡工拉扯大姐弟倆。可惜呀,這她娘親重男輕女,沒少虧待沐夫人……”